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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荀子版本源流考》劄記*

2016-02-03康廷山

中华文史论丛 2016年3期
关键词:源流博物院荀子

康廷山



讀《荀子版本源流考》劄記*

康廷山

高正先生所著《荀子版本源流考》對現存及各書目所載《荀子》版本及其之間的源流關係詳加考察,並繪成《荀子版本源流示意圖》,爲治《荀子》者必備之書。然因《荀子》歷代版本衆多,關係錯雜,加之材料零散不足,此書尚有部分存疑之處。筆者對該書所涉及材料加以梳理,對其中部分問題略作考辨,以求教於方家。

關鍵詞: 荀子版本源流考錢佃本纂圖互注本

中國社會科學院高正先生所著《荀子版本源流考》(下簡稱《源流考》)一書對現存及各書目所載《荀子》諸版本及其之間的源流關係詳加考察,並繪成《荀子版本源流示意圖》,爲治《荀子》者必備之書。此書於1992年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初版,2010年經修訂又由中華書局再版。然因《荀子》歷代版本衆多,關係錯雜,加之材料零散不足,尚有部分存疑之處。筆者近來對《源流考》中華書局本所涉材料加以梳理,偶有愚見,今不揣譾陋,謹志於下,以求教於方家。

一 錢佃江西漕司刊本(《源流考》頁32)

錢佃本《荀子》刊於南宋淳熙八年(1181),是《荀子》最重要的宋刻本之一。此書國內僅有清士禮居摹抄本,今藏國家圖書館,而其原刻自海源閣流出後長期下落不明。《源流考》此書條下錄有士禮居摹抄本前周叔弢朱筆小字跋文:“丁卯十月,得觀海源閣藏宋本書於天津,錢氏原本精美絕倫,惜匆匆未能一對勘,繼聞此書爲大連圖書館收去矣。尗弢。”(頁37)傅增湘在《藏園羣書經眼錄》中對此書亦有著錄:“《荀子注》二十卷,唐楊倞撰。宋刊本,半頁十行,行十八字。有徐乾學、黃丕烈諸印。(海源閣書,丁卯十月廿九日見於天津,索四千五百元。)”*傅增湘《藏園羣書經眼錄》,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頁535。可知周、傅二人皆曾於丁卯年(1927)在天津見過此書。對於其下落,《源流考》曰:“周氏云‘繼聞此書爲大連圖書館收去矣’,而《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徵求意見稿)中錢本原刻則無著錄,未知是否傳聞有誤或編目遺漏。此書下落尚待查。”(頁37)

此書歷經名家遞藏,錢曾《讀書敏求記》、黃丕烈《蕘圃藏書題識續錄》、汪士鐘《藝芸書舍宋元本書目》及楊紹和《楹書隅錄初編》皆有著錄,書前顧廣圻題記亦收錄於《思適齋書跋》中。今觀書中所鈐“顧千里印”、“顧千里經眼記”、“汪士鐘印”、“閬源真賞”、“浦氏蕡菽賞鑑”、“乾學”、“徐健庵”、“百宋一廛”、“黃丕烈印”、“復翁”諸印以及“宋存書室”、“楊氏伯子”、“以增私印”、“楊紹和”等十數種海源閣楊氏藏書印,正與諸家目錄所記相印證。

此書多處鈐有“大連圖書館藏”印,證實了周叔弢跋文中“繼聞此書爲大連圖書館收去”一語。大連圖書館前身爲1918年創立的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大連圖書館。該館成立後曾在中國大量收購珍本古籍。正如周叔弢所言,此書自楊氏海源閣散出後於1927年被該館收去。1945年抗戰結束至1950年期間,大連圖書館曾由蘇軍接管,錢佃本《荀子》或於此時流入蘇聯(今俄羅斯)。

二 趙子惠舊藏元刻明印本(《源流考》頁54)

《源流考》稱此本鈐有藏章“古潭州衰卧雪廬收藏”(白文大方印),又曰:“衰卧雪廬蓋趙氏堂號。”據筆者識讀,此本所鈐藏章實爲“古潭州袁卧雪廬收藏”,然鈐章中“袁”字模糊不清,以致《源流考》將其誤識爲“衰”字,並將其歸於趙子惠名下。此章實爲清代藏書家袁芳瑛藏章。袁芳瑛(1814—1859),湖南湘潭人,字漱六,其藏書樓名曰“卧雪廬”。湘潭古屬潭州府,故袁氏在藏章中稱“古潭州”。其藏書多得之孫星衍,後爲李盛鐸購去。《源流考》中李盛鐸跋元刻明修本之跋文云“余得之湘潭袁氏”,*李盛鐸著,張玉範整理《木犀軒藏書題記及書錄》,北京大學出版社,1985年,頁13。“湘潭袁氏”即袁芳瑛,此二本之流傳均曾經袁氏之手。

三 李盛鐸跋元刻明修本(《源流考》頁57)

《源流考》“元翻刻纂圖互注六子本”條下錄有《拜經樓藏書題跋記》中所載的盧文弨借校本(頁53)。所謂盧文弨借校本,乃指謝墉安雅堂刻本《荀子》書前所列“讎校所據舊本”中的“元刻纂圖互注本”。《拜經樓藏書題跋記》卷四“荀子”條詳敍此本云:“元本《纂圖互注荀子》二十卷,每頁二十二行,每行大字二十一、小字二十五。序目不全。盧學士校刻《荀子》曾借校其讎校。”*吴壽暘《拜經樓藏書題跋記》,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頁102—103。可知此本乃吴騫所藏,盧氏校刻《荀子》時曾借校。其後輾轉歸劉承幹所有,詳見《嘉業堂藏書志》。

李盛鐸在其所藏此元刻明修本之題記中稱:“元本《纂圖互注荀子》二十卷,每頁二十二行,每行大字二十一,小字二十五。盧抱經學士刻《荀子》即以此本讎校……《拜經樓藏書題跋記》所載序目不全,此本首尾完具,尤爲可寶。余得之湘潭袁氏。卷首有‘孫星衍印’、‘東魯觀察使者’二印,知爲平津館舊物。”*《木犀軒藏書題記及書錄》,頁13。顯然李氏將此本與盧文弨借校本視爲同一刻本。但李氏在此題記中已明言“此本首尾完具”,而非如盧文弨借校本“序目不全”,則此本並非盧氏借校之原本。李氏此觀點雖不知其依據爲何,但觀其語,似非臆測,且此本與盧文弨借校本之版式行款相同,故兩者爲同一刻本可能性較大。

此外據李氏題記及書中藏章可知,此書在李盛鐸、袁芳瑛之前曾爲孫星衍所藏。而據孫星衍《孫氏祠堂書目》內編卷二“《荀子》二十卷”條下所記,其所藏《荀子》有六部:“一纂圖互注宋巾箱本,一宋巾箱本别本,一明世德堂刊本,一明重刊小字本,一盧文弨校刊本,一嚴杰依惠校本。”*孫星衍《孫氏祠堂書目》,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頁350。其中《纂圖互注荀子》兩巾箱本見錄於《源流考》“纂圖互注六子巾箱本”條下(頁51),其行款見於《平津館鑒藏記》,皆同於此本。孫氏雖稱此兩本爲宋本,然學界頗有異議。如袁克文在其所藏《南宋坊刻元明遞修本》之題跋中稱:“平津故物曾睹數種,即元覆本。”(頁47)竊疑此李盛鐸本當爲孫氏兩巾箱本之一。

四 明初翻刻纂圖互注六子本(《源流考》頁58)

此本乃明初翻刻《纂圖互注六子》殘存五種之一。五種分别爲《老》、《莊》、《荀》、《揚》、《列》,所缺者《文中子》。所謂《纂圖互注五子》乃在南宋《老》、《莊》、《荀》、《揚》纂圖互注四子基礎上增入《文中子》一種合刻而成,並非六子殘缺本。已知最早者乃《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存目》所錄之南宋景定元年(1260)龔士禼刊《五子纂圖互注》四十二卷。*《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影印,1965年,頁1134下。此條中所言《中國圖書綜錄·子類·諸子》所錄《纂圖互注五子》亦爲老、莊、荀、揚、文中五子,當爲《纂圖互注五子》之明代合刻本,而非此條六子殘缺本。

五 李芝綬等跋坊刻巾箱本(《源流考》頁62)

《源流考》曰:

此本各篇有楊倞注文而無“纂圖互注重言重意”。然《堯問》篇中,“曰諸侯自爲得師者王”下,有“互注”之文刊出。“互注”二字圍以黑框,曰:“《書·仲虺之誥》:‘能自得師者王。’”此乃删“互注”而未盡之明證。書中未見“重言重意”刊出,或其底本無“重言重意”。余甚疑此本乃據南宋國子監刊《四子纂圖互注》本,删其“纂圖互注”翻刻而成。若果如此,則監本《四子纂圖互注》之刊成,亦應不遲於孝宗朝此本刊成之時(頁64)。

此書錯訛之處較多,於楊注多有删改,且多用俗字,其校勘價值不甚高,故楊沂孫之跋曰:“次侯以宋槧《荀子》巾箱本見示,余取謝刻本略爲對勘。則宋字句錯誤甚多,益知謝本校改之精,擇從之善也。”然此書曾累經名家遞藏,有很高的文物價值。據書中所鈐藏印,此書在明代曾先後藏於潘嘉客及毛氏汲古閣。汲古閣藏書散出後,多由徐乾學所得,後經何焯介紹,轉歸怡親王弘曉所有。此書書首鈐有怡親王“安樂堂藏書記”印,故知當在其列。

此書又嘗爲商丘陳崇本所藏。“陳崇本,清河南商丘人,字伯恭,乾隆四十年進士,官宗人府府丞,善書畫”。*瞿冕良《中國古籍版刻辭典》,濟南,齊魯書社,1999年,頁337。書中所鈐“崇本私印”、“伯恭”、“陳氏珍藏”三印皆爲其藏印。陳氏之後,又爲胡惠孚收去。書尾翁同龢跋文云:“此宋刊巾箱本,錢警石《曝書雜記》中所謂小重山館收商丘陳氏舊物者是也。”考錢泰吉《曝書雜記》卷下曰:“《荀子》,小重山館藏宋巾箱本,內有缺葉,精鈔補全,舊爲商丘陳氏物。”*錢泰吉《曝書雜記》,叢書集成本,57册,頁68。今視此書有小重山館主人胡惠孚“當湖小重山館胡氏篴江珍藏”、“惠孚”、“篴江”三印,且上已言及此書書首及書尾皆有補抄之處,故錢氏《曝書雜記》所言當即此本。

胡惠孚,字篴江,浙江平湖人。爲道光時藏書家,室名“小重山館”。咸豐年間,胡氏藏書因太平天國運動而散出。後經書販席楚白之手轉賣給趙宗建。書中所鈐“趙印宗建”、“曾在舊山樓”、“非昔元賞”皆趙宗建之藏印。“趙宗建(1825—1900),清常熟人。字次侯,一字次公、次山,號非昔居士。家有舊山樓,藏書甚富”。*梁戰、郭羣一《歷代藏書家辭典》,西安,陝西人民出版社,199年,頁312。此書書尾李芝綬跋文對趙宗建得此書一事記載頗爲詳細:

……辛酉余避寇崇川。五月,從趙君次侯薄遊滬上,於席楚白書肆見有此巾箱本,索值五十金。廿六日寇氛直逼西關,合城警動,余適偕次侯入城詣浴室,歸途過席君所,即挾此册間出城。次日,寇稍解,席君來庚,次侯以十八餅金易之,亦難中一幸事也。向非處於危城,則此册必爲大力者取去,吾輩終不獲睹此秘笈矣。同治己巳,次侯命工重裝,屬余作跋。爰爲述其顛末如此。時十一月七日。李芝綬記。

從李跋可知,趙宗建於辛酉年(咸豐十一年,1861)得此書於席楚白。除李跋外,書尾還附有楊沂孫、翁同龢二人之跋。楊跋作於己巳年(同治八年,1869)。三跋之中,翁跋最晚,作於同治壬申年(十一年)八月,其言亦曰“次侯屬題草”。趙宗建購得此書後請李、楊、翁三人分别爲之作跋並加以裝裱,可見對是書愛惜之甚。此外楊跋後所附之語曰:“同治八年嘉平月重過舊山樓,盤桓數日得觀。”亦可知得見此書之難,趙氏一般不輕易示人。趙宗建卒後,趙氏之藏書亦相繼散出。此書輾轉流入劉占洪手中。“東萊劉占洪字少山藏書之印”、“劉占洪鑑賞”“劉占洪少山氏珍藏”皆劉氏藏印。建國後劉氏將其捐獻給北京圖書館,《北京圖書館善本書目》著錄此本乃“劉捐”。*北京圖書館善本部編《北京圖書館善本書目》(四),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頁6。

六 荀子集成影印纂圖分門類題注本(《源流考》頁67)

《天祿琳琅書目》卷六“纂圖分門類題注荀子”條下云:“又宋陳傅良輯《荀子門類題目》一卷……卷後别行刊‘麻沙劉通判宅刻梓於仰高堂’十二字。卷一之後,亦於别行刊‘關中劉旦校正’,所謂‘劉通判’者,當即是人。”*于敏中等《天祿琳琅書目》,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頁165。《源流考》以此本爲元刻而對書目中“所謂‘劉通判’者,當即是人”一語產生質疑,認爲“‘通判’乃宋代官職,至元代已無此稱。元人刻書卻仍以宋代官職自稱者,亦屬罕見”(頁69)。然《天祿琳琅書目》中亦未言劉旦爲元人,且此書本爲宋刻,此當是元版在翻刻時保留宋刻之原貌所致。

另嚴靈峰在其《無求備齋荀子集成》中將宋本《纂圖分門類題注荀子》定爲“宋紹興間建陽書坊刊本”。此書中之諱字至“敦”字止,則其刊刻時間不應早於南宋光宗年間,而嚴氏何以將其刊刻時間定在紹興年間?筆者認爲嚴氏所據正是書內“麻沙劉通判宅刻梓於仰高堂”及“關中劉旦校正”二語。今考劉旦其人,宋洪邁《夷堅支志》甲卷五:“劉承議”條下云:“劉旦,字德遠,新城人。紹興十四年預鄉貢,……於是勉自陳,遂轉承議。……未幾,自通判陳州代歸,卒於九江舟中。”*洪邁《夷堅支志》,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頁750。另清代厲鶚《宋詩紀事》、康熙《江西通志》及《江西詩徵》等亦記有此劉旦事迹。此劉旦曾爲通判,又爲紹興年間人,故嚴氏《荀子集成》據此有“宋紹興間建陽書坊刊本”一説。然此人實乃江西人,而非書中所云之“關中劉旦”。嚴氏未能詳考其籍貫及書中諱字,故致此誤。

七 音點大字《荀子》句解巾箱本(《源流考》頁71)

此外,羅振常《善本書所見錄》卷三亦著錄有“《音點大字荀子句解》二十卷”。其版式行款皆同於國圖本。惟所鈐之藏書印與國圖本不同:“有‘履盦’(白方)、‘釋氏靖□’(白方)、‘曾釗之印’(白方)、‘宋本’(橢圓)、‘天然圖畫樓收藏典籍記’(長方朱文分書)、‘季寶珍藏’(朱長方)諸印”。*羅振常《善本書所見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頁750。並錄有王念孫之跋文:“南宋龔士禼《荀子句解》二十卷,龔定盦中翰於琉璃廠購得之,余借觀焉。是書於《荀子》原文頗多删節,然其於今本不同者,□足資考證,蓋宋本之可貴如是。道光□年□月之二十七日,高郵王念孫記,時年八十有五。”*羅振常《善本書所見錄》,頁751。

《源流考》以爲羅氏所記即爲國圖藏本,“今此本無王念孫跋,蓋已失落。書中所鈐‘聖龔收藏金石書畫印章’,當即龔定盦之藏章也”(頁72)。國圖本《音點大字荀子句解》自清初季振宜後至清末陸寶忠長時間内存於何處不得而知。且此書只存兩册十卷,故其爲羅氏所記之本後來殘缺的可能性較大。王念孫之跋文隨此書之後十卷佚失,亦屬情理之中。加之書中“聖□考藏金石書畫印章”一印第二字模糊不清,故高正先生纔會有此判斷。

筆者近來查閱臺灣《國立故宮博物院善本舊籍總目》,發現著錄有“《音點大字荀子句解》二十卷,周荀況撰,唐楊倞注,宋景定間杭州龔士禼刊本,六册,沈贈”。*《國立故宮博物院善本舊籍總目》,臺北,“國立故宮博物院”,1983年,頁638。此書著錄爲“沈贈”,則其當爲沈仲濤研易樓之舊藏。“沈仲濤,浙江紹興人,自號研易樓主人。一生傾囊篋以購善本古書。後去臺灣,於1980年12月13日捐書於臺灣‘故宮博物院’。”*梁戰、郭羣一《歷代藏書家辭典》,頁175。日本學者阿部隆一著有《“故宮博物院”藏沈氏研易樓捐贈宋元版本志》一書,專門記載臺灣“故宮博物院”藏沈仲濤所捐研易樓宋元版古籍之版本概略。其對此書亦有著錄:“《音點大字荀子句解》,二十卷。宋龔士禼撰。”並詳記其版式曰:“首有景定改元蒲節前三日石廬龔士禼序之自序,次有‘《荀子》篇目’、‘唐大理評事楊倞注’、‘杭州石廬子龔士禼解釋’。正文卷首題爲‘音點大字荀子句解卷之一’、‘勸學篇第一’。左右雙邊有界十行,行廿字,注小字雙行。附刻句點聲點,眉上標記音釋。版心線黑口雙黑魚尾。左上欄外有耳格,記篇名。……有‘宋本’、‘朱氏象玄’、‘文石□印’、‘天然圖畫樓收藏典籍記’、‘履盦’、‘李寶珍藏’、‘李寶’、‘曾釗之印’、‘面城樓藏書印’等印。明朱大韶、潘允端、清曾釗等舊藏。卷末記有後示之王念孫跋,並附綴冒廣生手跋二葉。”*阿部隆一著,魏美月譯《“故宮博物院”藏沈氏研易樓捐贈宋元版本志》(下),《圖書館學與情報學》,1987年第6期,頁59—60。

兩相比較,此書與羅振常《善本書所見錄》所錄之本行款完全吻合,所記之鈐印都有“履盦”、“曾釗之印”、“天然圖畫樓收藏典籍記”、“季(李)寶珍藏”等數枚。且此書亦記有王念孫之跋文(跋文內容全同羅氏所記,此不復引)。可知羅氏所錄《音點大字荀子句解》即此臺灣“故宮博物院”藏本。

阿部隆一還錄有此本冒廣生之手跋。此跋記有王念孫《讀書雜誌》對此本的采用情況以及他對此書的校勘。今並抄錄如下,以資考證:

右《荀子句解》二十卷,南宋龔士禼所刻五子之一也。此書未見著錄。元時建安刻有老、莊、荀、揚纂圖互注本,稱四子。後增其纂圖互注之《列子》、《文中子》,稱六子。而六子中《老子》卷首載景定改元蒲節石庵龔士禼刻書序,實非龔本也。《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誤以建安所刻出於士禼,又以士禼序中無《列子》疑《列子》爲元人增。今睹此本乃知士禼刻本有音點句解,與建安本纂圖互注截然焉爲兩事也。盧抱經校《荀子》所稱元本即纂圖互注本,而此本乃未見。道光間王懷祖嘗從龔定庵借觀。采《勸學》篇二條,《修身》篇一條,《非相》篇一條,《非十二子》篇三條,《王制》篇二條,《富國》篇一條,《議兵》篇二條,《正名》篇一條,《賦》篇一條,《哀公》篇一條入《讀書雜誌》。懷祖時年八十有五,不能細勘,又《雜誌》將成,始見此本,故所采各條皆用小字夾注。瓶齋譚兄以余近從事校讐子部,出以相示,竭六日之力,校得五百八字,别爲劄記……此雖當時帖括之書,多删《荀子》原文,未爲善本,而其勝處已值一字千金。無怪學人之佞宋也。庚辰四月如皋冒廣生病腕。*阿部隆一著,魏美月譯《“故宮博物院”藏沈氏研易樓捐贈宋元版本志》(下),頁60。

冒跋作於庚辰年(1940),時間較晚,故羅氏《善本書所見錄》未錄此跋。其時此書尚爲譚澤闓所有。據所鈐之藏印及王念孫、冒廣生之跋文,可知此書曾藏於朱大韶(“朱氏象玄”、“文石□印”)、潘允端(“天然圖畫樓收藏典籍記”)、龔自珍(據王念孫跋)、曾釗(“曾釗之印”)、譚澤闓(據冒廣生跋)、沈仲濤等人之處。阿部隆一已經意識到此書與國圖本當爲同一版本。故曰:“季振宜、潘氏寶禮堂舊藏北京圖書館現藏本(潘錄著錄)可能與此同版本,此外不聞有同版之傳存本。”*《“故宮博物院”藏沈氏研易樓捐贈宋元版本志》(下),頁61。今國圖本僅存十卷,書前龔序有字迹不清、磨損之處,且其序後篇目已脱落。臺灣“國立故宮博物院”之“善本古籍資料庫”收錄有本書篇目末頁及卷一首頁之書影,與國圖本對勘,兩本亦互有殘缺不清之處,若得兩本互校以補《音點大字荀子句解》之殘缺,則亦可謂一幸事。

(本文作者係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爲2010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項目“《子海》整理與研究”(項目編號: 10&ZH011)的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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