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中医药大学（天津，300193）　殷中来　陈冰



读《本草述校注》浅析刘若金学术思想

天津中医药大学（天津，300193）殷中来陈冰△1

摘要：《本草述校注》是一部理论和实用性很强的本草学专著，该书成功地对明代及明代以前的药学成就进行了综合整理，由博返约，使义明理博。该书对于药性和主治的记述简约实用，尤其是刘氏个人对于药物医学理论的阐述和发挥是本于经典而旁及各家，同时又是基于临床实践，具有非常高的理论水准和独到的见解，对后世学者影响深远。

关键词：本草述刘若金阴阳五行

1作者单位：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天津，300193）

刘若金（1585-1665年），字云密，潜江（今属湖北）人。刘氏个性耿介，明末见官场腐败且政柄下移，遂弃官归隐，耗费30年心血潜心辨析历代中医药文献约370余种，十易其稿，于1664年撰著成《本草述》32卷，80万字。该书对明代及以前的药学成就，成功地进行综合整理，由博返约，使义明理博。对后世学者影响深远。该书论药宗经典而旁及各家，以《神农本草经》、《灵枢》、《素问》为析药之本，兼涉《丹溪本草》、《珍珠囊药性赋》、《汤液本草》、《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疏》、《炮炙论》、《本草衍义》、《药类法象》、《用药心法》等著作中的药论及陈嘉谟、刘河间、陈藏器、卢复、卢之颐、王绍隆、李中梓、罗周彦、陆养愚等数十位先哲的用药心得，择其精辟者，“一一参契于《灵》、《素》而详说焉”[1]。现将其药物分析过程中体现的学术思想简述如下。

本于经典

刘氏阐释生理病理，分析药物，悉依经典，以经解经，使义明理晰。

1.以经解经，阐明生理

如丹砂，《神农本草经》谓其“主身体五藏百病，养精神，安魂魄”[2]。为阐明精神魂魄的由始及其关系，引用《灵枢·决气》“两神相搏，合而成形，常先身生，是谓精”，《灵枢·本神》“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来说明生身之始，由阴阳二气相交而成，由神化精，精在成形之先。阴阳相交成形后，水火各司其命，各有其精，故《素问·解精微论》云：“夫水之精为志，火之精为神。”如此火中有水，水中有火，虽是两精却互相交济，由精以化神。如此由神合气，神气合而化精，复由精归气，精气合而归神。丹砂内蕴真汞，外显丹象，水火既济，神合于气而精生，气合于神而精化。藉此精神得养，魂魄可安。

2.以经解经，诠释病理

分析黄芪，以《灵枢·决气》所云“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是谓气”概括黄芪益肺气，温分肉，实皮毛间腠理虚，通和阳气，利阴气之功。以《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所云“云雾不精，则上应白露不下”来概括肺气虚绥病机。刘氏认为上焦为肺所统摄，肺统天气，故分肉腠理之间可征肺气是否充足，若分肉腠理之间肺气不足，则是膻中之气化不足而云雾不精，阳不足则无法布散阴津润泽周身，所谓白露不降。黄芪之功湛然可明。

阴阳为纲

阴阳为天地万物变化之根本，故《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阴阳一动一静，互根互用，阴阳相交变生出阴中之阳，阳中之阴，包罗万象。故分析疾病的病因病机及药性，刘氏从阴阳关系的角度，执简驭繁，以寥寥数语概其病机，使深奥的医理豁然明朗。

刘氏以阴阳升降之理来阐释葳蕤之主治，谓本品可使“阴中达阳，而阴随之以极上”，故可使阴津随阳气生发上行而润心肺，除烦闷，止消渴；旋即可使“阳中达阴，而阳随之以极下”，故阴降阳随温煦下焦而治湿毒腰痛，虚损，腰脚疼痛。对于湿邪成因，刘氏认为湿分内湿和外湿，尤要辨别湿的寒热。刘氏概括寒湿成因为“阳郁阴中而不升也，阴之所蓄则气虚矣”，认为阳虚不能温化湿邪致其蓄积而成寒湿，应以白术、茯苓之品补正以益气除湿；刘氏概括湿热成因为“阴困阳中而不降也，阳之所并则气实矣”，认为阳盛上行不能下达卑湿之处而化湿，治以黄连、黄柏、黄芩、栀子等苦寒之品凉降阳气而化阴除湿。刘氏概括夏枯草具有“阴遇阳生，阳遇阴化之妙，更妙于阳趋阴以化”，认为夏枯草冬至始生，是本于阴，冬至一阳生，夏枯草饱历阳气至夏至阳极盛时枯瘁，此时阳极将尽，一阴始生，故有趋于阴以化生之功。寒热瘰疬鼠瘘，是因阳盛于上，不能下行化阴，使气郁结一处，气结血亦结，而作此症。夏枯草破癥散瘿结气，是取其阳遇阴化之功。刘氏分析茜草治疗脉痹所致唾血衄血及尿血便血，概其病机为“真阴所化之血随亢阳以上下行”，认为血脉痹阻则阴气不畅，郁而化热，阴在阳中，阳在阴外，阴气化热，则阳亢失于顾护阴血，热迫血行，血溢脉外而作诸出血症。

五行为目

五行学说是中医学的指导思想，是以自然变化规律来分析探究具体事物内部变化规律的基本思想，体现了古人以天地、四时、万物一体的整体恒动观来认识自然事物[3]。刘氏借用五行相互关系，细致入微地剖析人体生理病理以及药物的功用，以简短数语高度凝练概括其中义理。

1.概括药性功用

如刘氏认为伏龙肝有“火土相生之妙”，本品性温，禀水中真火之气，火以化湿土，健脾祛湿，裨益气血生化之源，湿化行而血行乃畅，故治诸血症；脾土健运，土能固水，水能涵木使之不亢，木不亢则气血和，故可疗中风、狂癫蛊毒、中恶卒魇等疾。

2.阐释人体生理

刘氏认为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心火下降，肾水上升须借助脾升胃降中轴健运，同时脾胃借助坎离升降，将水谷精微播散到全身，故补元气之药首入脾胃，所谓“水火体物而不遗者，土也”。刘氏借五行升降来阐释血和精的生成，肺气下降入心，金火相合相熔以孕水，水液受心火蒸腾气化变赤而为血，是谓“火中得金而液化血”；肺气下降归肾，血随肺气下降入肾，是为“火就金妻而宅水于中”，火炼血，血化为精而色白，是谓“水中得金而血化精”。

3.阐释人体病理

刘氏认为“心火乘脾”之病机为脾胃虚弱，失其作为后天之本，长养四脏之能，心火生化之源竭，故“母反索救于子以乘脾也”。故借甘草甘温之性培补中土又缓心火之苦急。刘氏认为肾脏病病机为风木虚，肾水不能借之上行以“达阳而化阴，风木虚则阳不达，阳不达则阴不化，阴不化则寒湿病乎血”，肾阴不上则心阳无法降，无阳则阴无以化，肾脏之阴不得阳化则寒湿生，久则为肾脏风毒。

兼取诸家学说

刘氏论药宗经典而兼取各家学说，“其学博，其识精，故能辨别本草禀受之性，以窥阴阳之奥”（高佑釲序）。

1.四气五味

《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刘氏从药物的四气五味角度剖析其功效，可谓“沉研钻极，割剖理解”（吴骥序）之细致入微。如刘氏认为桔梗“形禀金气而味却先苦后辛”。苦味先行，苦能泄，故可疗“胸胁痛如刀刺……下一切气”，辛在苦味之后，辛能散，故可“开提气血，以为诸药之载者也”。故本品兼有升降之能而尽其功于辛宣。

2.格物致知

“格物致知”出自《礼记·大学》“物格而后知至。”北宋程颐发挥格物说，并提出“致知在格物”，将其解释为“格物穷理”。他强调应穷究事物之理[4]。刘若金在分析药物时，常参考药物的生长环境、形态特点等因素予以阐发。正如邹澎所说：“潜江刘若金先生著《本草述》，其旨以药物生成之时，度五气五味五色，以明阴阳之升降浮沉。”

如刘氏根据蜣螂喜入粪土中，以土包粪，取屎丸而推的习性，认为其治疗因水谷糟粕壅滞脾胃大肠化热化毒所致之“小儿惊痫瘛疭及疳蚀疳积，腹胀寒热，大人癫疾狂阳”诸症，是取其推腐导滞，复脾胃升降之功。刘氏考据菟丝子，“菟丝蔓类，初夏吐丝，不能自举，随风倾倒，……若傍松柏及他树，则延蔓四部，宛如经纬，根或绝地，亦寄生空中，……不损本树之精英，反若得之而花叶倍繁于昔”。刘氏借此认为菟丝子可以联属浮越无根之气，下行归藏于元气之宅窟，化育生生不息之机，故《神农本草经》谓其“主续绝伤，补不足，益气力”。格物致知之理，可见一斑。

3.取类比象

“取类比象”或谓“援物比类”，是古人研究事物的一种基本认识方法，即按类同原则，由一般到个别，从已知推导未知的演绎法[5]。如《素问·示从容论》曰：“援物比类，化之冥冥。”《素问·离合真邪论》曰：“地有经水，人有经脉，天地温和，则经水安静，天寒地冻，则经水凝泣，天暑地热，则经水沸溢。卒风暴起，则经水波涌而陇起。”援自然界四季与水流的变化，类比人身经脉气血的消长盛衰。

如刘氏考究秦艽，认为其根长尺余，土黄色而相交纠，罗纹错综如织，象形可治经络之病，故《神农本草经》谓其“主寒热邪气，寒湿，风痹，肢节痛”。刘氏认为□虫“以刀断之，中有白汁如浆，凑接即连，复能行走，故用治跌扑损伤，续筋骨，有奇效”，取其断能续接之性。刘氏认为“人身天表属心肺，而竹叶取象于表，以清心肺之烦热；人身气交属脾胃，而竹茹取象于近表之里，以清胃脘之逆热；人身营气为血液，而竹沥取象于营，以清血液热结之痰”，象形以治之。

4.运气学说

运气学说是一门依据天人相应理论研究天地四时气候变化规律及其对人体健康和疾病影响的学说[6]。刘氏借五运六气之理，辨草木金石虫兽之性，合于人身五脏六腑十二经脉，辨明药性，用之有据。

如螳螂深秋作房，粘于桑枝上，即为桑螵蛸。螳螂子固蛰于房，至夏芒种节气后乃奋出。刘氏认为本品深秋而作，是本阴气所生，芒种而出，是大火秉令之时，由辛（金）以趋丙（火），故桑螵蛸禀秋金之阴气，兼得桑木之津液，以畅火之用，故主“伤中疝瘕，通五淋，利小便水道”。刘氏认为蝉本浊阴之气，乘仲夏阳盛之时破土而出，吸风饮露，是由阴育阳，由阳畅阴，故可治“头风，眩晕瘛疭，疗目痛目赤及肿胀”，是可治阳盛化风之症。

5.周易学说

芡生于水中，其茎于三月生叶贴水，至五六月开花向日，向日结苞，苞中结子，累累如珠者也。刘氏认为芡生于水，禀受坎水之气，借日中离火吮抽发育，结子累累如珠，具水火既济，坎离交泰之义，故可“益精气，强志，令耳目聪明”。刘氏借用《太白真人歌》所云：“五行颠倒术，龙从火里出。五行不顺行，虎向水中生。”以龙虎交媾、水火既济阐释天地阴阳升降、人体神气相合的道理。刘氏认为肝木温升，肾阴随之以上而上交于心火，受心阳化赤而生血；肺金凉降，心火随之以下入肾，蒸腾气化而生精，如此性命可固，精神可安。

《本草述校注》是一部理论和实用性很强的本草学专著，其对于药物性味和主治的记述简约实用，所附载的方剂切合临床，所附列的修治方法简便易行，尤其是刘氏个人对于药物医学理论的阐述和发挥基于临床实践，具有非常高的理论水准和独到的见解，对后世影响深远[7]。

参考文献

[1]清·刘若金原著.郑怀林等校注.本草述校注[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2005：1.

[2]魏·吴普等述.清·孙星衍，孙冯翼辑.神农本草经[M].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2.

[3]高思华.五行学说之我见[J].中医杂志，1994，（8）：493-495.

[4]周桂芹.朱熹“格物致知”说学理价值评析[J].江西社会科学，2002，（6）：29-32.

[5]陈晓.试论“取类比象”及其局限性[J].上海中医药大学学报，2000，（1）：10-12.

[6]苏颖.中医运气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9：1．

[7]焦振廉.刘若金及《本草述》述略[J].福建中医药，2003，（3）：36-37.

Brief Discuss on LYU Ruo-jing's Academic Ideas by BenCaoShuJiaoZhu

YIN Zhong-lai, Chen Bing1
（Tianjin University of Tradional Chinese Medicine, Tianjin 300193, China 1.First Teaching Hospital of Tianjin University of TCM, Tianjin 300193, China）

Abstract：Ben Cao Shu Jiao Zhu is a therotical, practical monograh in Chinese materia medica. In this book, comprehensive reorganization has been made on achievements of pharmacy during the Ming dynasty and the ones before it, by its writing style of comprehensive, brief theory system. Records are so precise，pragmatic in properties of medicinal herbs for LIU not only stated his own ideas and application on classics and other doctors' experience in Chinese material medica, but also had professional theory and unique views on clinical practices. These bring prolonged influence for later other scholars.

Key words：BenCaoShu; LIU Ruo-jin; Yin Yang and five elements

中图分类号：R28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4737（2016）02-0017-04

通讯作者△，E-mail：cbxsbc@189.cn

收稿日期：（2015-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