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文

2015年12月14日下午，美国西雅图市议会投票表决，通过了支持专车司机成立工会的法案，最新法规将允许司机加入一个名为“司机代表组织”的非营利性组织，Uber、Lyft等公司必须提供合法司机的清单，如果这个组织能够得到大多数司机的支持，那么市议会将赋予它代表司机与这些打车平台谈判的权利。

没有反对票的投票结果让西雅图成了首个允许专车司机建立工会的城市，但Uber、Lyft等相关公司也提出了申诉。此事引发了讨论，毕竟，在工会拥有很大话语权的情况下，西方企业当然希望能避则避，并且西雅图的这一做法很可能引来其他地区政府的效仿。

欧美国家的工会到底有多厉害？这不免让人想起没落的重工业城市底特律，这个曾经的“世界汽车之都”在2013年向政府申请破产，究其原因，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在其中发挥不小的影响，甚至很多人认为“正是美国汽车工会拖垮了底特律”。

法国的工会在当地也同样有影响力。包括法国总工会、法国工人力量总会、法国工人民主联盟在内的五大工会，有直接与政府对话和谈判的权利。当然除此之外，法国各个行业中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工会。

萨科齐在担任法国总统期间，曾全力推行退休制度改革，但这一改革引起了工会的反对。2010年9月7日，法国各大工会联手组织了一场100多万人的示威游行。据法国媒体报道，当天的罢工严重干扰了法国的航空、铁路和地铁等公共交通，开往各地的高速火车部分停运，航空公司也受到影响，取消了近25%的航班。尽管萨科齐最终仍然坚持改革，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在2012年的总统选举中，萨科齐输给对手未能成功连任，成为法国历史上首位未获连任的总统。

高晓松也曾在他的个人谈话节目《晓说》里讲过好莱坞工会的事情，在这个有着美国导演工会、美国编剧工会、银幕演员工会、国际戏剧舞台工作者协会等诸多工会的产业里，工会的权利非常大。“最常见的就是罢工，像导演工会和编剧工会，差不多每隔3年或者4年就要罢一次工。”高晓松说。

在好莱坞，300万美元以上的电影必须启用工会会员，除此之外，工会成员只拍买了保险的电影，而保险公司也只保工会成员参与的电影。每天工作不能超过8小时，如果超过，制片方要为超时部分支付1.5倍的工资；工作人员吃饭时间超过了规定的饭点，制片方要按照超时半小时就多付7.5美元的标准给予补贴—这些都是好莱坞的工会争取来的利益。

为什么西方的工会能有这么大的话语权？它们究竟能干哪些维权的事？它们是怎么运行的？国内的工会为什么就这么没有存在感？我们为大家科一个普。

A为什么西方的工会拥有话语权？

在美国，只要是被雇佣者都有权利参与工会，从流水线上的工人到NBA球员—快船队的克里斯·保罗就是NBA球员工会的现任工会主席。西方的工会传统已有二百多年，是受法律保护的独立于企业的组织，其形成和维持都不需要依靠企业，甚至企业根本决定不了一个工会是否有权进入自己的公司—这是由员工投票决定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企业对工会基本没有控制的能力。

另一方面，工会往往能得到政治人物的保护，因为工会代表了数量庞大的基层人员，而在采用投票选举制度的西方国家，工会就意味着巨大的选票份额，大多数时候，政治家们并不愿意“得罪”这样的组织。

相对地，为什么中国的工会存在感这么低？原因是在中国，工会往往和企业以及党有分不开的关系，比如国企的工会干部都是国家干部，而中华全国总工会要受党中央领导。从组织设计、人事安排到资金来源都要依附企业，这就导致中国的工会虽然也有服务员工的意识，但它们尴尬的身份也让它们需要对企业负责，因而基本丧失了话语权，而更多倾向于调和企业与员工的中间角色。“中国的工会连工资都是雇主发的，又怎么去和雇主斗争呢？”华东政法大学教授董保华说。

B西方工会怎么维权？就是罢工呀！

西方工会的维权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通过集体谈判为工会成员谋取利益。比如现在我们都在享受的8小时工作制、带薪休假等都是工会争取来的。

最早的带薪休假正是1936年法国全国范围的罢工的结果，200多万工人离开岗位参与罢工，法国雇主协会被迫答应工人的要求。同年6月11日，法国国民议会投票通过，规定法国境内所有员工只要在一家企业连续工作满一年，就有权享受15天的带薪年假。

事实上，西方工会的罢工行动此起彼伏，工人已经很习惯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争取利益，比如芝加哥的地方工会曾为员工上厕所过长被公司处罚的事情提出过抗议，类似这样的“小事”都有可能让工人们随时随地走上街头，抗议、罢工，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C但并不是所有工会都能随便发起罢工

要保持自己的话语权，西方工会不依附企业，它们的经费主要来自加入工会的成员所缴纳的会费—按照年收入的一定比例计算。以美国编剧工会为例，这个比例是3%。按照好莱坞的产业规模，这笔经费的数量之巨可想而知。

在罢工期间，参加罢工的工会会员拿不到薪资，罢工要依靠工会本身的经费。“工会一旦要发起一场罢工，基本上所有会费都可能被耗光。”因此，并不是所有的工会都能随意发起罢工，“通常能够发起罢工的工会都是有产业的，并且都是老牌工会，比如好莱坞工会、NBA球员工会等。”董保华解释道。

D西方工会也有强弱区分

并不是所有的工会都这么受工人拥戴，且这么有话语权。比如在美国，工会就有强弱之分。在工会强势地区，由于工会力量很大，基本能代替一个企业大部分工人的力量，这样的工会更有话语权。1998年通用汽车下属两个部件厂罢工54天，就造成了公司22亿美元的损失；2007年30个分厂的员工停工，造成了28亿美元的损失—因为涉及的成员数量众多，企业往往不得不妥协。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工人愿意依附工会，让工会帮自己出头，甚至像好莱坞工会这样的强势工会，直接垄断了产业就业机会，因此是否入会颇有“强制性”。

相反地在一些弱工会地区，由于话语权不够，工会无法形成力量，使得越来越多的工人表态不参与工会—毕竟参与工会需要每年按照工资的一定比例缴纳会费，而一旦工会与企业谈妥条件，无论是否入会，所有人利益均沾，因此愿意交钱的人就越来越少。

海尔集团在美国投资的公司就选择了离哥伦比亚不远的一个叫做坎登的小镇，之所以选择这里，也与小镇所在的南卡罗莱纳州没有强大的工会势力有关，南卡罗莱纳州工会成员不足就业人数的2%，是美国工会势力最薄弱的州之一。有时，过于强大的工会反而不利于创新的推进，成了企业及行业改革的壁垒。

E企业很难阻止工会，沃尔玛是例外

按照美国法律，只有51%以上的非管理人员雇员秘密投票统一，才能够成立工会，在投票之前，雇主有权用各种合法的方式劝说雇员投反对票。因此很多企业在阻止工会这件事上花了很多金钱和精力，却常常败下阵来，只有沃尔玛是个例外。

2000年，美国德克萨斯州沃尔玛购物中心的肉制品柜台操作员曾通过投票要求建立工会。不久后，沃尔玛宣布选用预先包装好的牛肉商品，并更换了该购物中心的肉制品柜台操作员。2004年加拿大一家沃尔玛店的员工想要成立工会，第二年沃尔玛就关闭了这家店。“不让工会进入公司”几乎成了沃尔玛一贯的做派，当然它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并且屡遭诟病。

F西方工会正在不断衰弱

撒切尔夫人曾在其执政期对英国的工会力量狠狠打击了一番。在她上任的1970年代末，英国工会的成员已经从120万发展成为1200万，他们时常发动罢工、游行，这让当时经济不景气的英国日子更不好过，撒切尔夫人上台后，通过修改和颁布法规等方式在很大程度上瓦解了工会的力量。

在美国，从1970年代中期开始，因为经济形势不景气，工会成员的数量开始逐渐下降，到了1995年，美国工会成员占劳动力比例低于1/6，而这个比例在1955年时还是33%左右。此后工会成员占全美劳动人口的比例逐渐降低。“现在美国的工会组建率大概在10%左右，甚至在很多地区连10%都达不到。”董保华告诉《第一财经周刊》。

西方工会走下坡路和其发展到后来有点变味的趋势有关。工会建立之初是为了帮助工人争取利益，但随着社会经济的变化，工会的抗争带来的高薪酬、高福利却造成了工人的依赖性和惰性。西方一些大公司为了躲避工会将劳动业务转移给其他市场，使得原本的工会成员在全球化的竞争环境下失去了竞争力。像Uber这样的共享经济出现，也改变了传统的雇佣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