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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电影《霸王别姬》——从结构到角色,两个虞姬

2016-01-28江南大学214000

大众文艺 2016年2期
关键词:程蝶衣霸王别姬虞姬

张 欢 (江南大学 214000)



解读电影《霸王别姬》——从结构到角色,两个虞姬

张 欢 (江南大学 214000)

摘要:电影霸王别姬通过讲述程蝶衣从孩提时被母亲送进戏班学戏,经历角色和人生的抉择后成长为一名京剧名伶及之后的种种经历,带出了中国最动荡的一段历史,王朝更迭,社会动荡,小人物的处境风雨飘摇。戏班老师在电影开始时就说过,一个人能耐再大终究抵不过一个天命,种种的变革之中,程蝶衣,段小楼,菊仙这三个剧中的主要人物也都在不停的更换着处境与心境。

关键词:霸王别姬;虞姬;程蝶衣;菊仙;文艺评论

一、电影的叙事结构

霸王别姬这部电影有着清晰的时间脉络和规整的叙事结构,细细看来不难发现自程蝶衣与段小楼成年之后,电影以大约二十分钟为一个单位推进不同的社会背景。刚成年时的二人已经走过了清朝最后的浮华繁荣,一个古老的帝国正在土崩瓦解,种种思潮的涌起,年轻人被煽起的冲动,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有的只是满腔怒火,此时还处于蜚声在外的二人并没有被真正的卷入这样的思想动乱之中,依旧享受着盛名下的荣华。然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在影片第二个时间段里,北平沦陷,在日军的占领之下,段小楼的莽撞与冲动为其埋下了危机。程蝶衣为日军演唱牡丹亭,无他只为救人。而此时,观众已经隐约可以看出在程蝶衣的生命中只,重要的只有他的师兄,和他的戏。所以在为日军表演的过程中,程蝶衣没有显示愤慨与犹疑。影片的第三个二时间阶段,民国政府上台,程蝶衣被捕,但又因为一曲贵妃醉酒被国民党高层释放,对比前一幕的牡丹亭,导演通过对摄影语言的把握,逐渐的揭示了程蝶衣是如何的入戏,在两段戏剧中,没有着力刻画程蝶衣内心的特写镜头,而是通常用一个固定的机位完成一场戏的表现。两端同样牵涉生命与自由的表演,在演出开场的一刻,一切又都平静了下来,回归到了戏的本身,每一个程式化的身段,唱腔,所传递的更多是对于戏本身专注,融入到戏剧当中,便可以与环境,社会逆向生存。第四个时间段落里,共产党刚刚执政,在面对社会万物革新的趋势时,段小楼选择了对于潮流的顺应,而程蝶衣却无法隐藏自己对于艺术的坚持,这种坚持来源与他的单纯,也来自于虞姬的忠贞。

影片最后二十分钟的文革时期是整部影片的高潮部分,程蝶衣甘心陪师兄一起挨斗,就如同虞姬可以为项羽赴死,然而现实的疯癫让人再无法追求人生如戏。程蝶衣得到的是跪下的段小楼,这一刻的程蝶衣终于发现自己所学,所知,所爱的到头来不过是“你们都骗我”。伴随着段小楼最后的一句不爱,菊仙在这里的故事也就迎来了终点。“并不是小人算计,是我们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这般的田地”,说尽了个人命运的种种无奈。还剑的情节里,菊仙的笑是她的梦醒,明白了她爱的也是段小楼的霸王,明白了她与程蝶衣的相似。程蝶衣从儿时建立起对戏,对霸王,对师兄在心灵和精神上的从一而终的信念,并没有随着身体的错置有过丝毫的改编,而菊仙则代替蝶衣完成虞姬在身体上中对霸王的陪伴。蝶衣的身份让他没有作为爱人的资格,就如同从身体中分离出的精神与欲望无关,而菊仙的世故也让她无法拥有虞姬灵魂的纯粹。一个作为虞姬的体,一个作为虞姬的灵,最终都要虞姬的命运。在霸王别姬这出戏剧中宝剑作为至关重要的道具便随着情节发展结束了虞姬的生命,而电影中这柄宝剑也在程蝶衣,段小楼,菊仙手中来回辗转,袁四爷一直夸赞蝶衣的至甄化境,说到小楼不过是个假霸王,而段小楼一句“又不上台,用剑干什么。”也应证着这句话,在他眼里蝶衣是魔怔了,而他,还正常着。

从结局回到开头,从时间结构上看,只有电影的第一部分完全不同于后面的每二十分钟一个段落的时间铺排,从电影开始,描写在戏班的学习占了远远大于后面每个部分的比重。在戏班这一方天地中,时代背景被弱化处理,戏班子里学戏唱戏,似乎脱出了整个时代。戏班师父说,只要是人,就要听戏,语言中的狂妄,也道出了艺术,并不为迎合,而总有簇拥。在这里,活儿好,才能成全自己。

程母为了能使儿子能够有傍身的技能存活于世,将蝶衣送到戏班,“男孩大了留不住”一句话就已点出,程蝶衣的性别对于其所处的环境来说是个错误,被母亲剁去的左手的第六根指头,也象征了程蝶衣身上某种与生俱来的,与其所处环境产生矛盾的特征,也就是程蝶衣的男性身份,而割掉的小指也在身体上的寓意着程蝶衣需要对男性身份做出放弃。在第一次见到戏班的表演时,段小楼身上的就展现着不可名状的生命力,随着相处的深入,段小楼一直以来对于程蝶衣的照料和帮助,都让这个无法融入群体中的个体找到了依赖,但这种依赖对于蝶衣来说是模糊不清的,直到在逃出戏班后,偶然间看到名角演出的一段楚霸王项羽的戏。在程蝶衣的眼中,这两个形象,自己的师兄,和眼前的霸王,重叠在了一起,他被霸王所‘吸引’也因‘霸王’再回戏班,正如和他一起逃出去的小兄弟所说,他是为段小楼回到了戏班。戏班老师随后讲的一出霸王别姬,字字都刻进程蝶衣的心里。此时的程蝶衣已经无意识的将自己放置在了虞姬的角度,他能够体会霸王陌路的绝望与无力,也就可以理解虞姬为霸王自刎时的决绝心甘。

二、人物的命运隐喻

戏曲大师梅兰芳先生曾经分析过虞姬对于项羽的作用,一方面虞姬时项羽的爱妃,另一方面也是项羽的谋臣,随着电影霸王别姬的情节推进,我们可以看到,承担着谋臣职责的人其实是菊仙,并不是说段小楼不爱菊仙,段小楼爱菊仙,但是从另一个方面,分割开情欲,段小楼也爱程蝶衣,但是程蝶衣精神上的纯粹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死板,却让他除了唱戏无法为小楼谋划什么。之前提到过的这部电影中两个虞姬的角色,这时就清晰的浮现了出来,菊仙作为虞姬的表象承担着霸王对虞姬的爱与欲,也处处想要保护和独占自己的男人,想要将程蝶衣拦在段小楼的世界之外,但随着与程蝶衣接触的深入,菊仙开始体会到,自己和程蝶衣的某种一致性,对于段小楼的情感。经历过失去孩子的痛苦,菊仙将自己残缺的这部分情感投射在了程蝶衣身上,程蝶衣戒毒时,迷蒙间对菊仙说出的那句“妈妈,我冷”,正如电影开始时程蝶衣对自己母亲说出的那句话。程蝶衣的认知里,菊仙对自己的特别之处还在于,她的身份与自己的母亲如此相似,此时的程蝶衣并没有意识到,霸王和虞姬,自己的段小楼的这出戏,菊仙其实是另一个自己。菊仙应了程蝶衣的呢喃,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将自己对未见的孩子的感情投射到了蝶衣身上。而从角色的象征性来讲,菊仙抱紧的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虞姬缺失的另一半,纯粹的精神,虽然它现在是病弱的,但也是至关重要的,是虞姬这个人物所不能够失去的。对于菊仙来说,似乎从相遇到结合,她爱的始终是段小楼本身,但是在文革的震动过后,在他说出那句划清界限的时候,段小楼彻彻底底的失去人格中属于霸王的那一个部分,菊仙便觉悟了,了解了自己生命,了解了自己与程蝶衣的相似,自己爱的这个男人,是那个拥有着楚霸王的生命力的男人。而霸王,已经死了,所以将剑还给了程蝶衣的菊仙,也已经到了完成自己命运的时候。

作为整出戏的核心的程蝶衣,就其本身而言,并没有性别错位这个概念,但将程蝶衣置于其出身和社会赋予的选择之中,他不得不放下男儿郎的这个身份,因为他的母亲因此无法再养活他,而在他所要讨生活的梨园行中,所要扮演的角色也生生的讲他扭向了与自己相反的方向。戏班的老师说,人,要自己成全自己,这里的成全,是成角儿吗,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更是指套对自己的人生做出恰当的选择。在刚进入戏班一段时间当中,程蝶衣是被动的,因为无论是关于性别的选择,还是关于人生的选择,对于这时的他来说都太早了,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师兄段小楼时,小豆子才是主动的,在段小楼在雪地里受罚后,为其取暖,在逃离戏园子时留给对方的三个大子儿,这份最初的热忱,便是程蝶衣一生中种种选择的根源。出逃后看戏的过程中,小豆子泪眼中看到的西楚霸王项羽,正是在自己心中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段小楼,更是自己对于未来生命的选择,一次次唱错的思凡是小豆子对于自我的坚持和提醒,可以耐受毒打与惩罚,但在面对段小楼的了保护时,小豆子做出了选择,放下自我。嘴角的血,既代表了曾经的小豆子的死,也代表着程蝶衣的另一段新生。一个人如何在完全否定自我情况下活着?程蝶衣把自己活成了虞姬,虞姬是霸王的虞姬,也是戏中的虞姬。

作为虞姬的程蝶衣,对于段小楼,从精神上始终保持着虞姬对于霸王的忠贞,而身体在特定的环境和社会背景下,甚至不是程蝶衣所能自己支配的,更何况对于对师兄来说自己“错误的性别”,所以程蝶衣的虞姬也是不完整的,需要另一半的虞姬补全霸王别姬的故事,完成虞姬的命运。程蝶衣对菊仙的排斥一方面来自于这个人的出现抢走了他的霸王,另一方面,菊仙妓女的身份也是程蝶衣最初的隐痛,儿时最后喊出的那声娘,却只有门外的大雪,似是在覆盖一切母亲的痕迹。程蝶衣始终都瞧不起菊仙,而就如同段小楼的霸王最后的幻灭一样,虞姬的灵与肉也始终在挣扎,在斗争,也都有着各自无法祛除的缺陷,文革时深深绝望的程蝶衣,把这一切说成一场骗局,一句这楚霸王都跪下来求饶了,这京剧能不亡吗,生生的打碎了程蝶衣作为虞姬的梦境,楚霸王下跪,京剧末路,不是小人做乱,这一步步的灭亡,都是命运,是报应,楚霸王要得天下还要老天成全,而这段小楼早就不是当年在一池清荷边唱着力拔山兮气盖世,是不利兮,骓不逝的那个人了,都错了,命运错了,活下来错了。“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在民国政府审判前,面对段小楼的信,程蝶衣已然看到了虞姬的命运,所以公堂至上没有为自己辩护,更像是一心求死,死前之言句句肺腑,这样死了,他就死成了虞姬,死别于霸王,但命运并没有成全这场梦境,文革的批斗,让程蝶衣精神生生剥离出了虞姬的坚强,抹杀了所有记忆中的霸王,菊仙将剑还给程蝶衣时,蝶衣已经放弃了对这把剑的执着。儿时的段小楼所说的项羽如果有了这把剑早就杀掉刘邦,当上皇上,而你就是正宫娘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伪命题,程蝶衣甚至都没有去看那把剑,二人最后的对望,更像是这两个人同自己的告别,同另一半的虞姬告别,虞姬,早就该谢幕了。

十一年没有相见,十一载也就空白一笔带过,唱着“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又不是女娇娥……”的程蝶衣身体中的那个小豆子又被段小楼唤醒,过去种种,程蝶衣已经将自己困了太久,是时候给自己一个解脱,电影结尾段小楼最后的一句“小豆子。”更像是命运种种轮回过后,一切回到原点,生于斯,死亦于斯。

张欢,江南大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数字媒体。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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