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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的红薯

2016-01-22张天夫

海燕 2014年6期
关键词:桐子烤红薯红薯

张天夫

最近读了《散文》上陈霁的文章《亲爱的红薯》,我欣喜遇上了同道。此前,不仅没看到一篇关于红薯的文字,把红薯呼作“亲爱的”,更是第一次听到。但陈霁似乎意在为红薯立传,告诉人们卑微的红薯是如何在明万历年间被一个叫陈振龙的福建人,用心计躲过西班牙殖民者的眼睛,从菲律宾吕宋岛弄到中土来的,几百年来又是如何以卑微的身份救苦救难的。陈霁用了很多的事实给红薯鼓气,鼓励亲爱的红薯不要妄自菲薄,给红薯立了块让人俯仰的碑。至于陈霁自己是怎样亲爱红薯的,文中点到的不多,但足以使我对红薯更加礼拜,而且勾出我若干关于红薯的吃相。

听父亲说,我是从老镇附近山上岩菩萨那儿磕头求来的。但岩菩萨粗心大意,送我过来忘记了粮草先行,我落地就没有奶吃。当时,父亲铺子里有的是桐油,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似乎不难,就是叫福和哥坐顺水船去津市码头用一篓桐油换一瓶奶粉,一个月要几篓桐油。福和哥说我是喝桐油长大的。母亲解决问题的方法更简单些,等我长到三个月就摸索着给我喂红薯吃。母亲固执地认为,红薯软绵绵的,和米面糊差不多,易消化,不隔食,还容易胖人。母亲说,第一次用小铁勺把煮烂的红薯送到我的嘴边,我就笑嘻嘻地张开小嘴手舞足蹈。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吃相,从此,每天都要夹带给我喂两次红薯,弄得一天到晚满嘴都是黏糊糊的,不出半个月明显地长胖了。父母看着高兴,但不明白是奶粉还是红薯的好处多些。母亲的理由高出父亲一头,说自从我吃红薯后屙的屎不臭,狗子争得打架。

我是被红薯喂大的。

母亲关于红薯的格言是:吃红薯不坏肚子。这句话,母亲口里念着,手上从不忘记,每次弄完饭,就要乘热火热灶往灶膛里丢几个红薯,用热灰捂紧。红薯靠通红的草木灰慢慢温熟,通体软软的,不糊壳,举在手中一边剥皮一边吃,香半条巷。每次在外面玩饿了回家,跑进屋就一头钻进灶孔,用火钳在灶膛里乱拨。灶孔里黑黑的,熟透的红薯让火钳戳出大大小小的窟窿,更弄得我满脸都是锅底灰。母亲一见不妙,赶紧丢下手中的针线跑过来,抢过火钳挟红薯,嘴里不住地埋怨:“真是作孽!”在我们乡下,字纸片是不能乱丢的,更不得伸到胯下去擦屁股眼,玷污了字,就不会读书。在母亲眼里,我是红薯喂大的,不能伤了红薯,红薯是她的母乳,位置排在五谷前面。

满七岁了,我被父亲送到街后面的农会去读小学。课间,看见同桌的花癞子左手提着箪食,右手举着一个红薯在吃,受不了红薯香气的诱惑,眼珠子盯着花癞子手上的红薯不动,实在忍不住了,就拉花癞子的衣角,两人来到操坪角上,商量用月饼调红薯吃。花癞子不敢相信,也不敢多要,从我手上小心翼翼地掰下半块月饼,就把半箪食红薯往我怀里一送,在花癞子眼里半个月饼就是半个铜板。放学回到家中学给母亲听,母亲听了眼睛在笑,免不了又跑到柜房去埋怨父亲,说父亲是假疼孩子,把我的嘴吃坏了。母亲坚持她的观点,只有红薯是可以不守规矩想吃就吃的。

其实,吃红薯还是有规矩的,不是想吃就可以吃的。

全家下放到高家峪的那几年,每到晚稻开镰,红薯在地里也睡熟了。湾里板桶咚咚一响,男人们就要叮嘱家里的堂客,饭里不要拌豆子了,利利索索地煮几餐新米饭吃。大人小孩都快活得过年似的,心追着板桶咚咚地蹦,等到太阳爬到三竿高,男人们每人挑着一大担谷往晒谷场上一倒,就匆匆地赶回家去吃新米饭。高汉登兄弟的两栋土砖屋就贴在晒谷场边上,兄弟俩各举着一大钵雪花花的新米饭,坐在门槛上头埋进钵里不停地往嘴里扒。扒急了抬起头,朝前直着眼睛,拉长了脖子“嗝”几下,然后把头继续埋进钵里去。偶尔朝晒谷场这边盯几眼,远远看见我坐在石磙上剥烤红薯吃,手中的筷子在空中停了半分钟。这时,茂武、宁大端着新崭崭的白米饭一边走一边吃来到我面前,见我吃得满口喷香,奇怪我放着白花花的新米不吃,偏偏要啃土里土气的红薯坨。宁大一定认为,街上来的人都是些犟脑壳。

到了冬末,母亲为了给家里多挣点工分,吃完早饭就去晒谷场上剥桐子。剥桐子的都是队上不能出工的女人,大家围着一堆点燃的桐子壳,一边叽叽喳喳打发冬天,一边捞工分。剥桐子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在通红的桐子壳灰中放三、五个红薯。过了晌午,母亲见我收工回来,赶忙找根棍子把红薯从桐子壳灰中一个个拨出来,放到嘴边把桐子壳灰吹掉,递到我手上。我就蹲在桐子壳灰边一边取暖,一边剥烤红薯吃。剥桐子的女人们都望着我,她们奇怪我竟没喝一口咸菜汤,也不说肚子咕咕响,吃完二三个红薯打个盹,又扛起撮箕去挑火土粪。高家峪虽然穷,但从不把红薯当正粮看。公社的粮食产量统计表上也没有红薯一栏,按统计口径会计算红薯产量,十担红薯折合一担谷。红薯从山上挖回来放入地窖,除过年出点红薯粉,腊月熬点红薯糖,余下的全部剁给猪吃,留给猪催膘。善于算计日子的人家会晒几垫子红薯丝,用瓦缸收好,待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出来拌进米饭里,粮食不够,靠红薯把日子拉长。高汉登一家人宁肯肚皮鼓一天瘪三天,也是不晒红薯丝的。他的理由可以歪死人,只要猪肯上膘,一口肉抵半筐红薯。高家峪人认死理,说吃红薯人没劲,打臭屁。他们笑我肩膀只能搁半筐石灰,是因为红薯吃多了,七分力气从屁股眼里跑了。我忍住笑,拿条扁担站在土凸上,朝武高武大肩搁两百斤的高汉举一指:来,我一只手,你一双手,我们拧扁担。一路挑石灰的伙计们一起撺掇,把我俩紧紧围在中间。高汉举两只手死死抓紧扁担,叉开两腿,像头触人的牯牛,大喊一声,脸胀得像个桐子苞,一上劲,拧扁担的两只手看着看着打滑,扁担在我掌心却像上了螺钉,丝纹不动。高家人傻眼了,再找不出责难红薯的理由,但总认为我的吃相有些“怪”,而且有点不合规矩——我把猪的口粮吃了。

离开高家峪进钢铁厂当了工人。文革中想当工人不容易,是件时髦事。当时流行语是“一工交,二财贸,万一不行搞文教。”进了厂一番心思都集中到“咱们工人有力量”上去了。工厂一日三餐很秩序,只是几个月没见到过红薯,不习惯。新工连实习结束,厂里安排我当广播员。当广播员有特权,可以和扩音器住一个房间,宣传阵地一般闲杂人不能进进出出。有了自由,又想起红薯来。正好母亲从乡下托人送来了半麻袋红薯,心里高兴,但一时犯愁,想不出办法来怎么把这些秤砣般的红薯弄熟。对门房住着备料车间的昔文,我们玩得很好。他鬼道道多,见我想吃红薯,不声不响地去机修车间找块旧钢板锤了一个圆桶式的炉子,半夜里下晚班,乘车间主任不在又弄了两裤腿焦炭。第二天,爬下床打开“东方红”,就兴冲冲地把钢炉子提出来往平台上一放,找了一块竹条板,用锤子砸成短条条,放进钢炉子下面,上面放焦炭,淋上柴油,一阵呛人的浓烟过后,焦炭接上了火,等炉子红了,提进广播室,放上铝锅,不要三、五分钟,铝锅盖子就开始蹦蹦地跳起来,水蒸汽满屋乱窜。我手上一边换革命歌曲,一边心里想着红薯,鼻子不时地抽两下。有了香气红薯就熟了。进厂快半年没见过红薯,今天吃自己煮的红薯,我的吃相一定是很生动的。红薯熟了喊昔文过来,他只拣个小的吃了,再劝他,他说吃多了白天拿铲子没劲。我瞪了昔文一眼,心里替红薯不服气。endprint

我不嫌麻烦,每天早上都与红薯打交道,再很少去食堂排队打稀饭买馒头了。中间去师专读了两年书,不在厂里,用手指头扳一下有十四个冬、春基本上靠吃红薯过早。一栋楼住的备料工人过去过来笑我:钢铁厂有两座炉子,一座炼铁,一座炼红薯。机关支部开生活会,有人提意见,说我拿公家的焦炭煮红薯。我知道理屈,宁肯埋没英雄,也不忍埋没红薯,做了点不伤骨的自我批评,但始终没改过来。下次开生活会,用报纸包了一包熟红薯去,每人一个,吃了都说好吃,要我下次多煮几个。

进城后的吃相又不同了。

城里有自己的家。进了城住在自己家里,在家吃饭的时候多,给我弄红薯吃就成了芳君的事。乡下的亲戚都知道我的癖性,上县城来家里作客,常用网兜提几个红薯。中秋前后,红薯正是催果的时候,有的亲戚为了让我高兴,上山挑粗壮的红薯藤,刨几蔸给我提来,下班回到家让我一瞄上,顿时眼前一亮。自三月红薯下种,到八月红薯开挖,有近半年没见到此君,听说还是鸡蛋黄,更是急不可待,顾不得晚饭已经上桌,一定要芳君用铝锅给我煮几个出来。为此,芳君常常大为恼火,扭不过我,唯有嘴里不停地嘀咕。土里疙瘩的红薯非常耐煮,一要占火,二要占时间,我不管这些,我不能让红薯委屈在角落里。不足月的红薯细长、茎多,我却举着吃得嘻嘻然,一得尝鲜之乐,二得故旧相见之喜。亲戚见我高兴,再不言红薯不值钱的话。

在县城机关上班相对稳定,从晚秋到第二年新春,只要不出差,一般都是在家吃了红薯出门。煮红薯要花时间,做早饭的人就不能贪床。为此,芳君不时想改造我,理由是现代人都不在家吃早饭了,都去小摊上叫碗米粉图个简单。我的生相跟红薯一样,再猛的火也一时煮不烂,宣传了多年也没宣传动。

近几年烤红薯在县城兴起来。烤炉从圆形的旧洋油桶换成了抽屉式的不锈钢柜,从烧藕煤改成了烧木柴,该洋的洋了,该土的土了。烤红薯的香气填平了大街小巷,男男女女抵挡不住烤红薯的香气,忍不住买上一个两个,一边走路一边玩着吃。于是,我也与时俱进,早上再不催芳君煮红薯,上班绕几步路买上烤红薯,用塑料袋提上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悠然地欣赏着吃。为了买到鸡蛋黄的烤红薯,有时不惜穿四五条小巷,最后发现还是谢伯的烤红薯馋人。谢伯的红薯来自太平镇,那里是高山,又是麻砂地,土质疏松沥水,红薯长出来干板脆甜,经松木柴慢慢地匀匀地一烤,有板栗的香气。太平镇先后来了七八个农民在县城卖烤红薯,我成了他们的常客。混熟了,他们见我买烤红薯,总是让秤杆翘一点,我也不让他们吃亏,三、五角钱也不要他们找。今年春上,我在县政府大门口碰上几个坐机关的,手中晃荡着烤红薯,见了我朝不远处的谢伯一指说,那个太平老儿告诉我们这是张某某最喜欢吃的红薯,向我们推销。卑贱的烤红薯用我卑微的名字贴了牌,我和红薯相得益彰了。

不久前,上班去得很早,穿了两条巷也没见到卖烤红薯的。早餐落了空,心里纳闷,进办公室刚坐下,卖烤红薯的谢伯问到办公室来,进门就向我诉苦,说城管大队嫌他们在街上卖烤红薯土里土气,影响城市文明创建,将他们全都赶到河边一条背眼的老巷子里去了。我听了哭笑不得,原来土里土气是不能算“文明”的。看来,鄙人常常和土里土气的东西打交道是最不“文明”的了。肚里憋住火,用电话与城管负责人协商,达成协议,同意交点占道费不了了之,于是烤红薯“文明”了。第二天,上班前又去谢伯那儿买烤红薯,谢伯老远就向我招手,过完秤还特意给我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烤红薯。我笑着没推辞,因为,我见菩萨也喜欢回报。

在脚下这片黄土地里,没有比红薯更低贱的作物了。那些不藏水的麻砂地、挂坡地都给红薯留着,碰上下雨天,把一节节的红薯藤随意地往地窝里一塞,三、五天就活泼地撑了起来。我在高家峪第一次上山栽红薯,把半挑红薯藤栽倒了。等第二场雨下来,汉圣队长安排我和茂武挑着红薯藤去补苗,上山一看,那些让我倒栽的红薯苗都纷纷从麻砂地里钻了出来,而且不比旁边地里的长势差,茂武站在厢垄上,嘴角上歪着一支喇叭筒烟嘿嘿嘿地笑,说红薯是狗皮帽儿没有反正。因为红薯贱,高家峪人对红薯从来不品斤品两。挖红薯时,会计站在地头上,把每户该分多少担红薯,当着大家一宣布,大家就一担担互相帮衬着往家里挑,只记个花码。红薯从地里出来,水气未干,又回到黑咕隆咚的地窖里去。

因为红薯贱,故吃红薯也让人看成低贱的事。乡下大人骂孩子读书不用功,最狠的话就是“长大了让你啃番薯”。早些年,尽管肚子搜得叮当响,用炉锅煮红薯吃,路上遇上熟人,问你吃饭没有,回答是塞了几个番薯坨。吃红薯不算吃饭。拾野粪的人,在野地里偶尔看到一堆红薯屎,也只当牛粪看,认为没有肥气。晏秘书长知道我吃红薯的习惯,有好几次提醒我,不要太克扣自己了。秘书长认为,红薯这些俗物是不养人的。社会上的行情也大致如此,如果在大街上拿着红薯招摇过市地吃,没有人说你不斯文,认为那不过是吃零食,吃着玩的。过了八点钟,谁还在办公室泡康师傅方便面,领导会过来批评你上班吊儿浪当,上班一会了还在吃早餐。倘若是吃红薯,则不会有人说你,大家还会围过来分享半个,认为是吃着玩。

像我这种人在母亲怀里就恋上了红薯,几十年没改口,红薯当饭吃,不要一口汤一口菜,且不泛酸,不打嗝,不烧心,自以为世上少有我这种吃相的。世上的事都是各行世几十年,当现代化继续一往直前的时候,慢慢地就会洋的开始衰败,土的大行其时。据说,国内外的营养学家们从人类食品中筛出了十大营养食品、十大美容食品,红薯都忝列第一。土得掉渣的红薯和牛奶一道担起了强壮一个民族的使命,惹动无数男人们和女人们都纷纷另眼看待红薯,发现有人吃红薯就要嘻嘻哈哈凑上去掰半个下来,搞一个嘴不空。大酒店老板也活泛起来,用藤条盘拼一盘红薯、玉米、花生之类的拼盘摆上转桌,美其名曰:生态美容拼盘。凡肚子鼓鼓的客人都纷纷抓中药般争着用手去抓,说是吃了可以降“三高”。但无论是站着吃、走着吃或坐着吃的人,都没修炼出几个真正吃红薯的,大多是吃生猛海鲜吃腻了,吃口红薯生态一下,尔后又继续吃生猛海鲜的人,是吃着玩的玩家。

大凡吃相贱的人都免不掉要背上贱的名义。袁世凯每天要吃十四个鸡蛋,皇帝的宝座没坐热就滚了下来,国人讥讽他是鸡蛋吃多了的缘故。毛泽东因嗜辣椒和红烧肉,在江青眼中就是个土包子。不少国人由此推论之,毛氏就是一个农民坯;再推论之毛氏只会搞农民运动。看来吃什么,嗜好什么,还可决定革命的方向。在中国最倒运的事,就是回家卖红薯。红薯之命贱可见一斑。

吃相就是命相。近墨者黑,一生交上低贱的红薯,我无疑是贱人中的贱人了。哲学家是最善于两面说话的人,什么简到极致美到极致,什么俗到极致雅到极致,如此推论下去,贱到极致一定贵到极致了。回头细细一想,我不但没“贵”过,贱却是时时粘连脚下的,更让人不快的是,没有因为我的“贱”而让一些人忘记。往往还不时碰上流矢,无端地被人踹上几脚,这大概都是“贱”的缘故。宋神宗时,苏东坡不赞成王安石的新法,被贬为杭州通判,已经贱了,还是有人没有因为他已经很“贱”了而放过他。元丰三年,只因几句话不慎,再贬为黄州团练副使,继续深入地“贱”下去。可见,“贱”是一种宿命。难怪朋友给我捏算,说我官运不达,一是身体内经常漏“气”,二是爱吃红薯。我没有话说,几十年已经与红薯相依为命了,贫贱不移,还得继续相依下去。

“贱”到极致,有时是不是也会好到极致?说不好。但确实让红薯鼓舞了一次。十年前和文曙去长沙办事,正是春夏之交,身体因季度变换偶感不适,上省人民医院做心脏观察,同时做了一大把化验。第三天结果出来,心脏无大碍。教授翻完手中一大叠化验单,然后盯了我一会,突然问我,你平时都吃些什么?我一下紧张起来。只听见教授慢吞吞地说:“你的一切生理指标都处在年轻态。”我长舒一口气。告诉教授我是素食主义者,吃了几十年的红薯。教授频频点头:难得!难得!今天难找啊!要我坚持下去。我一下把教授引为知己,教授是继母亲后,唯一不认为红薯低贱的人。

小时候听父亲讲故事,说五百罗汉中有一个是靠“吃”而成佛的。我嗜薯成癖,能不能得道,不知道,但总觉得与低贱的红薯结成知己,即使吃不成佛,也吃得心安吧!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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