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

我和他是打工时认识的，当时我的几个小姐妹都有了男朋友，我很孤单，就在别人的撮合下和他谈起了恋爱。我俩都不是太挑剔的人，很快就私订了终身。我把他带回家，我妈怕村里人说闲话，催着我们赶紧定亲。

他和我同县不同镇，两家虽然相距只有50多公里，但两边的风俗有很大差别。他那里，父母很少干预儿女的婚事，只要俩孩子投缘便可以住在一起，有的甚至生了孩子父母才忙着筹办婚事。而我们家，不经媒妁之言、小定大聘，女孩是不能随便到婆家走动的。近些年村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多了，固有的观念才有所改变，我妈因此才没有因为我不打招呼就带他回家而为难我。

我妈让他回去找个媒人过来，先正式提亲，媒人要带的礼物也列了一个单子。他唯唯诺诺，立即回家照办。第二天，媒人就来了，我妈派我二姑做代表，和媒人谈判定亲的事。我和他正襟危坐在两个阵营，假装彼此不熟悉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媒人提出定亲的礼金九千九，我妈“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二姑大声冷笑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这儿的行情。那城里人家要娶我们村的女孩，聘礼还三万六呢！就你们家这条件，就你们家孩子这长相，估计娶媳妇都难，还想九千九就把我们打发了！”媒人赔着笑说：“您说多少合适？”二姑说：“最少六万六。这只是礼金，另外还有金首饰一套、衣服两套。我们自己来买，你们出钱。”媒人笑着说：“他们家的情况不怎么好，您看能不能少点儿？”二姑斩钉截铁：“不能！”

他当天跟随媒人回家了，临走时有些恼怒地瞪了我一眼。我心里忐忑不安，对二姑说：“姑，你要那么多钱干吗啊？”二姑和我妈一齐骂我：“不识好歹的东西，我们这是在给你长脸呢！你自己不争气，我们再不给你找回面子，你以后在婆家怎么做人？”我嘀咕了一句：“也不能卖菜似的讨价还价啊，多丢人！”我妈戳着我的鼻子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傻闺女，你觉得痛痛快快答应人家是好事？告诉你，他家要是像买棵烂白菜一样把你娶了，那才会轻视你呢！”二姑也附和：“我和你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还能害你？”

当晚，我和他联系，问他家里啥态度，打算怎么办。他说：“家里觉得六万六有些多，我们这里还没人出过这么高的礼金呢！不过我妈说了，既然你家提出来了，就要满足，谁家养大一个姑娘都不容易，转眼就成了别家的人，给人家一些补偿也算是安慰一下人家父母。我妈还说，这说明你父母把你当宝贝，才会为难我们。如果你父母顺顺当当把你送过来，她还要怀疑你有什么问题呢！”事到如今我只能说，大人的世界我不懂，随他们折腾去吧！

定亲那天，我妈租了一辆车，带领我们家十几位亲戚，穿戴一新奔他家去了。他家酒席开销好几千，我都替他们心疼，我妈还在那里挑三拣四。我小声制止她，她反而对我说：“你嫁这么远，娘家人不在跟前，妈不放心。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你有一个不好惹的妈，他们家以后才不敢欺负你。”我无言以对。

定亲过后不久，他家催着我俩办婚礼。还是上次那个媒人来和我二姑谈的。二姑对媒人讲：“我们村的女孩出嫁前，婆家要来下聘礼，礼金不少于定亲礼，还要三铺六盖，下穿上戴。”这回他家没同意，让媒人回话说：“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礼金能不能免了，其他花费都算男方的。”我妈一听就火了，直接给他妈打电话，不管不顾地把人家训了一顿：“你们以为定了亲就板上钉钉是你们家媳妇了？没进洞房前，我闺女还说不好是谁家媳妇呢！”我在旁边羞得无地自容，我妈放下电话，洋洋得意地对我说：“闺女，你等着，看他们同意不同意。”我说：“不同意怎么办？”我妈说：“谁家不想娶媳妇抱孙子？眼看好事要成，到手的新媳妇他们还能让飞了？”

还真让我妈说中了。没过一星期，他和媒人带着聘礼来了。我妈乐不可支，但还是表现出一副吹毛求疵的样子，我实在佩服她。媒人对我妈说：“亲家母让我转告您，一个农村家庭，攒不下多少钱，这刚定完亲紧接着下聘礼，把他家折腾得够呛，孩子们结婚的家电，您看能不能女方来买？”我妈豪爽地说：“您回去告诉亲家母，这新房里啊，除了一张床，其他的我都负责，我会风风光光地把闺女嫁过去，到时候让他们只管派大车来接人就成。”媒人喜出望外，连声说：“好，好。”

我和他终于结婚了。结婚那天，他们村里看热闹的人特别多。一是我远嫁而来，二是我要的彩礼不菲。我甚至听见人群中有人议论：“花了将近20万娶的媳妇，不也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睛嘛！”立即有人反驳：“人家陪嫁也多啊！我倒觉得女孩娘家有能耐，能给自己闺女撑腰，不像我，白送到婆家，结果婆家不拿咱当菜。”

我感觉，对女孩来说，要天价彩礼有时也是无奈选择。

有些人还真有这种奇葩心态：白捡的媳妇不金贵——反正没花钱，就是对你不好你跑了我也不亏啥；“天价”媳妇当宝贝——花了这么多钱，万一惹恼了媳妇弄得鸡飞蛋打可就亏大了！由此看来，还真不能责怪有的人索要天价彩礼，人家只是为了给未来的婚姻加道“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