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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为命,情为根

2016-01-14周广英

岁月 2015年12期
关键词:安澜灵魂故乡

周广英

我第一时间捧读安澜的诗歌,竟然一口气读了三四十首,读了半个上午。读得我泪流满面,激动之情难以抑制。仿佛透过这些文字,我的身心已经柔化到了诗歌的意境和灵魂里。那北方故乡的柴禾垛,白桦树稍上吊着的雪的灵魂,“嗖嗖”乱刮着的冰凉的寒风,夜晚母亲拼命抑制着的咳嗽;对亲人爱人的挚爱和感恩;还有在恩人面前,诗人那无法原谅的自己深入骨髓的愧疚……所有这一切,让我看到了诗人那直抵灵魂深处的要命的诗歌所表述的对故乡深厚的爱恋和离开故乡的深深的无奈;对亲人恩人爱人撕心裂肺的痛楚的思念和虔诚的感怀之心。

诗人安澜的《高山水长》《遥故乡》两本诗集共收录了四百余首诗歌,大多数是他近几年在《诗刊》《人民日报》《星星》等发表过的,他说,其中一部分能够代表他诗歌创作的最高水准。

作为一个诗人,一个根植于社会最底层的曾经到处流浪试图寻找生命阳光和灵魂的诗人,他的诗歌是如此的接地气,打动人,震撼人。我甚至怀抱着诗集,泣不成声,把头深深埋进一个个清瘦而深沉的文字里。我情不自禁地想拿起我拙嫩的笔,写下我读安澜兄诗歌的真实感受,这感觉深沉而澎湃,凄楚而热烈,可以融化所有的怨恨和所有的阴霾,带我走进光明和慈悲。

下面让我怀着极其敬仰和挚爱之心,把读安澜诗歌的感悟整理在这里。

一.安澜的诗歌,传承和拓展了古典诗歌美学的意境。他以无处不在的真诚与善良和生活化的文字,表现艺术之美,直抵心灵之美。

安澜的诗歌以一种“简淡高远,兴寄微妙”的诗意境界,不止于“期于达意”,而是完成了生命本色的至情至性的抒写,是“言见于此,而起义在彼”的深度探求。

1.安澜的诗歌极具古典诗歌的“言不尽意”的艺术之美。

诗集《遥故乡》《山高水长》里的每一句,每个字,不单记录着苦难和无奈,也把自己对故乡对恩人的一腔的热血,尽情挥洒,让我禁不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在《一场大雪》中,诗人这样歌唱:

一场大雪埋于我的内心

拼了一宿命的风,把自己搁在了树梢上

我携带这些耀眼的疼痛,和白

走在浪迹天涯的路上

每一步脚印里都有吱吱的响声

假如,能够再一次和春天狭路相逢

我的枝头上,依然是白雪的故乡

簌簌晃动。还有那冰凉

一场大雪,其实是把生命深层的感受顺乎自然地表达出来,“耀眼的疼痛”在风中、在树梢上吊着的诗人雪一样的灵魂,脚印里的吱吱声“和春天狭路相逢”。言语之间含着一种无以复加的沉重。那种“冰凉”的感觉是命运之路上刻骨铭心的感受。这让我想起马致远的《秋思》,“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顺着这样的物象所创造的意境,我深刻体会到安澜诗歌所体现的“言不尽意”的艺术之美。这在目前诗歌领域是很少见到的。

还有,《向晚》这首诗,安澜也是把大美充盈的意象置放在富有生活意趣的境界之中,人生命运的感怀在一种诗性的暗示中敞开了深邃的内涵:

一条炊烟的鞭子

把山村这匹老马赶进暮色中

有气无力的晚风

肩膀上扛着生活的重压

就快被岁月掏空的老榆树上

蹲着两只乌鸦

把尖喙伸进翅膀下,使劲往外啄着

看不见的光阴的灰烬

一下一下

快要把天边最后那点白亮埋住了

在生存现实的境遇中,诗人安澜找到了自我内心的感觉,他用最直接的心性把诗意准确地传达出来,生命的萧索和心灵的悲苦尽在不言之中。我被安澜“要命的诗歌”里,这种深刻的“言不尽意”的古典艺术美深深陶醉。

2.安澜的诗歌擅长并拓展了古典诗歌的“体其兴趣”。他擅长“描摹恒常的自然景象”,在具体的物象描摹中,产生强大的情感力量和艺术韵味。

诗人安澜的每一首诗歌都是有感而发,他以极其朴素的语言,把一个个生活场景铺展于读者眼前,诉诸艺术直觉,不事雕镂,自然天成。这正是能够深深打动读者的原因。

笔者特别喜欢《向晚》这首诗,还是以它为例吧。诗人体之兴而发之趣,他常为扑面而来的真气所打动,童心在怀,对泥土情深,化作洋洋洒洒之笔墨,意蕴天成出于内心:

一丛夕阳被房山头掰去了一块

好大的一片暗影啊

一点点倾斜,倒下

一墩扫帚梅花上,有两只蜜蜂

往外掏着时光的碎渣

一群吃完食的小鸡

蹬着咯咯咯咯的轮子,被撵进了鸡架

安澜的诗歌,就这样,倾情描摹“房山头的阴影”,“扫帚梅花”上的“两只蜜蜂”,还有一群咯咯叫着的小鸡,这些自然景象,都有血有肉的,让诗歌充满真情实感。我由此想到大画家齐白石笔下生动传神的鱼、虾、虫、草。所有艺术门类都是相通的,诗歌艺术和绘画艺术也不例外,大诗人和大画家的作品,都是在描摹具体的事物和景象中活得强大的情感和艺术魅力。

二、安澜的诗歌,故乡情结浓重而热切,浓墨重彩,表达了离开故乡,来到异乡的对故土对故人的种种生活感悟和灵魂悸动。

诗人用真诚的心和善良的情所抒写的“乡愁”,是安澜诗歌中一座醒目的灵魂的碑,这在他的那些关于土地、故乡的所有的抒情性描写中占有着极为突出的位置。两部诗集中,《遥故乡》中第一、二辑《在异乡》《疼故乡》和《山高水长》的第一辑《异乡絮语》都是写这方面内容的诗歌。

诗集《山高水长》的第一首《天堂》里就这样写道:

走出故乡的人

裤腿里注定灌满骨灰和铅块

搬不走的灵魂打碎的牙齿

噎在嗓子眼上….

故乡啊……

你是一盏小小马灯,在我的天堂晃悠来晃悠去

日夜不灭

这是怎样的一种疼痛,走出故乡的人对故乡的无尽思念与眷恋,是如此地注入骨髓,刻入牙齿,灵魂幽幽不灭。

诗人在《夜晚的大地上:戳着一块月亮的墓碑》这首诗里沉吟:

一个异乡人被月亮杀死了

又一个异乡人被月亮杀死了

我是赶往月亮的墓碑上

填写名字的那个人

蘸着,黑压压的乡愁

安澜的诗歌对故乡的眷恋是隐忍的,故乡就像一贴驱寒问暖的膏药,时常抚慰着游子从骨子里,灵魂里升起的无尽的思念。

在《所有的温柔都寄存在你的指尖》里,有这样的诗句:

用想象的潮水搬起记忆的石头

我是一条怀念的鱼

在今夜回来,在你的梦里游来游去

如果细腻的春天

沿着一滴露水走失

那是你的眼角因为怀念

已无力抱住一颗泪水的温度和重量。

诗人安澜在生存现实的境遇中,找到了自我内心的感觉,他用最直接的心性把诗意准确地传达出来,生命的萧索和心灵的悲苦尽在不言之中。

米兰·昆德拉说过:我们注定是扎根于前半生的,即使后半生充满了强烈的和令人感动的经历。故乡是我们的根。故乡是诗人一直念念不忘的情怀,这样发自内心的呐喊,是诗人发自内心的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怀!

三、安澜的诗歌,擅长用典型、朴素、真切的语言,形象地抒发对亲人对恩人对爱人的那种刻骨铭心眷恋和感恩情怀。

在《感恩的人》和《幸福地疼着》这两个辑子里,每一首诗都流淌着这种极其朴素、真诚却浓烈、深沉的感情。

《过冬》一诗中,安澜写下了这样的佳句:

冬天夜长,干熬也熬不到头

娘把翻来覆去的咳嗽,使劲憋在心窝

娘怕声音太重,和爹的叹息撞在一块

生在大山是命,我远别故土也是命

我不想跪下,磕头

我只惦记着把当院的积雪清完

爹的酒壶打没打满?等我回去的时候,——定

备足,够爹娘用一年的去痛片

这是令人心痛读来沉重的诗,但从超越其悲剧性之上来看,我们自然会为诗中的故乡情结的深切所打动,冬天的故乡沦落于寒冷和困顿之中,这样的故乡才更像故乡,才有铭心刻骨的意味。写冬夜之长,多病的父母,在病痛和愁苦中,儿子的惦念则不只是未满的酒壶和去痛片。这是多么深切的描述,是直击灵魂的文字。人间大爱、真爱在安澜的诗中早被安置妥当,只是翻开用心一读就是了,怀乡之情被诗人抒写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这样的诗当然是自身体验和经历之后才有的,不如此就不会有这样的诗诞生。

在《心灵的百叶窗》里,诗人这样写道:

我答应给你写一首诗

今天终于腾出一点悲伤

请原谅我用你来填补

用你的黎明和夕阳,用我的心跳与月光

汤汤人世间,我有用不完的

恩和怨,你却是我

吹不灭的灯盏和账单

我欠你的,没办法用金钱来偿还

这点租赁来的肉身

当过牛,做过马

我也已经用去了大半

很快就将还给大地

生活,手捧着黑夜的瓦罐

摇晃,我越来越少的那点星火

可怜巴巴的光明

总觉得对不起的太多

如果,剩下的这些是死不瞑目的诗歌

能让你灵魂安宁

你就统统牵走吧,随便

养在孤独的雪花、幸福的雨露

滚烫的泪水中

诗人把这些患难与共的誓言和相濡以沫的亲情,用典型、朴素、真切的语言,形象地抒发出来,给读者丰富的想象和内心的震撼。

正如安澜兄在诗集的《后记》中所说:“我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写诗,现在算起来已经三十多年了,虽然中间我曾经和大多数写诗的人一样,跳进经济的沧海中去弄潮,搁笔十余年,但是,当我从水深火热的经济大潮里赤裸裸地爬上岸,就只剩下跟我一样穷愁潦倒的诗歌还死心塌地陪伴在我的身边,我没办法不用满腔嗷嗷待哺的热血和泪水,与诗歌同病相怜、相依为命了。尤其是在那些艰难困苦的岁月中,诗歌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动力。”

诗人安澜性格豪爽,耿直,具有东北汉子的阳刚之气,我以为,他亦兼备热烈温柔的女性柔情。他把诗歌看得如命一般重要,在他的诗歌里,寄托着他骨子里对乡土乡情、亲情恩情的诸多无奈和温婉柔情。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安澜诗歌的古典美学意境和乡情亲情的诗意表达是牢牢根植于生活,根植于生命的本相的,这样的诗歌才能够经得住时间的淘洗,成为诗歌中的精华、经典。古往今来,一切伟大的诗人和艺术家之所以能从痛苦甚至丑恶的事物中发现美和诗意,就是因为他们通过自己的心理调整,能够把事物摆在一定的距离加以关照和品味的缘故。诗人安澜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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