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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亮程作品时间意象研究

2016-01-12张洵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6年1期
关键词:刘亮程生存死亡

张洵

内容摘要:刘亮程的作品及其研究是一个不可忽略的文学现象。刘亮程的文学所关注的并非乡村,也不是人类短暂的一生,他拷问的是与永恒相关的灵魂的事。他说:“喧哗的生命过程都在逃生。”他发现进入现代,灵魂不仅要从人类自设的物欲迷障中逃生,还要继续逃脱死亡的恐惧与生存虚妄感的追赶。因此,逃生是人的宿命。刘亮程是运用意象的高手,他的作品中活跃着源于生活的丰富意象,这些是其文学世界的最重要构件,也是体现和凸显灵魂在现实世界中逃生宿命的重要载体。本文通过文本细读的方式,以时间为主题,以风、坑两个重要的时间意象为切入点,揭示刘亮程为灵魂在现实中逃脱时间的无情追捕而阐发的特殊时间观。本章根据刘亮程在作品中体现的不同时间感悟为界,分为黄沙梁时期、虚土庄时期、阿不旦村时期,与之对应的是对其客观时间、主观时间及生存时间的深入阐述。通过对时间的认真思考,刘亮程找到了一种身体与灵魂同步,隐于时间缝隙的生存方式,从而找到了消解死亡恐惧感的灵魂逃生路。

关键词:刘亮程 灵魂 逃生 时间 生存 死亡

作家刘亮程是运用意象的高手,被誉为“20世纪中国最后一位散文家”。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生活中,刘亮程在洞察了灵魂异化、窒息、萎缩、麻木的病重状态后说,“喧哗的生命过程都在逃生”。逃生意味着逃出险境,以求生存。那么什么是险境?逼迫人类仓皇出逃的又是什么?在刘亮程笔下,险境贯穿人类历史,其本质是死亡,即个人时间的终结。在现实世界中,人的肉身在时间消解下不可逆转地老化、走向死亡,而灵魂也因承担着由此引发的强大的死亡恐惧感及生存虚妄感而惶惶不可终日,这是在精神维度中属于灵魂的险境。肉身死亡是人的宿命,于是刘亮程尝试为灵魂逃脱时间困境寻找出路。因此,逃生是一种精神意义上的出逃,为灵魂而出逃。

多年来,刘亮程不断推进对时间的思考,通过一系列根植于新疆大地的鲜活意象,让心中的时间抽象而具体,而展现出一个交错着时间符码的异样世界。按照刘亮程对时间的理解及其代表意象的变化,本文把他的时间阶段分为黄沙梁时期、虚土庄时期、阿不旦村时期。在以黄沙梁为描写对象的早期作品中,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为代表,时间客观公正、无法挣脱,是一场吹过沙漠荒野的永不停息的风。在这场风之下,人类的灵魂与肉体均无法抗拒地一同走向死亡。在梦境与现实交错的长篇小说《虚土》中,刘亮程在村庄中创造了一种与客观时间并行的主观时间,这是一个“把时间绊了一脚”的坑,通过这种个人主观时间的停顿与错位,灵魂或可借由梦境寻求逃生。在第二部长篇小说《凿空》中,刘亮程以写实的态度呈现了一个位于南疆的阿不旦村,这里的生存时间遥远、缓慢,是一场蕴含着人文、历史、政治等古老元素的风。刘亮程透过这场风,从人类历史遗留的生存方式中找到了灵魂逃生的现实之路。

由此可见,刘亮程关于时间的书写其本质都指向人类灵魂,他对时间孜孜不倦的追问、思考与回答,是在为古老灵魂在时间汪洋中找寻逃生出路。

一、黄沙梁的风:浩渺的客观时间

童年与少年时期,刘亮程生活在新疆北部沙湾县太平渠村。这个位于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的小村是《晒晒黄沙梁的太阳》、《一个人的村庄》、《风中的院门》等早期作品所书写的黄沙梁村的原型。村庄没有经过人为规划,人们在荒野上随意地盖房子,自在地劳动生活,保持着人在大地上生活的原初状态。村庄与村庄之间相隔很远,消息闭塞,荒远安静,“我们那时候只能听到广播,收听收音机里传来的遥远的国家的声音,除了风声,其他什么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在这片广袤偏僻的土地上,人们默默地出生、劳作、繁衍、死亡,重复与先辈们无异的生活。

在这种相对静止、停滞的生活中,刘亮程感受到永远流动的是时间及其对生命的漠然消解。“我在这浩渺无涯的时间中,偶然而短暂地,看见了煮熟一锅肉、烧开一壶茶的时间;长粗一棵树、长大一头牛的时间;还有熬老一村人的时间。这些风中沙一样微小的时间,吹打着我。”这样的生活体验,让刘亮程所感受到的时间是客观公正、浩渺无涯的。具有敏锐感受力的他从个人的荒野生活中找到了与这种时间有相似特质的自然意象——风。“小的时候,我们不懂得礼貌地让到了一边,让一场大风刮过去。多少年后它再刮过这里,漫天漫地随风飘逝的事事物物中,再不见那四个顶风背柴的人。整个天空大地,都是风的路了。”风象征着时间,带着荒野的气息,无始无终,客观公正地漫过一切大地生灵,见证着历史的大变迁,也消解着人类、蝼蚁、草芥的生命,在它的吹拂下一切都将解体消散,只有它永远存在。“一朵云下的黄沙梁,也是时间的浮云一朵。吹散它的风藏在岁月中。”

在这场席卷天地的风之下,黄沙梁的各种生灵采取了不同方式抵御时间对生命的吞噬。在《逃跑的马》中,刘亮程写了马的两种逃生方式:一种马挣脱缰绳,朝自己的方向奔跑,另一种马则被拴在草棚里,它放弃了跟命运的较劲,但最终两条道路都通向死亡。马命如此,那么人命又会如何呢?“许多年之后你再看,骑快马飞奔的人和坐在牛背上慢悠悠赶路的人,一样老态龙钟回到村庄里,他们衰老的速度是一样的。时间才不管谁跑得多快多慢呢。”“忙人和闲人在村里过着一样长短的日子。时间一过,可能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截然不同的两种抗争和逃生的姿态,却得到相同的悲剧结局,即生命个体时间的终结——死。

可见,在浩渺的客观时间之下,人无法逃脱时间的消解,逐步走向死亡。在刘亮程的黄沙梁世界中,时间不是一般文本中用来串起一个家族兴衰故事、一段传奇历史的背景或元素,而是作为时间本身存在。它表现出一种无功利性、客观冷漠的特征。人与其它生物一样,命运的轨迹及终点早已注定,谁都不能例外地融入到宇宙往复循环的洪流中,刘亮程对生命的悲悯由此而生——人类短暂的一生抵抗不了永恒的时间。当意识到死亡是人从一出生就开始逐步兑现的宿命,恐惧感将打败人的灵魂。这种恐慌及焦虑弥漫在整个黄沙梁,人们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被源于死亡与时间的恐惧、焦虑与困惑活活侵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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