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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陇右诗歌边塞情怀成因分析

2016-01-07

西安航空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尚武精神边塞功名

徐 芳

(西安航空学院 人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77)



唐代陇右诗歌边塞情怀成因分析

徐 芳

(西安航空学院 人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77)

陇右地处边塞荒寒之地,是典型的“四塞之固”之一塞。陇右独特的地域风光以及唐代诗人们的审美体验,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灵感,使他们谱写了一曲曲豪迈悲壮的边塞号角曲,其诗歌创作的边塞情怀更成为唐代诗歌中不可忽视的现象之一。究竟原因,则主要表现如下:第一,功名意识;第二,汉代情结;第三,尚武精神。

唐代;陇右诗歌;边塞情怀

陇右之地,地处西北边陲,是典型的“四塞之固”之一塞。古代战争水平不高,崇山峻岭、长河大川都是天然的防守工事。《易·坎象》曰:“天险,不可升也。地险,山川丘陵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险之时,用大矣哉。”[1]山川险要是护卫江山社稷的天然屏障。自古以来,这一观点在历代的军事家和政治家心中已根深蒂固,这亦是李唐王朝实施“保全关陇政策”的原因之一。

山川险要的边塞之地,“关山饶苦辛”的荒寒的边塞之境,对文士的吸引力远不及“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秀丽江南。然则,许多游边出塞之士,为什么选择了陇右地域这样地处边陲的荒凉之乡呢?那是因为建功封侯之理想像催化剂一样,驱使内地的文人士子们走向边塞,去感受边塞的风情地貌,去感受边地的刚性之气和跃动其中的生命活力。其次,文人士子的心中怀有一种对塞外文化的神秘感,是一种跃动的好奇心,一种对汉代历史英雄的崇拜感。同时,丝绸之路畅达的交通为诗人士子们走向边塞提供了便利条件,高涨的尚武之风加速了他们走向边塞的步伐。这份边塞情怀通过诗歌这一载体,勾画出了一幅幅边塞风情图,永久地激荡于历史时空的“视域”中,见证了他们的豪侠之情。

一、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功名意识

由于儒家思想影响,“出仕”成为唐代诗人心中追求的最佳选择,就连归隐的孟浩然亦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而唐朝入仕的途径甚多。根据《旧唐书·职官志》的记载,主要有科举、流外入流和以门资入仕三种[2]。除此三者之外,还有用其他方式来获得官职的,如在对内和边塞战争中,通过应募从军,以战功来取得官职和勋赏。由于战争的特殊性质,这有时要比别的途径更能获得迅速的升迁,尤其唐初和唐前期更是如此[3]。

综而观之,诗人们主要有四条途径可以进入仕途:一是科举之路。科举制度产生于隋朝,兴盛于唐朝,这是大多数士子入仕之路。正如《唐摭言》卷九记载,“三百年来,科第之设,草泽望之起家,簪绂望之继世,孤寒失之,其族馁矣;世禄失之,其族绝矣。”[4]二是举荐入仕。诗人们可以通过具有名望之人的举荐进入仕途。唐代的拜谒之气较为流行,唐代著名诗人王维由张九龄举荐入官。杜甫困顿长安十年,“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的同时,也希望有机会被人举荐入仕;三是从军之途。军功不但可以给立功的将领本人带来丰厚的利益,连他们的母亲和妻子都会因此得到相应等级的奖赏[5]。高适和岑参都曾在边塞戎幕生活多年,切身的军旅边塞体验使他们的诗歌创作成为唐代诗坛的大流派。除高岑二人之外,从军出塞的诗人亦不少;四是“终南捷径”。此条路走得较为顺利的要数诗人卢藏用。正如《新唐书·卢藏用传》记载:卢藏用指着终南山对司马承祯说:“此中大有嘉处。”[6]诗人们栖身山林,远离尘世,以退为进,驰声走誉,作为仕宦的捷径。一向狂傲不羁的李白,傲视科举之路,然则他却选择了这条便利的门路。吴筠、史德义等皆由此路进入仕途。孟浩然亦想走这条捷径,却因“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的诗句断送他的入仕之路。

在唐代诗人的心目中,从军是求取功名的坦途之一。于是,唐代的诗人心中皆勾画出一幅边塞图。泱泱大唐,疆域辽阔,八方来朝,威震四海,诗人们充满了强烈的自信心和自豪感,功名意识分外强烈。他们以追求功名和出塞尚武为荣,以饱读诗书却庸庸碌碌为耻[7]。

《全唐诗》中提到“功名”二字的诗,一共有一百二十八首。诗中既有对历史英雄的崇拜,亦有对当下功名追求的豪情。对于博取功名之事,既有艳羡者,又有嘲讽者。不管是写对功名的渴望和赞颂,还是对博取功名的批判,我们皆可从唐诗中窥见一现象:唐代的诗人功名意识较强。功名意识是一种生命意识的表现,是一种大唐气象的历史使然。功名意识是整个唐代的普遍价值取向[8]。封得万户侯的幻想,凌烟阁画像中英雄们的激励,世间的功名富贵动摇着人心,使其牺牲生命亦不自悔。于是,出塞苦便变成了出塞乐[9]。

唐朝廷用高官厚禄、用免役荫子来吸引民众奔赴战场,鼓励他们用年轻的血肉之躯去博得功名[10]。戎马取功名的心态成为诗人士子们的奔向边塞的重要催化剂,同时也为他们的边塞诗歌增添了更加雄放豪侠的格调。

当诗意的空间置于历史的时空里,诗人们心中便唤起了强烈的历史意识和功名意识。《旧唐书·高适传》记载:“有唐以来,诗人之达者,唯适而已。”[2]在盛唐诗人群中,高适是唯一做到高官而封侯的诗人,他的边塞诗中表现出较为强烈的功名意识。“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送李侍御赴安西》),直抒胸臆,表达了奔赴沙场,建功立业的壮志情怀。唐代诗人们用诗歌创作来表现他们心中的功名意识,大肆地歌颂功名。“功名不早著,竹帛将何宣?”(李白《长歌行》)对神仙生活向往的李白,飘逸洒脱,却惟有功名忘不了。“寄言天下将,须立武功名”(张祜《采桑》),慷慨的英雄之气中流露出对功名的向往。“家本清河住五城,须凭弓箭得功名”(令狐楚《少年行四首》其二),写出了少年英雄立志“凭弓箭”夺取功名的豪健。“投笔怀班业,临戎想顾勋”(骆宾王《宿温城望军营》),诗人直接抒发自己立功边塞的心愿。

二、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汉代情结

汉朝的疆域和版图与大唐相似,陆上“丝绸之路”自汉代凿通,直抵西域。汉代的强敌是匈奴,唐代的强敌是突厥和吐蕃。汉朝的大国的气象,恢弘的气度,英雄的事迹,唤起了唐代诗人的汉代的怀念和追忆,亦勾起了诗人们心底里的汉代情结。唐代的边塞诗,有着浓郁的汉代情结,这成为一种典型的文化现象:以汉代唐,出征的军队称为汉兵,将领称为汉将,边塞称为汉塞,就连天上的月亮也称为汉月。《全唐诗》中提及“汉帝”的诗有四十八首,提及“汉家”的诗有一百八十三首,提及“汉月”的诗有七十二首,提及“汉将”的诗有六十首,提及“汉兵”的诗有二十七首,提及“边庭”的诗有二十六首,提及“汉国”的诗有十四首,提及“汉世”的诗有四首,提及“汉塞”的诗有两首,提及“单于”的诗有一百一十四首,提及“燕然”的诗有三十九首……无论是从唐代诗人们的对汉代军伍精神的颂扬方面,还是从其诗歌的数量方面来看,唐代诗人心里中皆蕴怀着一种的“汉代情结”。唐代陇右诗歌中亦带有这种浓郁的“汉代情结”。这一“汉代情结”亦是诗人们书写边塞的原因之一。

唐代陇右诗歌中,诗人们崇尚汉代的军伍文化,景仰汉代平定边疆、建功立业的武将英豪[11]。飞将军李广、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轻车将军李蔡、出使西域的张骞、义阳侯傅介子、新息侯马援、投笔从戎的班超、燕然勒石的窦宪、坚守疏勒城的耿恭等汉代英雄们的卓越功绩,令唐代诗人们向往不已。如“汉家边事重,窦宪出临戎。……更就燕然石,看铭破虏功”(耿湋《送王将军出塞》),写出了对勒石记功,名垂青史的希冀,亦写出了对汉代英雄武将的崇尚之情。又如“一自塞垣无李蔡,何人为解北门忧?”(翁绶《雨雪曲》),诗人把史书评价不高的李蔡作为武将英雄,感叹边塞无可用的带兵之将。又如“寄言班定远,正是立功年”(王涯《从军行三首》其二),诗人渴望像投笔从戎的班超一样立功报国、建立赫赫战功。又如“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高适《燕歌行》),足见李广将军的人格魅力深入人心,深受驰骋沙场的将士们的爱戴。

唐代诗人们的汉代情结,不仅仅是因为对汉代英雄的崇拜,更重要的是他们博大的胸襟、强烈的忧患意识和悲天悯人的情怀[12]。唐代自开国始,就有劲敌威胁,战争连绵不断,军伍精神的感召,建功立业的渴望,使诗人们热血沸腾,斗志昂扬。然而,战乱带来的民生凋敝,生灵涂炭,诗人们的忧患意识和悲愁情绪,强烈的生命意识,使他们心中升起了“汉代情结”,希望能像汉代的名将那样,保家卫国,能使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汉代情结”是唐代诗人笔下的时代产物,是通过文化反思而散发出的爱国情结和民族精神,是从军边塞的一种精神动力,是诗人们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的体现。

三、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尚武精神

无论从物质财富方面,还是从精神文化方面来看,唐代皆是中国最强盛的朝代之一。国力强盛,文化开放,战争频频,崇武之风盛行,在蒸蒸日上的大唐气象中,唤起了诗人们的尚武精神。唐太宗让阎立本所绘《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李靖、侯君集、李勣等皆因沙场战功而封侯,这是一幅唐太宗缅怀当年金戈铁马,威震环宇的战斗岁月的图卷,也是一幅激励将士们血战疆场的理想之图。不仅功臣们有赫赫武功,李唐王室的统治者亦是战功彪炳。吕思勉《隋唐五代史》中说:“汉唐并称中国盛世。贞观、永徽之治,论者以比汉之文、景,武功尤远过之”[13]。“上所好之,下必甚焉”,统治者的崇武思想,影响了唐代的时代潮流,影响了唐代的时代氛围,尚武精神成为唐代的一种时代精神和时代的感召力。

唐代的尚武精神影响了人们的价值取向和生命意识,“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杨炯《从军行》),诗人之声顺应了时代之风尚,呼出了走向广阔天地的心声,唱出了他们的人生理想和人生的道路。豪迈之气和昂扬之志,亦弘扬了唐代的大国气象。《全唐诗》中写“投笔从戎”的诗一共有二十八首,足见当时尚武精神对人们的价值观念的影响。如“一朝弃笔砚,十年操矛戟”(崔湜《塞垣行(一作崔融诗)》),富有尚武精神的时代氛围和边塞的召唤,使诗人毅然选择舍笔从军之路。又如“平生怀伏剑,慷慨既投笔”(刘希夷《从军行》),亦写出了弃文投武,立功异域的慷慨之情。诗人们的价值观念的改变,带来了不同的人生体验,不同的人生经历,带来了不同的文化心理,亦影响了诗歌的内容题材和艺术风格。据《唐才子传》记载,岑参“累佐戍幕,往来鞍马烽尘间十余载,极征行离别之情。城障塞堡,无不经行”[14]。岑参长期的边地生活实践,孕育了不少诗歌名篇。“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人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诗中描写的便是边地的大漠和狂风。

另外,由于唐代的恩荫制度的影响,寒门学子的入仕机会较少,求仕不遇的布衣之士们,选择了从军边塞,希望能带来封侯之机遇,他们积极响应时代的号召,并推动了尚武之风的盛行。如“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高适《塞下曲》),诗人的态度鲜明,写出了对儒生的蔑视,同时亦写出了自己从军的自豪感和自信心。这既是他个人的心灵呐喊,也体现出盛唐时代知识分子普遍具有的尚武精神和进取心态[15]。高适的从军经历和边塞诗作更加催发了士子们心中的尚武精神。这种尚武之风,豪迈之志,昂扬之气,身先士卒的“尚武精神”亦使诗歌表现出一种慷慨激昂之情和刚健之风。中唐以后的战乱时的尚武精神与唐前期的不同,更多的是哀惋之声。

综而观之,唐代诗人自身的“功名意识”“汉代情结”和“尚武精神”,以及唐王朝拓疆扩边的开放性,历史的机遇与时代的感召,使他们走向边塞,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带来了机遇,诗歌中散发着热情的浪漫,奔赴疆场的潇洒,挥洒豪情的快意,亦带来了离别之苦,伤亡之痛,漂泊之艰,战乱之叹。

[1] 高亨.周易大传今注[M].济南:齐鲁书社,1979:274.

[2] 刘昫等.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1804,3331.

[3] 傅璇琮.唐代科举与文学[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191.

[4] 王定保.唐摭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97.

[5] 杜佑.通典[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0:193.

[6] 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4375.

[7] 任文京.唐代边塞诗的文化阐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98.

[8] 王祥.唐宋文学论稿[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30.

[9] 胡云翼.唐代的战争文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1:61.

[10] 王福栋.唐代战争诗研究[M].北京: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12:127.

[11] 成曙霞.唐前军旅诗发展史[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3:76.

[12] 任文京.唐代边塞诗的文化阐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34.

[13] 吕思勉.隋唐五代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84.

[14] 辛文房.唐才子传笺证[M].周绍良,笺证.北京:中华书局,2010:399.

[15] 张浩逊.唐诗分类研究[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9:103.

[责任编辑、校对:梁春燕]

Analysis of the Causes of the Fortress Feelings in Longyou Poems in Tang Dynasty

XUFang

(School of Humanities,Xi'an Aeronautical University,Xi'an 710077,China)

Longyou,one of the "four typical solid fortresses",is located at the desolate and cold area.The unique regional scenery of Longyou and the aesthetic experience of poets stimulated their creation inspiration and made them create a great number of fortress poems.Fortress feelings in poem creation became one of the phenomena that could not be ignored in poems of Tang Dynasty.The reasons are as follows:awareness of scholarly honor,complex of Han Dynasty,and martial spirit.

Tang Dynasty;Longyou poems;fortress feelings

2016-09-14

西安航空学院校级科研项目(2016KY2219)

徐芳(1984-),女,甘肃武威人,博士,讲师,主要从事文化与文学、文化与教育研究。

I207.22

A

1008-9233(2016)06-00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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