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

王仙女怎么看都不像仙女。她其貌不扬，个子不高，微胖，皮肤还有点黑，混在人群里谁也不会注意她。尽管如此，王仙女并没有怨天尤人，自暴自弃，又或者以整容的方式让自己变得漂亮些，她说她很满意自己的容貌。她不喜欢化妆，讨厌在脸上涂抹那些工业制品。家人劝她多注意形象，否则就有可能孤独终老。早已过了30岁的王仙女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还放出话来：“我王仙女可不像你们一样，一辈子就仅仅为生存奔波。我还有更伟大的事业要去做！孤独就孤独吧，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古来圣贤皆寂寞吗？我虽然成不了什么圣贤，可我要活得像仙女，逍遥自在。”大家都觉得王仙女在说胡话，摇摇头走开了。

王仙女所说的事业其实就是行为艺术。她十几岁就开始穿着用蔬菜、报纸和塑料做成的衣服，头上顶着一朵大红花，阔步走在蝴蝶镇的大街上。王仙女之所以穿成这样，缘于她跟朋友打的一个赌，赌输了就要穿得奇奇怪怪在街上走一圈。后来王仙女觉得这个想法挺有个性，就坚持到了现在。只要天气允许，人们总能在街上看见王仙女穿着仙女装走来走去，每一天都不同。起初大家用异样的眼神看王仙女，說王仙女精神不正常，还威胁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王仙女最终以100分的考试成绩证明她一点毛病都没有，只是有点特立独行。转眼间十几年过去，大家渐渐习以为常，要是突然看不见王仙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知是谁把王仙女的故事发到社交网络，她很快便成了新闻热点。记者蜂拥来到蝴蝶镇要采访王仙女，有公司还说要大力包装王仙女，把她打造成东方的加布里埃·香奈儿，但都被王仙女婉拒了。她说她之所以打扮得奇形怪状，只是因为爱好，没有那么多功利心。她没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借此获得什么好处。大家都说她傻，这么难得的出名机会都不好好把握。王仙女只是笑笑说：“仙女的人生你们不懂，我也不想解释。”

王仙女35岁那年嫁给镇上一个开书店的。他们的定情信物竟然是一本《庄子》，众人大跌眼镜，说太寒酸。王仙女却自得其乐，还说她需要的不是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而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心地善良的伴侣。婚后的王仙女开了间服装店，闲暇之余仍然穿着千姿百态的衣服出现在蝴蝶镇大街，就像在举办一场属于自己的时装秀。丈夫很支持她，还深夜帮她设计造型。这让王仙女非常感动，走起路来信心十足，大家都说王仙女变得比以前美了。王仙女觉得她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穿了十几年的仙女装，并勇敢地展现在众人面前。她虽然没有令人艳羡的外表，但能听从内心的声音潇洒地活着，也不算辜负这一次且只有一次的人生。有人说王仙女就是仙女下凡，在不完美的世界有滋有味地做着自己，就像那句诗说的那样：“生如蚁而美如神。”

（夏之炎摘自《三联生活周刊》

2016年第44期 图/果酱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