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郝振铧

蛇果

◆ 郝振铧

引子

夜晚的江风，未吹走一丝白天的暑热，素以避暑胜地著称的镜湖市，这几天就如巨大的蒸笼，遭遇历史罕见的热浪袭击。位于江南新区碧湖蓝天国际大酒店，霓虹闪烁，流光溢彩，成为蒸笼里最强劲的一支电磁管。

一场名流汇聚的盛宴正在这里进行。

当红女星、名模、社交名媛，上百名捞世界的外围女，穿梭在男人中间，用自己的青春和肉体，激情演绎着各自的迷梦。所有积蓄膨胀起来的欲望，最终在午夜时分以十二名裸模演绎的“丝路花雨”推向了最高潮。

沉浸在亢奋中的男女，毫无顾忌地相互抚摸拥抱亲吻，现场混乱淫靡不堪。而此刻，一名神秘男人已经拥着当晚最靓丽的“镜湖之心”，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1

气温持续攀升，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像海市蜃楼一样在灼热的空气中丝丝晃动。

还是碧湖蓝天国际大酒店，几百名狂热的女读者，手捧着刚购买的新书，正争抢着作者的签名。新西兰籍华裔美女作家王紫凝的新书——《女·性·热》签名售书活动正在进行。

几台大功率空调好像失去了作用，发出的“嘶嘶”声就像蚕鸣。刑警支队大案队侦查员安素素，裹挟在拥挤的人群中。她不停地扇动着手里的书，香水和体液的混合味道，从敞开的领口飘散出来。

一个打扮妖艳的中年女人，几乎紧贴着安素素后背，借着混乱嘈杂场面和人群涌动，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安素素挺翘的臀部。安素素转过身，恶狠狠地盯了那女人一眼。

“变态！” 安素素心里骂道。

王紫凝十多年前移民新西兰，她的作品以描写女性生存现状见长，视角独特，在华语世界尤其是女性读者中十分畅销。这次她带着自己的最新力作，回到国内，并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镜湖之夏”学术研讨活动，当然也是为了重拾以往生活的点滴记忆。

安素素终于挤到王紫凝面前，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我叫安素素，特别喜欢您的作品。”安素素被挤得东倒西歪，气喘吁吁地说。

王紫凝摘下墨镜，看了看眼前女孩，那满脸的绯红和放着青春光芒的眼神，叫人爱怜。她露出迷人的微笑，在已经签完名字的扉页上，又落笔写下“青春无价”四个字。

回到警局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一进大门，安素素就感觉到今天有些异样。她急匆匆跑进办公室，除了队长都在，这才把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安素素端着书，在几个同事面前炫耀了一番。大家反应都不是那么积极，只有比安素素早几个月进队的徐永喜——都叫他喜子，凑上前来做出要抢的架势。安素素笑着躲闪着。喜子看着安素素笑靥如花的脸，正不知道该不该扑上去的时候，满脸胡茬眼睛通红的金戈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扯淡？”金戈严厉训斥着两个撞在枪口上的倒霉蛋。他平时很少这样，尤其是安素素还是第一次看见。

“安素素，从昨晚到现在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你不知道刑警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吗？”

“我去买书了。”安素素心虚，小声嘟囔着。

金戈的脸一下子被扭曲了，上前一把夺下安素素还攥在手里的书，摔在桌子上。“昨晚发生杀人案，你不知道吗？”就在昨夜，刚当选镜湖市形像大使的名模——“镜湖之心”冷雪蓝被人杀死在家中，头颅被切，去向不明。

镜湖市因镜湖而得名，是闻名国际的旅游胜地，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丹江穿城而过。为确保夏季旅游高峰期社会治安稳定，全市公安系统百日护游专项战役刚刚启动，该起案件的发生，无疑引爆了一枚炸弹。 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王铁魁亲临案发现场，指导案件侦破工作，并要求大案队全力破案，及时挽回不良影响。大家在现场忙了一上午，而安素素居然有闲心去追星，难怪金戈发邪火。

对于女孩子到大案队，金戈一直心怀不满，几次找局领导提出反对意见，但安素素还是被分了进来。

安素素委屈地哭了，转身跑出办公室。喜子看了看队长，也跟着跑了出去。队里另外两名侦查员邱桐、刘大伟围了过来。邱桐戏谑地说：这来一个不要紧，还得搭上一个。邱桐指的是喜子追求安素素的事。安素素没来时，喜子干起活来没的说，安素素分来后，他就变了个人似的，成了粘在安素素身上的一块粘糖，没有了正经干活的心思。

老刘曾经带过几天金戈，算是金戈的出道师傅。因为老头过于倔强和较真，得罪了不少领导，才提了副科级侦查员。他拍了拍金戈的后背没吱声。

金戈的情绪开始缓和下来。没一会工夫，安素素红着眼睛回来了。喜子跟在安素素身后，样子十分滑稽地朝金戈眨巴着小眼睛，那意思是看哥们面子，别再训她了。安素素就有这点好，很识哄，而且过后就忘，绝不记仇。

金戈略显疲惫：“刚才王市长下了死命令，两周内破案，再分析一下案情吧。”

杀人案件动因不外乎情财仇奸四种情况。从法医解剖和现场情况来看，死者乳房臀部等处有明显的啮咬痕迹，阴道内有精液。室内物品有一定翻动，但摆在面上的金银首饰和大量现金都在，所以情杀的可能性最大。案件定性后，金戈进行了分工部署：安素素和喜子负责了解冷雪蓝生前接触关系。邱桐与发案地派出所联系，负责监视死者居所和排查周围楼群的可疑住户。金戈和老刘负责社会面布控，对摸上来的可疑人员进行排查。

金戈今天发火，还有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原因。

安素素也不能未卜先知，不知道昨晚会发这么严重的命案。刑警工作时间本来就比较机动，昨晚她一个人到碧湖蓝天国际大酒店摸一条贩卖毒品线索，一直耗到天亮，手机没电了，又赶上王紫凝正在酒店举行签名售书活动，安素素挤着挤着也就忘了请假的事。

其实惹恼金戈的，还有安素素费了一上午劲捣腾买来的书。

2

金戈在读高中时，曾与王紫凝有过一段同桌经历。

王紫凝父母都是大学知名教授，中年得女，一直当掌上明珠呵护着。父母希望王紫凝将来也能从事教育工作，没想到她从初中开始就对文学发生了浓厚兴趣，且一发而不可收，以致影响了学业。

王紫凝在高中二年级时，从父母所在大学附属中学转到金戈所在学校，成了金戈的同桌。王紫凝那时就是小有名气的校园作家，她的到来，在学校引起了轰动。

金戈的聪明勤奋和对文学艺术的爱好，也很快赢得了王紫凝的好感。

课余时间，王紫凝喜欢对着金戈小声朗读自己的新作，那些带着少女心思的曼妙文字，像涓涓泉水流入了情窦初开的金戈心间。他的拘谨感，随着这个美妙同桌的到来和愉悦相处，一点一点消失，另一种他还不确定也说不清的情感，开始在心里滋生和蔓延。

如果没有那个下雨的夜晚，这一切都会成为人生美好的回忆。

那天王紫凝没来上课。晚自习做英语高考模拟试题时，金戈遇到一个陌生英文单词，他到王紫凝书桌中找《牛津英汉大词典》。王紫凝书桌里的书本和一些写作手稿，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一本书每一个本子甚至是一页废纸，都沾染着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词典没找到，一本包装精美的日记本吸引了金戈的注意，他把日记本揣在黄帆布挎包里，一口气跑到离学校很远的火车站。借着昏暗的灯光，金戈用有些不太听使唤的手打开了日记本。

在后来多年的记忆里，金戈一直感觉这一动作就如同开启了潘多拉魔盒——这是一个情感异常丰富的女生毫无遮拦的内心独白。

从初二开始，王紫凝就和本校一个微机老师谈起了师生恋。在她的帮助下，老师顺利考上了她父亲的研究生。但是后来证实，那个禽兽老师曾多次猥亵强奸女生，事情败露后，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这次早恋的苦果，使王紫凝开始恐惧和异性接触，她把自己封闭在文学天地里以寻求解脱。后来，美术班一个叫魏芳的女生，出现在她的情感世界里。

日记里写道：昨天是平安夜，可是一点都不平安。晚上10点多，我被魏芳的电话吵醒。她让我去火车道上见面，说是有礼物送给我。因为时间太晚了，不好跟父母请假，我就没有答应。可魏芳说，如果我不去，她就在那里等，一直等到火车来把她轧死。我知道最近一列火车大概是一个小时后吧，她平时像个男生，爱开玩笑，估计不会动真格的吧？我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穿上衣服偷偷溜出家门，看看她是不是真在那干傻事。

外面下着大雨，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又害怕又兴奋。这是在干什么？她或许就是开一个玩笑吧。这时，我惊呆了，魏芳手里捧着一个娇艳欲滴的紫色蛇果，一动不动立在道轨中间，一辆火车就停在她的身后。

平安夜后，她看我的眼神变了，那种感觉让我越来越不安，我知道这不是正常的情感，但始终下不了决心去拒绝。

看到这里，金戈仿佛听见了心被撕碎的声音。 她们开始像情侣一样海誓山盟，出双入对，关系更超越了精神恋爱，这样一直维持到高中二年级。王紫凝的父母耳闻了一些传言后，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带着王紫凝去看了心理医生，又为她转了学。魏芳被学校勒令退学，后来不知去向。

日记的后半部分，十分潦草地记录着转学后的一些情况，此时的王紫凝对感情已经彻底失望，还多次提到了死。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吵杂喧闹声不绝于耳，空气中飘荡着污浊呛人的气味。金戈一会儿感觉自己是一叶处于风暴中心的小舟，被惊涛骇浪肆意抛打着；一会儿感觉周围影影绰绰，人群像行尸走肉一样无声无息。外面已经下了很长时间的雨，学校里漆黑一片，大门早已经上了锁。金戈翻过围墙，用拳头打碎了教室窗户玻璃，爬进教室。他把那本沾上了血迹的日记放回原处，胡乱把自己书桌里的东西装进书包，然后冒着雨，像逃一样连夜跑了两个多小时，在天快要亮时回到了家。

金戈大病了一场。高考那天，他让父亲剃了个光头。

后来金戈以高分考取了中华刑警学院。在观摩美国艳星莎朗·丝通主演的悬疑恐怖教学片时，他终于知道了那晚遇到的英语单词（peeper）的含义——偷窥者。

《女·性·热》确实是一部震撼人心的力作，金戈掩上最后一页书长长吁了一口气。下班前，他特意到书店买了一本。王紫凝用女性特有的视角，描写了一个处于主流社会之外的女性同性恋群体，她们大多受过高等教育，因为种种原因而改变了性取向，演绎出一幕幕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读起来让人荡气回肠，无限感慨。

在这个夜晚，他第一次萌生了想要见她的强烈念头。

3

安素素和喜子从局里出来就直奔案发现场。这是去年刚刚建成的高档小区，房价极其昂贵，住在这里的基本上是各界成功人士。

死者尸体已经运走，在客厅地板上，留有大量褐色的血渍，看来这里是杀人和肢解尸体的第一现场。房屋装修高档，家用电器齐全，死者随身穿着的衣物和可疑物品已经在上午被提取走。客厅正对着的是一个宽敞的落地阳台，晾衣架上挂着一些没来得及收的衣物。对面楼房距离挨得挺近，估计是知道发生了杀人案，好几户人家大白天都遮着厚厚的窗帘。

这些衣物款式和质地引起安素素极大兴趣，尤其是几件高档内衣，全是出自外国名设计师之手，别致而性感。安素素一件一件拿下来，仔细查看。喜子耐着性子等着，心想这女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臭美。这时，安素素举着一只乳罩，突然大声说：找到了，你看这里！乳罩上有大量的精斑，显然不是没有洗干净，而是直接射上去的。

离开现场时天已经黑了。在往小区外停车场走的路上，一个穿西服、头发蓬乱的男子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安素素似曾相识，转过头来看着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一发现果真引起了金戈极大关注，也为自己在现场勘察时疏忽大意而自责。看着金戈有些尴尬的样子，安素素在心里得意地笑了。

冷雪蓝身世和接触关系基本查清。她是单亲家庭，只有妈妈和卧病在床的弟弟两个亲人。小时候的冷雪蓝，是一个能歌善舞的好孩子，深得父母和老师宠爱。可是从小学五年级起，冷雪蓝身体开始迅速发育，个头越长越高，竟比老师都高出一头。小朋友们开始不愿意和她一起玩，在鹤立鸡群的孤立中，冷雪蓝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后来，弟弟出世了，父母的感情全部倾斜到弟弟身上，但她一点也不嫉恨这个异常漂亮瘦小的弟弟，反而成了弟弟的启蒙老师，她有足够的耐心给他讲故事，陪他一起玩游戏。

弟弟长到5岁时，总是会无缘无故跌倒，后来被查出患有Duchenne型肌营养不良症。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母子承接遗传性疾病，在人类基因密码解密后，才知晓这种疾病是由基因序列排列出现错误造成的，是目前世界上无法攻克的顽症，患者一般都不会活过20岁，最终会因为某一不特定的重要器官衰竭而死亡。

爸爸无法接受这一事实，留下一张字条后离家出走了。

家里一贫如洗，全家人靠着母亲单位的一点补助金维持生计。为了挣钱给弟弟看病，高中没毕业冷雪蓝就离开校园，凭借身高和姣好的长相，很快在一家模特公司找到工作，并在这一行业逐渐崭露头角，成为男人们追逐的目标。尽管其中不乏令她心动的对像，但家庭重负造成的自卑感，爸爸不负责任的离家出走，使她对男人产生了强烈抵触心理，更主要还有对自己身体内遗传基因的担心，让她无法接受将来再有一个像弟弟一样的孩子，只要想一想都会令她恐惧不已，这些让正当青春妙龄的冷雪蓝把自己的情感世界牢牢封闭起来。

邱桐在走访中也有一些发现。冷雪蓝购买的房屋和装修总价超过二百万元，而且是一次性全额付款。尽管冷雪蓝这两年出名后隐性收入颇高，但为弟弟治病需要高昂的花费，她还是没有这种购买能力的。

4

DNA鉴定有了结论，结果出乎意料。死者体内精液血型和乳罩上精液血型虽然同为O型，但DNA结果明显不同，显然不是同一人所为。看来作案嫌疑人数不排除两人以上，这样的话，当前以情杀为主线的工作思路就遭到了质疑。

老刘家住在江北平房区，早晨上班前习惯在家门口地摊上，喝一碗豆浆，吃两根油条。这几年城市建设发展太快，老城区到处拆迁、修路、盖高楼，这种地摊已经越来越少。听说这一片马上要建全市最大的保障性安居工程曙光新城，老刘虽然心里很期待，但要是这个地摊也被城管部门取缔了，以后早饭上哪去解决？

前年老伴因为乳腺癌去世，儿子刘平当时还在警校读书。今年初儿子毕业，自己厚着脸皮第一次找了在政法系统担任领导岗位的老战友安正富，和安素素一起进了公安局，这事安素素和儿子都不知道。刘平在江南新区一家派出所工作，这阵子正开展夜间巡逻，已经半月没回家了。

手机响了。刘平在电话里兴奋地说：老爸，我上今天的晨报了，你看见没有？没看着，老刘说，上个报纸有什么显摆的？儿子进步老刘很欣慰，不过做父亲的总是要深沉一下。

果真在头版显著位置，登着本市公安机关打掉一家地下黄色网站的消息，还配着一张儿子押着网站老板的照片。老刘安稳地坐在办公桌前，正看得津津有味，安素素蹦蹦跶跶进来了。

老刘心里挺美，但嘴上不说，指着报纸上的照片让安素素看。安素素瞄了半天，没认出那警察来，倒是感觉犯罪分子挺眼熟。老刘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安素素。安素素又仔细看了看照片，一拍脑门：“噢，我想起来了。”这不正是那天在碧湖蓝天国际大酒店蹭自己的“变态女人”，还有那次在案发现场和她擦肩而过穿西服的男子吗？

男扮女装？女扮男装？安素素糊涂了，不过她还是兴奋地喊道：杀人案件有线索了！

安素素很佩服自己的记忆力，也为把这几个点串联成一个合理的杀人推理链条而激动不已。

老刘看着兴奋的安素素，一头雾水。

早会上，安素素把自己的重大发现作了公布，果真让大家情绪为之一振。这些天通过各种渠道没少上来嫌疑人，但都通过DNA鉴定很快查否了。

侦破工作迟迟没有进展，案件负面影响持续发酵，上面领导开始失去了耐心，金戈和大案队承受着巨大压力。对安素素的细心和脑子里始终带着案子，金戈破天荒给予了表扬，说案件要真破了，这头功就是安素素的。喜子在一旁有些不服气，说，安素素，你叫人吃了豆腐咋没回来汇报呢！安素素心情不错，只朝他挥了挥拳头。

金戈又看了看报纸，指着照片上的警察，乐着对老刘说：这不是你儿子刘平么？看来这案子注定是咱们家人破了。安素素这才明白老刘让她看报纸的意思。 金戈刚参加工作那会住在单位，常去老刘家蹭饭吃，那时候刘平还在上高中。刘平当警察后，因为不在一个部门，所以也很少见面。

刘平很快被临时抽调到大案队。小伙子长得不错，浓眉大眼，不大像老刘，也许安素素在场的缘故，说起话来还有些腼腆。

犯罪嫌疑人叫韩青波，原来是一所中学的老师，因猥亵强奸学生被判刑，刚出狱不到一年。前一天晚上后半夜，刘平和一个同事在辖区里巡逻，发现在一户居民楼阳台上有个人影，正把一根长长的竿子伸到对面住户阳台上钩东西。对面楼里住着电视台的漂亮女主播。两人没吱声，悄悄进了楼道，在他家门口一直坐到天亮。第二天一早，韩青波一推门，发现两个警察和一地烟头，立刻就蔫了。

韩青波出狱后曾到一家网站打工，后来劣迹曝光，被老板炒了鱿鱼。韩青波自己租赁了一家外国网站的服务器，非法开办了一家色情网站，专门提供本市知名美女的隐私照片和录像。再后来韩青波一般在选定对像后，先通过跟踪确定住址，然后在附近租房子，有时佯装成电话公司员工、水暖工，或直接潜入偷拍对像住户，把微型摄像头安装在卧室、卫生间里。

看守所里，韩青波看到一身警装的安素素时愣住了，显然他认出了这个泼辣的小美女。韩青波对犯罪情况一一作了交代，但对到过杀人现场却矢口否认。安素素有些沉不住气了，“啪”的一拍桌子，正想发作，被金戈用眼神制止了。

临走时，金戈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韩青波：“你原来在哪个中学上学？”

“师大附中。”韩青波答道。

金戈又问：“那你猥亵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时间太长我想不起来了。”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个大学教授的女儿？”

韩青波有些惊愕，连声说：“有，有。”

“那你刚才为什么隐瞒？”

韩青波很感伤地说：“那是我唯一爱过的女生。”

“你他妈连畜生都不如，也配说爱？”说着，金戈冲动地上前，对着韩青波的裆部就是一脚，“老子今天废了你！”

韩青波应声倒地，捂着裤裆满地打滚。这种惩罚他没少领教过，即使在监狱里，他这种罪犯也是最叫人瞧不起的，那些老犯们对他生殖器的折磨更是花样百出。

一贯冷静的金戈，今天居然这么冲动，还使用了暴力。不过安素素觉得很解气，感觉金戈今天挺悍气，像个男人。

出了看守所大门，两人上了车。安素素憋红了脸说：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揭露他？金戈说：韩青波有意回避到过杀人现场，更说明他有问题。现在我们关键要的是证据，再说他是不是嫌疑人，等回头我们验一下DNA就可以确定，但是要拿下他的口供，必须打掉他的侥幸心理。现在我们再去现场看看。

金戈想着当年王紫凝怎么和这样的人搞在一起，真为她不值。一路上感觉心里怪怪的，也品不出是什么滋味。

5

现场已经被查封了半个月，一开门里边还有一股血腥味。在洗手间和卧室的灯座暗影里，果然发现了两个非常隐蔽的微型摄像头。“看来我们的现场勘察漏洞太多了。”金戈不无自责地说。在对面楼群的走访中，也证实来过一个外来租房户，因为这里出了命案没住两天就退房了。

情况已经明了，韩青波确有重大作案嫌疑！

当韩青波被再次带到审讯室时，他已经被戴上了脚镣和手铐。在戒备森严的看守所，只有死刑犯才“享受”这种待遇。审讯室里，端坐在审讯桌后面的三个警察一言不发，旁边站着临时调来的身穿白大褂的法医，桌面上摆着一个乳罩和刚刚搜来的两个摄像头。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韩青波一看这阵势，“咕咚”一声跪在水泥地上喊着。 “还说没杀人，给他抽血！”金戈吼了一声。喜子过去把他扶起按在座位上，法医上去麻利地在韩青波耳垂上提取着血液。

韩青波脸色由黄变白，开始往下淌着大颗的汗珠，身子直打摆子。 喜子点了一颗烟递过去，韩青波颤抖着用双手接了过来。

我都说，我真的没有杀人。韩青波说，我是在一本时装杂志封面上看见冷雪蓝照片的，感觉有些像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女生，就是那个教授的女儿。说到这里，韩停顿了一下，有些恐惧地看了金戈一眼。我开始把她作为下一个目标，偷着跟踪了几次，摸清了她家地址。后来我趁她白天外出，在她家卫生间和卧室安装了两个摄像头，观察了几天，除了录一些上厕所和洗澡的镜头，其他什么情况都没有。那天晚上，我用鱼竿挑了一条内裤和一件乳罩准备撤了，没想到快半夜时，来了个带黑头套的男人。我以为碰到入室强奸或抢劫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报警，真的。韩青波又顿了顿，见没人理他，接着说，没想到女的主动把衣服脱了，两人就在客厅地板上做了起来。韩青波咽了一下口水，快速瞟了安素素一眼，说，我看着忍不住自慰起来并射在刚偷来的乳罩上了。对面没动静后，我把乳罩又递了回去。谁知道第二天听说冷雪蓝被杀，我就慌了，凶手一定是那个人！我想去报告，又怕自己说不清楚，就赶紧把房退了。临走时，发现那只乳罩还在，我越想越害怕，等捱到天黑，又返回来想把乳罩再偷走，可是找了半天没找到。

韩青波的交代虽然能自圆其说，但情节太离谱。安素素记着记着开始不耐烦了，把笔一丢：接着编！

韩青波说：我说得千真万确，我有证据。

果然，韩青波在他住处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取出了一个U盘。从模糊不清的画面来看，他说的情况基本属实。韩青波自鸣得意地说：这段录像是我特意藏的，就怕有这一天留着给自己作证用。

DNA鉴定结果也证实了韩青波的说法。案情分析会上，喜子和安素素依然认为韩青波的嫌疑不能排除，他完全有可能受到刺激，等那个蒙面男人离开后，潜入冷雪蓝家强奸杀人，或者他就是那个蒙面男人。金戈认为韩青波这种类型的人犯罪，一般不会采取暴力。老刘和邱桐也赞成这种说法。金戈又说，韩青波可以暂时不予查否，下一步工作重点就是揭开那个蒙面男人的神秘面纱。

邱桐这几天一直顺着冷雪蓝经济来源这条线开展工作。

几经周折，邱桐终于了解到，冷雪蓝的房屋，是她获得形像大使后，赞助单位私下奖励给她的。那家单位是本市一所著名私立医院，院长欧阳圣，美籍华人，大概有六十岁年纪。欧阳圣一惯作风严谨，深居简出，在媒体面前始终保持低调，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

要对欧阳圣开展调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搞不好就会被扣上破坏投资环境的罪名。果然，邱桐只见了欧阳圣一面，刚说明来由就遭到拒绝，又接连吃了几次闭门羹。欧阳圣还将情况向市委市政府做了反映，提出强烈抗议。市公安局领导被叫去说明情况。虽然是侦破命案需要，但在没有确凿证据情况下，要开展对外商的刑事侦查，市领导也很难做出决定。欧阳圣的不合作态度更引起了大案队怀疑。邱桐通过几次跟踪盯守，终于在欧阳圣家游泳池里拍到了他的半裸照片，经过电脑处理和比对，发现与韩青波拍到的蒙面人体型十分相似，但据此认定欧阳圣是作案嫌疑人显然证据不足，而要取得欧阳圣的血样或体液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欧阳圣有一个女儿叫欧阳琼，是一个艺术家，擅长西洋油画和名人蜡像的制作，偶尔会在公共场合露面。从她身上打开缺口可能要相对容易些，而且又不会打草惊蛇。邱桐的这一建议得到了金戈的赞许，只要欧阳琼的DNA信息和冷雪蓝体内精液DNA信息显示为亲子关系，就基本可以认定欧阳圣是凶手。这个靠近欧阳琼的任务就交给了安素素。

欧阳琼平时喜欢着男装，梳着短发，在离镜湖不远的旅游小镇上，有一处幽静的别墅，那是她专门用于作画和制作蜡像的场所。她一般喜欢白天工作，晚上有时会到一家叫红馆的女子休闲会所消遣。

会所里音乐轻柔，灯光昏暗，一些靓女贵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年轻英俊的男服务生穿梭往来，空气里不时荡漾起暧昧的笑声。安素素浓妆艳抹，一个人挑了个背静地方坐下来，这个角度刚好对着门口，可以看清每一个进来的客人。她已经在这里守候三个晚上了。不时有男服务生殷勤询问需要什么特殊服务，偶尔也有一些艳丽性感的女人过来搭讪，都被安素素婉拒了。

夜越来越深，喜子在外面车里不时给安素素打个电话问候问候。这时一辆时髦的敞篷轿车停在了会所门口，欧阳琼从车上跳下来，走到车另一侧，把门打开，优雅地搀扶着一个穿着晚礼服的时髦女人下了车。喜子顿时精神起来，连忙给在里边的安素素报信。

和欧阳琼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王紫凝。安素素看着她们挽着手走了进来，直接穿过大厅进了一个豪华包房，看来她们是常客。王紫凝怎么会和欧阳琼同时出现呢？安素素思考着，没有答案。情况出现新变化，她也无暇多想，立刻朝那个包房走了过去。

对安素素这个不速之客，欧阳琼表现出极大的不满。王紫凝认出了安素素，向欧阳琼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忠实读者。欧阳琼吐了一个烟圈，傲慢地“哼”了一声。趁王紫凝去拿酒水的机会，安素素对欧阳琼说，我也认识你，你是著名美女画家欧阳琼小姐对吗？欧阳琼见对方居然认出自己，还一副很乖巧的模样，她开始仔细打量起安素素来，那眼神看得安素素心里有些发毛。王紫凝热情地邀请安素素坐下来一起喝一杯，欧阳琼也没反对，毕竟像安素素这样的女孩，连女人都会喜欢。

喝干一瓶XO后，安素素寻机把欧阳琼的酒杯装进手包里，借口头晕离开了会所。

检测结果并未像期待的那样，甚至连血型都不符。喜子说又是空欢喜一场，就凭这一点，欧阳圣作案嫌疑就可以完全排除。看大家情绪有些低落，金戈说，别垂头丧气，我们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

但接下来该干什么，金戈心里也没了谱。

6

王紫凝跟欧阳琼搅在了一起，又去了那种场合，金戈心里挺不是滋味。他决定还是找王紫凝见上一面。这么多年，为了她金戈感觉自己都老了，当年有多少热心人张罗着为他介绍对像，可是他一个都不看，不少人私下称他是老处男。

找到王紫凝并不是难事。在拨王紫凝房间电话号码时，金戈的手指都有些僵硬了。几声振铃后，电话另一端传来一个女人温柔如水的声音：您好，哪位？显然王紫凝不熟悉金戈的手机号。金戈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是我，紫凝。长时间的沉默，金戈还以为线路出了毛病，这时里边传来了压抑的、低低的哭泣声。“你还记得我？那年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联系？”听得出王紫凝很激动，一串连珠炮似的发问，把金戈轰晕了。

在一家叫老橡树的咖啡馆，金戈和王紫凝面对面坐着。这家老店已经开了不知道多少年，店主是一个英国人，那时金戈和王紫凝经常从店门前过，闻着里边飘出的阵阵咖啡香，那气息好像一直就沁在心里。

金戈用勺搅动着咖啡，眼睛有些发直的看着王紫凝：

“你还是那样，一点都没变。”

王紫凝说：“你变了，像个中年男人。”

“你还好么？” 金戈说。

王紫凝说：“不好。”

金戈又说：“你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大作家，怎么会不好呢？”

“你以为我要的就是这些吗？”王紫凝脸有愠色地说。

金戈一时语塞。王紫凝又说：“你当年为什么逃跑？连一点消息都不给我。”“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你。”金戈说。

“我要听你的回答。”王紫凝执拗说。

“我卑鄙无耻，偷看了你的日记。”金戈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但一说出来，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我偷看了你的日记！”金戈又说了一遍，他在等王紫凝的责难。

王紫凝眼睛里溢满了泪水：“你不知道我是故意给你看的吗？我是要你帮我！”

金戈的眼泪也唰地流下来，喉咙像被卡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王紫凝高中毕业后，在家人安排下上了外国语学院。在校期间，在一个新西兰男留学生疯狂追求下，一心想摆脱情感困扰的王紫凝最终答应了他的求婚，毕业后两人飞赴新西兰完婚。由于文化背景民俗习惯等诸多差异，以及王紫凝内心深处那些难以解开的情结，这段跨国婚姻在维系了一年多后即宣告结束。离婚后的王紫凝，对爱情完全失去了幻想，她开始发疯一般写作，一部部王氏风格的作品就这样在她情感的宣泄中诞生了。

这次谈话让金戈如释重负，同时他还了解到，欧阳琼原来就是当年的魏芳！

魏芳的父亲在她未出生时就去世了，死因不明，她是母亲一手带大的。父亲的概念，对魏芳来说是模糊的，甚至是羞耻的，这个家里只有女人的身影。魏芳小时候总打架，逐渐养成了男孩性格，只有早熟的王紫凝同情魏芳的遭遇，成了她童年时唯一的朋友。后来魏芳出现了同性恋倾向，这让一直要好的她们都感到非常痛苦。那时王紫凝因为师生恋失败，情感受到严重挫折，慢慢开始接受了魏芳的感情。事情在学校曝光后，王紫凝转了学，魏芳也随母亲移居外省，与外公一起生活。再后来，长相俊美颇显年轻的母亲，改嫁给了外公一位好友的儿子，就是后来成为著名遗传学专家的欧阳圣。欧阳圣是旅美华侨，在美国留学、生活多年，经营多家医疗企业。魏芳凭借自己的艺术天赋和刻苦努力，在画坛开始崭露头角，凭借养父的财力，在国内、美国多次举办作品展。三年前，欧阳圣通过招商引资政策，到镜湖市开办医院，魏芳也随养父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

欧阳圣与欧阳琼是养父女关系！

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血缘联系，这一新发现又使案件柳暗花明。就在这时，突然传出欧阳圣失踪的消息，难道他发现苗头不对，畏罪潜逃了？

在海关过境信息登记中心，邱桐向中心的一位漂亮小姐出示了工作证和介绍信，要求查阅近期过境登机记录。一直查到将近中午，也没有发现欧阳圣的名字。邱桐心里很高兴，说明欧阳圣还在国内，并立即给金戈打了电话。

当务之急是申请对欧阳圣的限制离境令和搜查令。这件事情由安素素在最短时间内办了下来。当签着一溜高官名字和盖着大大小小公章的两张公文摆在金戈桌子上时，金戈开始欣赏甚至感激起面前这个小师妹了。

欧阳圣的居所是一座欧式三层结构的古典建筑，里边装修完全是欧式风格。管家和佣人已经不知去向，搜查时只有几名外事局官员和欧阳琼在场。邱桐无意中发现，在书架背后有一间隐蔽的密室，这一发现使大家都精神一振。

从欧阳琼表情里可以看出，这一发现令她也感到吃惊，显然她不知道养父还有这样一间密室。

搜查取得了预期效果。在密室的一个墙柜里，找到了一个黑色头套，还有绳索、皮鞭、眼罩及性药等色情物品。从头套里，提取到了几根已经灰白的头发，显然是欧阳圣留下的。安素素好奇地拿下皮鞭，握着橡胶手柄甩了一下，问金戈：这是干什么用的？金戈说：是抽女人用的。安素素不解。金戈又说：你没听过有个哲人的名言吗：“要找女人吗？别忘了拿上你的鞭子。”安素素一撇嘴：“变态！”

经过DNA检测，头套里留下的头发与冷雪蓝体内精液为同一人，欧阳圣强奸杀人证据确凿。逮捕令已经申请下来，但欧阳圣依然下落不明，仿佛在人间蒸发了。

7

本周六，在碧湖蓝天国际大酒店，将举办一场欧阳琼人体油画作品和名人蜡像展。有消息称，父亲失踪让欧阳琼深受刺激，她将在展出结束后回美国。因为作品的大胆和不少社会名流到场，这次告别展成为全城关注的一个焦点。

听说王紫凝也将到场，安素素向父亲要了一张招待券，独自去了展会现场。金戈在中学时代曾经对人体绘画非常感兴趣，后来在大学时还选修过罪犯模拟画像课程，加上案件侦破工作陷入僵局，也想趁周末来放松一下。当然他心里真正期待的，是想见见就要回新西兰的王紫凝。

上次见面，让他们虽然消除了彼此的误解和怨恨，但毕竟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两人都有了太多改变，要找回学生时代的恋情已经很难了。

王紫凝没有在开幕仪式上出现，欧阳琼也在剪彩结束后匆匆离开酒店。

整个展厅都散发着暧昧诡异的气息，每一件作品前都簇拥着一群参观者。对于这些介于色情与艺术边缘的作品，人们都表现出艺术家或是鉴赏家一样少有的狂热。带着情欲的信息从作品中流淌出来，顺着人们的视觉神经爬进参观者体内，转化成躁热骚动的感觉。展厅里并不热，人们还是不停扇动着手中的宣传单、手绢或是一张窄小的门票，掩饰或平息心理、生理上滋生出来的欲望。

王紫凝没出现，欧阳琼也没回来。安素素很失望，在场内东张西望，这些作品在她眼里，都应该归为垃圾一类，充其量是一堆洋垃圾。在一幅全裸女体油画像前，安素素意外发现正看得出神的金戈。这是一幅惟妙惟肖的人体背影写实，作品中的人物细腰丰臀，匍匐在印花地毯上，露出半个挤压变形的乳房，正伸着手臂去钩茶几下滚落的东西。

作品名字叫《蛇果》。

安素素心里感觉十分可笑，这个老处男竟然跑到这里看女人裸体画。她恶心得像吞了只苍蝇，转身刚想离开，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

金戈一进来就发现了安素素。 “仔细看看这幅画里的人像谁？”金戈用不由分说的口吻说。

“像个鬼，光看屁股能看出来像谁?”安素素的眼睛故意瞟着别处嘟囔着。幸好这里没有熟人，不然真是要给他羞死。 金戈并不在意，用一本杂志挡着画中女人头部，小声说：“仔细看看，像不像冷雪蓝？”

冷雪蓝的头一直没找到，尸体现在还一直存放在公安医院冷柜里没有火化。安素素去看过，现场照片也看了很多遍，虽然没有脑袋，但那惹火的身材安素素印像非常深刻，这是女人天生的嫉妒心理。安素素的眼睛逐渐放出了兴奋的光芒。

金戈“嘘”了一声，安抚住安素素激动的情绪。他看了看表，离今天飞往美国的航班起飞还有两个多小时，他拉着安素素快步走出酒店。

警报器鸣叫，金戈驾着警车朝着欧阳琼的别墅方向急驶。给队里打电话，金戈边开车边命令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安素素，让老刘和邱桐去机场，喜子和刘平去欧阳圣居所，马上逮捕欧阳琼！

在欧阳琼的蜡像作坊里，一些没展出的蜡像摆在一边，栩栩如生，还有两个被帆布遮盖着。欧阳琼站在一锅沸腾的蜡浆前搅拌着。王紫凝全身赤裸，被固定在一个金属凹槽里。她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喊叫挣扎，只恐惧地睁着眼睛看着欧阳琼的举动。

别墅大门紧闭，金戈和安素素从围墙翻了进来，直接奔进画室。没人，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和素描作品，歪歪扭扭的，地上更是一片狼藉，而从另一扇门的门缝里，飘出一股白气和石蜡味。金戈掏出手枪，用肩膀猛的撞开门。欧阳琼正按动着电钮，装着蜡浆的鏊锅缓缓升空，向金属凹槽滑过去。金戈扑过去，一拳击倒欧阳琼，关掉了电源。

躺在凹槽里的王紫凝，睁开紧闭的眼睛，看到俯身来救她的金戈，虚弱地说了声“救我”，然后失去了知觉。

揭开白布，是已经完成的欧阳圣和冷雪蓝的蜡像。

8

欧阳琼是在一次时装展示会上认识冷雪蓝的。她立刻就被这个和王紫凝有着某种神似的模特所吸引，并许以重金，邀请冷雪蓝做自己的人体模特。冷雪蓝当时正为弟弟和母亲治病急需用钱，于是答应了欧阳琼的要求，每周一次到欧阳琼画室做裸模。通过几次接触，情感一片空白孤独无助的冷雪蓝，逐渐被欧阳琼所引诱，成为欧阳琼又一个情感俘虏。

一次，冷雪蓝弟弟发病，情况十分危险。在欧阳琼帮助下，冷雪蓝把弟弟送进医疗技术更先进的欧阳琼养父开的医院。此时国际上基因研究已经取得重大突破，而欧阳琼的养父欧阳圣，正在进行基因治疗的临床实验，又为冷雪蓝的美貌和曼妙的身材所倾倒，所以对冷雪蓝弟弟的治疗十分关注，并有意接触冷雪蓝。

欧阳琼有次到养父办公室，欧阳圣没在。她发现平时紧锁的大保险柜上插着钥匙，出于好奇打开了柜门。保险柜里存放着大量现金、外币，还有一些昂贵的首饰和名人字画。拉开底层抽屉，里边一个有些陈旧的锦盒引起了她的注意。打开一看，是一些泛黄的旧资料和老照片，而在锦盒的最底层，欧阳琼有了重大发现——居然是一份欧阳圣与冷雪蓝签订的内容详尽的协议书！

欧阳圣勾引冷雪蓝一直未得手，他开始谎称国际上已经攻克了她弟弟这种疾病，但需要在与患者DNA信息相同的胎儿身上，获取未发病前的遗传基因信息，然后制成转基因治疗的药物。欧阳圣建议冷雪蓝提供母体，这样不但可以治疗好她弟弟的病，也可以改变她体内隐藏的变异基因，让她可以过正常人的婚姻生活，欧阳圣也完全可以借此一举世界扬名，甚至获得诺贝尔医学奖。欧阳圣又说，胎儿父亲由他亲自进行筛选，必须具备一定的基因条件，而且要自然受孕。作为补偿，欧阳圣答应帮助冷雪蓝获取模特大赛冠军，同时赠予一套价值二百万的豪宅，并免去冷雪蓝弟弟的一切治疗费用。

冷雪蓝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救弟心切，钻进了老色鬼欧阳圣的圈套。

此协议一式两份，由冷雪蓝和欧阳圣各自保存。

欧阳圣为了掩人耳目，每次都在夜深人静时去冷雪蓝的新居所，并在进门前带上头套。两人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欧阳圣在做爱高潮时发出几声惬意的干嚎。在冷雪蓝眼里，这个蒙面人只是欧阳圣找来的交配工具，她把做爱地点仅限于客厅的地板上。

冷雪蓝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这个在自己身上寻欢作乐的优良品种，居然就是欧阳圣本人！

欧阳琼在了解事情真相后，气愤至极。冷雪蓝对自己的背叛，养父对母亲的背叛，让欧阳琼深恶痛绝。杀死这一对奸夫淫妇！这个念头一产生，就强烈地左右着欧阳琼，她开始为杀人做着精心准备。

冷雪蓝和欧阳圣最后一次做爱的晚上，欧阳琼一直就潜伏在冷雪蓝家附近。那一次，欧阳圣带了一些从美国带来的催情淫药，在骗奸时偷着抹在了冷雪蓝的敏感部位，使冷雪蓝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性高潮，连欧阳圣的疯狂啃咬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待发泄完兽欲的欧阳圣驱车离开后，欧阳琼闪身进入阳台。

疲惫不堪的冷雪蓝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没动，品味着刚才羞辱中带着强烈快感的性交，身上感觉火辣辣的。

已经十几次了，自己为什么还没怀孕？她想着，睡意渐浓，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门没上锁，欧阳琼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发现了一丝不挂躺在地板上已经熟睡的冷雪蓝。欧阳琼一步步靠近目标，在片刻的犹豫后，她举起锋利的雕刻刀，狠狠戳进了冷雪蓝的眼窝。冷雪蓝一声没哼就死在了睡梦里。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欧阳琼开始感到害怕，立刻驾车逃离了现场。回到别墅，欧阳琼不停地抽烟，努力回忆着杀人的经过，她忽然想起那份还在冷雪蓝手中的协议书。如果落在警方手里，养父会很快受到怀疑，自己也会跟着被识破。于是，她又驾车赶回冷雪蓝的住地，找出那份荒唐的协议书。月光下，冷雪蓝的面孔血肉模糊，赤裸的肉体散发着一层皎洁的光晕。想到昔日在一起时的缠绵时光，欧阳琼开始泪流满面，她把还带着余温的尸体翻过来，用刚才遗落在现场的那把雕刻刀，切下了冷雪蓝的头颅。

冷雪蓝的死的确让欧阳圣惊恐万分，他一边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拖延时间，一边做好了回美国的准备。后来见警方迟迟未对他采取行动，思想开始放松下来，毕竟自己不是真凶。

这期间，欧阳琼得知王紫凝已经回到镜湖市，于是暂时放下杀死养父的念头，想着如何与王紫凝再续前缘。但王紫凝的态度让她极度失望，只和她论同学之谊。在一次跟踪时，欧阳琼发现王紫凝竟然和一个相貌不俗的男子在咖啡馆秘密约会，这让失落的欧阳琼更加嫉火中烧，她弄清了金戈的真实身份，也看到了和金戈一起出入的安素素。想到在休闲会所的那次巧遇，生性敏感多疑的欧阳琼断定，养父已经被列入了怀疑对像。

欧阳琼在电话里通知欧阳圣，说他和冷雪蓝签署的两份无耻协议都在她手上。欧阳圣这时才想起自己慌乱中竟然忘记了还有协议的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于是立刻赶到欧阳琼的别墅。欧阳琼一句话不说，把欧阳圣引到蜡像作坊，掀开被白布罩着的一个蜡像。欧阳圣一见竟然是冷雪蓝，“扑通”一声跪在蜡像面前，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欧阳琼鄙夷地看着，她趁欧阳圣低头的工夫，用杀死冷雪蓝的那把雕刻刀，一刀戳进了他的后心。接着，欧阳琼扒光了欧阳圣身上的衣服，把还没有完全断气的欧阳圣拖进制作蜡像的钢槽里。

开展前，欧阳琼试探性地邀请王紫凝来参加展览会开幕仪式，遭到王紫凝断然拒绝。

欧阳琼的作品展览会如期举行，她已经做好在展览结束后逃回日本的决定。在参观者中，欧阳琼先后发现了安素素和金戈，她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于是在参加完开幕式后，偷偷溜了出来，开车直奔王紫凝下榻的酒店。

在酒店，欧阳琼和王紫凝发生了激烈争吵。王紫凝说她真正爱的人一直就是金戈，只有那段情感才是她最珍惜的。她激动地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欧阳琼眼神已经变得越来越凶狠。欧阳琼最后说，金戈就在展会现场，你如果当面亲口说出你爱他，我就成全你们。

激愤的王紫凝没有注意到，车是朝着欧阳琼别墅方向驶去的。在别墅里，王紫凝对欧阳琼的苦苦哀求依然无动于衷，并说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都毁在了她手里。

欧阳琼终于彻底绝望了！

尾声

几天后，两个蜡像被重新化开，一副完整的尸骨和头颅惊现在众人面前。

暑热尽退，凉意盎然。洁白的医院病房里，王紫凝正出神地望着安素素送来的一篮紫色蛇果。

发稿编辑/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