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佑伦

特殊车牌

◆ 李佑伦

小村人穷，在外打工的人却不穷，他们出去几年时间，村子里就冒出了砖房，逢年过节也就有了汽车开回来。眼下，又要过年了，在外打工一年的人又得回家，一直想出人头地的二孬子今年也买了辆三万元的奇瑞。但奇瑞哪能给他争光呢。二孬子思前想后，跟城里的一个朋友求爷告奶，说是将他的大众车交换使用几天。

就在准备回乡的前两天，二孬子又犹豫了。妈的，大众是比奇瑞体面，可前几年乡下早就奔驰宝马了，这大众回家算个屁啊。二孬子不停地拍着脑瓜，难不成也跟谁再换一下，换个宝马奔驰？可自己压根儿跟开这种车的人都答不上话，还借车给你？

有了。二孬子常在道上跑车，注意到个有趣现象，除了那地方数一数二人物的官车01、02、03外还有一种特殊车牌，5个6，5个8或5个9等，都是豪车才有的车牌，豪车很多，这样的车牌却相当有限。车牌的数字要是全都是8，不用说大家都能想得到，三个字，值大钱。二孬子当即找到白铁加工厂，像模像样地做了个车牌，然后喷上省城5个8的号，放到车上。开车回家，要近村时，停下来，将正规车牌拆下，换上5个8的车牌。

二孬子一路按着喇叭将车开进村子。半天时间，二孬子“发发发发发”的车牌村人皆知。还有人说，那车牌就值88888元哩。

二孬子父母问二孬子，你今年挣了好多啊?二孬子不回答，一个劲地笑，然后掏出一个装有千元的红包，强硬地塞到父母手中，二孬子在外打工数年，从来没有这样过，父母想，大概真发了。发了就行，到底挣多少，管他呢。

正月初一。冬日少有的太阳出来了，村干部一伙说说笑笑大驾光临，还带着礼。闲扯了会，村主任就开始入正题了。说二孬子是村里的榜样，为村里争了光，是这山这水养育的好儿郎。现在村里财政困难，村口的路一直铺不进来，但是，英勇的村民从来没在困难面前屈服过，上面不给解决我们自行解决，我们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我们村有很多在外的也是些有能力的而且都是些热爱家乡的人。他们和我们一样，一致要求柏油路进村，通到每个社每个户。为此，纷纷慷慨解囊，鼎力支持。当然，我们不会忘记他们，我们还要修一座豪华的大理石碑，让我们的子孙都永远记得为我们村做出杰出贡献的人。

村主任官不大，口才不可小瞧。越往下说，二孬子的心越慌乱，其实，他心里早就在嘀咕，要糟，肯定要糟。

主任不说了，村干部一行都微笑地望着二孬子，等待他的下文。二孬子心在嘀血，咚咚咚地像响鼓在敲，面上却要挤出笑，比哭难看，嗓门虽高，但底气仍是不足，我捐——停一下，一咬牙，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两千。

哎哟，我的二孬呀，女团支书牵扯了下二孬的衣服，你太谦虚了啊。女团支书摊开一个本子，上面是车牌号，车主和赞助数额的一张登记表，给二孬看。

最少的都是五千。

二孬趔趄了步，但他努力装着站稳的样子，像口里包了汤圆，那、我就赞助三——不——四——不——也五千吧。

哪知，女团支书还是不依不饶。二孬啊，就你那——团支书弯一个指头说一个发字，一连弯了五个指头——的车牌，一百个五千都不止，为啥你却只开个大众？你为人低调啊，你这个时候哪能低调呢？这里是生你养你的故乡，这是有益村民也有益你们开车的人的大好事，不行不行不行，这个不该低调的关键时刻，你可一点不能谦虚。女团支书，握着粉嫩的小手，在二孬面前做出使力的样子，你一定要雄起。

你看——女团支书再次呈上刚才那个本子，这个车，34587，奇瑞，这么孬的号这么孬的车都是五千，5个8的号往少说嘛，女团支书五指撮拢，凑到二孬的眼下，一直不肯拿开。

村干部打着哈哈，一起附和，对，五万，不多不多不多。

二孬子早已无力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叫了一声妈呀，瘫坐在地上，哭道，我那5个8的车牌是假车牌啊……

村干部走了，二孬子的爸执一根荆条在二孬子身上使劲抽打，你个孽种，从小就教你老老实实做人，不要弄虚作假，不要伤天害理，你个孬货，我打死你，打死你……

发稿编辑/浦建明

插 图/鲁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