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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焚烧秸秆变成了话题?

2015-12-23卞瑞鹤凌崎猛

农村农业农民·B版 2015年10期
关键词:姚安乡镇干部田间

卞瑞鹤 凌崎猛

近年来,从9月底开始至10月中旬,秸秆都是人们关注的一个重要话题。这段时间里,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天空总要被秸秆焚烧而产生的烟尘或多或少“占领”一段时间。

“周口市太康县几个乡镇的田地里,火光冲天,浓烟笼罩了附近的高速公路……”中秋节刚过,有关周口秸秆焚烧的报道,率先走进了人们的视线。这一报道,直接导致太康县被处罚2000万元,多名领导干部被约谈,有关乡镇主要负责人受到不同程度的行政处分。一时间,由此而引发的秸秆到底该不该禁烧的大辩论,借助互联网的力量,前所未有地迅速展开。

“焚烧”冲动

“不得不烧,我都烧了,我们全村都烧啦!”说这话的,是河南周口农民康明。

康明在郑州打工,每年秋收时都要回家收玉米。在他的家乡,玉米收割后,秸秆都是被砍倒后留在田间,经过两天的风吹日晒,村民就开始寻找时机点火。

“午后最合适,这时太阳光照强。”康明说,三五个人商量后,就来到各家地头,发现没有乡政府的人在,就开始点火。其他村民看到火起,也都往自家地里跑。火势顺风而起,迅速蔓延,只需十几分钟,一亩地的秸秆就全部烧完了。全村几百亩地,基本上同时“起火”。

“秸秆禁烧令”的震慑力,显然压制不住农民焚烧秸秆的冲动。

“白天有检查的,晚上也有检查的,即便在后半夜,警车也要在村子周围转一圈。村支书也一直叮嘱不让点。”康明说,“他说不让你点,你肯定不能当着他的面点吧?等他走了,你去点不都中了?”

在村里,“焚烧秸秆拘留十五天罚款五百元”的标语随风飘扬,康明清楚地记得,就在今年夏收的时候,两三个村民就因焚烧秸秆被拘留了。

“但这有啥用呢,法不责众啊!”康明说。

在河南第一人口大县固始县,水稻是主要作物。每年这个时候,秸秆焚烧也是田间最常见的场景。

“乡镇里把干部全撒了出去,天天守在田间地头,禁止乡民焚烧秸秆。同时也会要求村委通知村民禁烧秸秆,违者从重惩处。”村民辛亮说,“但不管宣传有多苦口婆心,措施多严厉,阵势有多大,还是没多大用处。白天不让烧,乡亲们会晚上结伴点一把火”。

基层无奈

“喇叭响,禁烧大播讲,秸秆还田是奢望,上级追究忙;天已午,饥肠响如鼓,禁烧鏖战正如荼,倍觉身心苦;夜色晚,蚊虫齐呐喊,身上衣单难御寒,咬牙坐田间;禁烧难,基层干部惨,老天不下闹干旱,常年在打疲劳战;这种日子好多年,每天都是一身黏,酷似在打游击战,感悟苦和甜。”这样一首打油诗,形象真实地反映了乡镇基层干部秸秆禁烧工作的辛苦和无奈。不仅如此,因为一把火,而断送政治前途的领导干部也不在少数。

在这个本应是举国同庆、携家人外出休闲旅游的国庆假期里,却有这样一帮奔波在田间地头禁烧秸秆的人:没有假期,不能陪伴家人;没有补贴,不能享受三倍工资;监督群众焚烧秸秆,被群众背地里咒骂;顶着禁止焚烧不力被处分和免职的巨大压力——他们是乡村干部。一项看似简单的秸秆禁烧工作,却成了悬在乡镇干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秸秆禁烧工作,乡干部为啥如此犯难?!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乡村干部如此诉说缘由:

农民焚烧秸秆,很难被当场发现。如果农民跟乡、村干部玩“躲猫猫”去焚烧秸秆的话,一个乡镇那么大范围,指望全部几十个乡镇干部和百十个村干部去抓现行,是非常困难的。往往乡镇干部在这边,那边起火,等前往那边,这边又起火,干部们不可能站满每个田间地头。

即使派出所出警调查出来秸秆焚烧的地块是哪位农民的,只要农民死不承认是自己焚烧的,又没有其他农民作证,派出所也是束手无策的,不能拘留,更不可能罚款,顶多训诫一番。

就算焚烧秸秆被当场发现,一些农民也不“怕”。现在一些农民逐渐懂法了,知道自己情节不严重,对他人财产也没有造成损失,派出所一般是不会随便行政拘留的,更不用说刑事拘留了。在他们心里,“毫无执法权的乡镇干部,能奈我何?”

更有极个别农民,知道政府的软肋,那就是怕上访,只要一上访,有理无理都会让乡镇政府不得安宁。他人焚烧秸秆没被当场发现、没被有效处理,你发现我了你就处理我,我不服,我就上访去。乡镇干部一般都会迫于这种“威胁”,只对其进行一番劝阻和训诫。

“我们为啥烧”

农民为什么要烧秸秆?在一些农民看来,焚烧秸秆也是无奈之举。

以前农作物的秸秆是舍不得烧的,通通拉回家,整齐地堆在屋前屋后,用来烧火做饭或者喂养牲口,也可以为它们铺圈。在那个时候,夕阳西下,袅袅炊烟升起,小村庄在咩咩的羊叫声中渐渐沉于暮色里。而现在,农村家家户户也都用上了液化气,做饭不用秸秆了,也没有几户用秸秆铺猪圈喂牲口了。

那么,秸秆还有其他用途吗?

在康明看来,对于秸秆还田村民也不买账,在他们那里,秸秆还田的技术其实不成熟,也不实用,有的留下的茬很高,给耕地带来很大麻烦。玉米被收割后,散落在田间的秸秆不易腐烂,会给来年的春耕造成影响。

“周口地方的养殖业并不发达,尤其是养牛行业。”康明的言外之意是,玉米秸秆用作饲料的办法在太康也行不通。

听说秸秆还可以造纸,可以造人工板,可以生产乙醇,但在康明眼里,这些所谓的用途,书面理论大于实际应用。

就算是有的企业需要,也卖不了多少钱,一斤几分钱,有的看车论价。秸秆价格低,运输成本却很高,干燥蓬松的玉米秆,不进行压缩的话,一车是装不了多少的,而打包压缩需要钱,田间小路又进不了大车,成本又增加了。

对农民来说,无用的秸秆自然就成了废物。康明家有10亩地,都种玉米,假设把玉米秸秆归拢好,再拉回家里垛起来,这个过程,至少需要4个劳力辛辛苦苦干上3天。对他来说,这样的付出显然是多余的,还是“一烧了之”的好。

“我们都不烧”

10月7日,豫北地区的玉米已经进入了收获尾声,要不是几天前的一场大风,姚安玉也不用开着三轮车在玉米地里忙碌了,虽然天气不算太热,但对于他来说,“现在都是机械化,何必受这罪。”

姚安玉家位于新乡平原新区祝楼乡,紧邻黄河大堤,今年风调雨顺,玉米长势不错。“几天前,位于大堤南边的4亩玉米,不到半晌工夫,就在收割机的轰鸣声中颗粒归仓了。大堤以北的这块地,有10亩左右,正准备收呢,一场大风来了,由于不堪重负,许多“玉米在身”的玉米秆纷纷倒地。这样一来,现代化收割机便无法施展,只能使用人力了。”姚安玉说。

在姚安玉家玉米地西侧的一块田地里,已经不见了玉米秸秆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深耕后松软平坦的泥土,清风徐来,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至。

“这么高的玉米秆咋办?能还田吗?”记者问。

“当然还田了,这样对土地和庄稼都好。”姚安玉不假思索地说。

应该是从今年夏天开始,在姚安玉所居住的村庄,村民们不再焚烧秸秆了。“去年还烧呢,但今年村民们统一口径似的都不烧了。”他说,也没啥特殊的原因,一是政府管得严,最主要的还是村民意识,认识到秸秆还田的好处,“既然政府不让烧,秸秆还田对庄稼好,何必要烧呢?”

秸秆还田,从收到种,成本增加多少?

“没多少,也就多了秸秆粉碎这道程序,每亩地40元左右,完全可以接受。”姚安玉一边掰着玉米,一边介绍。

“周口那边火光冲天,我们这里纹丝不动。”一位乡镇领导半开玩笑地说,他又补充道:“一个是综合利用,一个是农民的意识。不管是还田还是用作饲料,只要为秸秆找到合理的出路,不影响种植庄稼,农民就可以做到不烧。如果农民庄稼受到了影响,那措施再严,也挡不住他们烧。”

与豫北相比,豫西许多地块显得零散且高低不平,又因为缺水,这里的玉米显然“差强人意”。但即便如此,从郑州出发,一路西行,也很少看到秸秆焚烧的痕迹。

“玉米收获后,农民都会把玉米秆堆放在地头的马路边,政府安排专门人员将秸秆拉到指定地点,而后再考虑如何利用。”一位村民如此介绍他们这里秸秆禁烧的经验和做法,“政府都下了这么大的劲儿,帮我们解决秸秆问题,我们总不能只图自己省事还烧吧。”

焚烧秸秆,是不是必须?

我们还是先来看一组数据。据有关报道,截至10月7日,河南省共监测到228个火点,18个省辖市中周口市有火点115个,占全省总数的50%,其后依次是驻马店市35个,南阳市24个,开封市19个。从统计数据上看,豫东、豫南和豫西、豫北形成了秸秆焚烧的“冰火两重天”,这种局面表明,秸秆焚烧在河南并不是普遍存在的。而这也说明,焚烧秸秆,不是必须,而且有路可走,有的地方还走得很好。

“今年夏季与去年同期相比,火点处减少了307个,下降幅度近40%。夏季秸秆禁烧工作,得到了环保部等国家部委的充分肯定。虽然今年秋季的数据还没有完全出来,但整体禁烧效果应该是非常明显的。”在河南省禁烧办,业务负责人宁晓峰说,目前在秸秆禁烧方面,省政府已经出台了许多强有力举措,但从长期来看,秸秆的综合利用,才是禁烧的长远之计。

其实,在秸秆的综合利用方面,作为农业大省的河南,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就。“2014年,河南秸秆利用率达到81%,力争在2015年末,达到85%以上。”宁晓峰说。

不仅如此,高于全国平均水平15.3个百分点的农业机械化水平,也为河南的秸秆综合利用在很大程度上起着保驾护航的作用。近年来,河南农机专业合作社数量一直处于全国领先地位。2014年,河南全省新增农机专业合作社353家,目前共有5715家。农机专业合作社的快速发展,推动了河南农业生产方式进入机械化新时代。

那么,为啥还有农民喊“烧”呢?

“一亩地补偿50元,农民肯定不烧了,并且愿意自己处理秸秆。”康明说,此外,采用保护价收购也是很好的办法,如果能让秸秆真正变成老百姓口袋里的钱,谁还没事烧着玩。

他的意思,秸秆烧不烧,就是钱的事呗。如何让秸秆由“火光冲天”变为“纹丝不动”,这也许正是各级政府需要认真思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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