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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歌

2015-12-23弥唱

诗歌月刊 2015年11期
关键词:月色上帝人间

弥唱

西风颂

这肆虐的闪电总是从西部开始。七月,或是五月。黄昏,或是清晨。天空瞬间露出的伤口会照亮世纪的虚弱,拆穿被生活定义过的谎言。这边缘之境的崩裂总是以颠覆性的战旗蛊惑世界的重心。

这向西的钟声。广场,或是早市。石器,或是弹片。一一蒙面的怪兽和裸露的乡土。变形的空气。暗物质。来不及喊出声的小草。落荒的、无处可逃的末日。这些凭空而起的苦难啊,总是以人间最绝望的方式呈现。

这西部停不下来的风。这携带着春花和夏雨之血的黑色飘摇。早市的秩序倒向你。老人的路途止于你。大地的恐惧朝向你。早晨七点五十分,你以西部的名义宣告黑色的可能性。

我们沉默。风速的果敢和风向的坚定令恍惚的清晨羞愧。我们静默着,于这西风中辨认五月的暴走。风中,蔷薇和鸟鸣反复咳出深红色的血迹。

这血色之晨,血色之风。人类以宽恕颂唱人性的体温。西部还会再向西一些。这样的风也会持续行走。

风中,偏西的日光正要开口说出报纸上的真相。

圣母颂

我确信上帝和圣玛利亚都看见了这一切。

街道失声。路沿石还未从睡梦中醒来就瞬间弄丢了原型。尘土如路人的魂魄,四散、腾起。一对相扶的老者抱着他们生命中最后一捆绿色,儿孙的等待仅仅在他们未完成的惦念中存放了一半……无端袭来,意外袭来,干涸的海啸和霹雳的雪事袭来。失速的车辆和失衡的暴戾从他们那拱起的古老而柔软的背部袭来一一他们甚至忘记了再彼此相望一眼。那最后的相视和最初的相遇,都藏在这坚硬、巨大的车胎之下,藏在凌乱的路沿石堆中。

像荧幕里的枪战片,同时上演的还有浓烟。巨型的、细小的零部件:缠绵的铁钉和晶莹的玻璃碎片此刻拥有着另外的名字,附有战意。一只蝴蝶对一朵花的亲吻是认真的。它并没有料到,这样的深情也只能被搁置于云外。剩余的爱只能被突来的决绝折叠,托付于来世。

我确信这一切都被圣母的目光注视着。

那一刻,晨光干净。人间的四周寂寂无语。临街的窗被血腥染红,仿佛夕阳之醉。

仿佛昼与夜没有之间。

那一刻,万物都是醒的。

我确信圣母之光抚摸着那些向上的魂灵。此后,天堂有了别处的意义。苦难和人间,都是另外的事。

欢乐颂

雨总会停下来。被淋湿的路口有了重新坚强的机会。一朵一朵的木棉花,仿佛一个一个天堂里飞出的魂灵。它们盘旋,盘旋。回望这曾经路过的人间。它们洁白的身体落在哪里,风的啜泣声就会终止在哪里。

雨停下来的时候,街道与天空是垂直的。防弹衣和装甲车修改了这座城市的表情。枪支的缄默,使无数只飞鸟忘记了自己的姓氏。而人们在路上,低头或者仰首,脚步正漫过每一寸忐忑:“我们怀着火一样的热情”——需要继续的生活此刻就在我们的手心里。我们行走,像那时一样。在这危机四伏的战壕里,我们献出自身,献出坚定和期冀。我们俨然视死如归,一边行走,一边微笑着安慰路旁受惊的小草。

我们不说被恐慌改写的天日,不说苍茫。这个季节没有妍颜,我们把玫瑰交给梦境,把星空交给童年的村庄。当祈祷的幕布不再关闭,施暴者只能以冬天的心脏测量战役的体温。城堡没有围墙,城堡的四周是海水的意志和我们的信仰。

雨停了。天空还是天空的样子。“我们怀着火一样的热情”*,我们拥抱,在这大河以西的绝境。

月亮颂

月亮很快就出现了。窗户上的、屋顶上的、树叶上的、远处那静若假象却目睹了人间黑白的天山上的、还有这一枚手机屏幕上的月光,很快就遮住了白昼的全部。遮住了新闻联播中那些尖锐的、令树影和风都不愉悦的画面。遮住了播音员的处子之静和微信上的排山倒海。这月光,仿佛一支万能之笔,给白昼的一切以全新的诠释。给夜晚以新生。

我们傍着月色继续练习沉默。这沉默之中,流水是响的,栀子花和紫叶草呼吸均匀。街灯下那一排夜影晃动着,似乎也有话要说。六月,万物已完成重生。万物已悄然褪去。这月色下的城市此刻是安静的。在暴风雨重现之前,会有很长时间,会有很多次花开和鸟鸣。会有愿望一层层堆积以预计下一个严重的时刻。月色之下,我们如此幸运。

月亮为我们带来夜晚。带来停顿和遗忘。西部的夜晚,历史边缘的夜晚,离开人间和危险的夜晚,此时成为生命的全部。月亮照耀着它。也照耀着关于西部的传说。这样的夜晚之下,沉重的脚步于失眠的深林中变轻。风轻晃,带走星星那多余的美。

我们怀抱月色,暂时忘记了月亮之外的那些生死。忘记了这个城市曾经的和此后的烟火。

我爱肖邦

要允许你腾空世纪的经纬,垂直于我经过的这个人间。流亡和战争都是旧话题,华沙的一杯冰水或者巴黎正午的一束光线也早已经交给历史。你只需从琴凳上起身,移动薄暮般炫烁的身影,路过那棵曾沐浴了层层音符的菩提树,走出诺昂一一那个被上帝命名的庭院。

要允许你卸下盔甲,从天空的餐桌上拈起一片浮云,视它为岁月的彩带,系在属灵人幸运的脖颈。圆舞曲懂得忧伤,我逆时针的旋转并不能邂逅宫廷里的雨滴,我不能圆满夜晚的起义。这些夜曲反反复复练习着的离别,仿佛我和你相遇的前奏,流年一指,你弹奏过的诗句刚刚落进零点的书页里。

必须许你重新长出果实,任故事里叫乔治桑的女子再次采撷。任她浸泡你虚弱的身世和倜傥的悲愁。当十一月再次悬挂于我的指尖,琴键上流出的分明是你未完的词,那些足以千回四季的伊甸传奇。

这样就好了。让我忍受着抚摸过你的这一缕清风,蝴蝶飞过我之后也飞过你。让我的红舞鞋缠绕清寂夜半,每一步都是关于你。让我看见你们继续相爱,让我低头,写出湖水。

当夜晚完成白色一生的命运。当星星转身。

我爱你。一一琴键和忧伤都可以作证。你不必知道。你只需是那个叫做肖邦的人。

与巴赫对话

“八月,风有些凉了。而秋天还远。我从未见过麦穗上金色的果实,那些被风吹过的遥远是否也有G弦的光辉?”

——“果实一直在那里,像宫廷里从未挪动过的香气。上帝无法被看见。你只需调整呼吸静静聆听。”

“退回脚步,我努力挤进巴洛克时代……哦,圣歌划过玻璃。上帝的语言如此寂静。它从镜子的底端走出,它将要通往哪里?”

一一“玻璃的欲望源于一句话的坚守或者迁移。你看,天空太高了,而这条吊诡之路能够完成宽广之最与隐秘之最的相合。上帝之音终将停在你的心里。”

“废弃的键盘蒙尘过久。此时,傍晚黯淡的青光漫过黑键,也漫过白键。它也应该漫过你的赋格,你的旧约圣经。我祈祷着秩序。我祈祷你的平均律可以抵达群山,切割那些等待分给每一缕风,每一个梦境。”

“期冀是幸运之物,生命的意义也正在于此。它是上帝的荣耀。它与我同在乐园里。请转过身,让指尖舞动的承诺印证群山。”

这个夜晚,巴赫真的来过。当我推开子时,现实和梦境是同一个复调,G弦的发丝垂落于你崭新的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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