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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禽新翅上人的体温

2015-12-17王小刀

当代工人(A版) 2015年3期
关键词:肥肥秃鹫猛禽

文|王小刀

猛禽新翅上人的体温

文|王小刀

它们都伤了

冬至快到了,雪下得有点勤。虽然明知有学生志愿者在照顾,王唯彦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中心那几只鸟本来就有伤,大雪天不知怎么样了。”正好又有一只受伤的小鹰送了过来,王唯彦决定去看看。

中心设在沈阳理工大学院里,两个彩钢板房外面围着笼子。其实,这里的鸟类大多有强大的御寒能力,而且中心大部分鸟已经搬到了另外的鸟舍,留下的不多。

一对小巧的红隼结伴站在笼子里高高的木梁上,好奇地看着远处学生们来来往往;两只普通在另一个笼子里,其中一只脚上有伤,另一只的左眼撞到玻璃,已经变成白色,见了人惊恐地躲避;板房里的横梁上立着一只阿联酋国鸟游隼,周围散落着吃剩下的骨头,它被人打断了翅膀。

它们都是猛禽,但空负国家保护动物之名,常常受到伤害,好在它们来到了这里。这是由王唯彦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自发组织的沈阳猛禽救助中心,所有成员都是志愿者,主要工作就是收治沈阳及周边地区无法在野外独立生存的猛禽,并努力帮助它们回归自然。王唯彦是这里的负责人。

做个解绦人

王唯彦最爱看鸟儿伤愈放飞时展翅的样子,“尤其是大型猛禽,有的翅膀展开有两米多,振翅一冲,别提多美,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他是60后,出生在沈阳城郊。“以前沈阳地区的野生猛禽并不少,我二十几岁时还能在城里看到鹰、老雕盘旋,后来就渐渐消失了。”那时他刚刚从鲁迅美术学院毕业,进入沈阳市东陵区教师进修学校成为一名美术教研员。虽然惋惜,但同大多数人一样,王唯彦也只能对着天空叹息几句。真正对猛禽产生特殊感情是从选专业开始的。

“我的老师建议我选择一类画画主题,比如人物、山水,我选择了动物。”不是所有动物都能经常见到,王唯彦就常常购买各种纪录片碟片观察动物的形态,看得多了,他学到了知识,也发现了问题。

“我看过很多国外救治鸟类的纪录片,觉得大部分伤病在技术上治疗不是特别难,我就想,能不能自己尝试救助猛禽呢?”王唯彦决定为猛禽做点什么。

一个偶然的机会,一只病鸟被交到王唯彦手上。“大概是1996年,是只毛脚,一种跗骨上覆盖羽毛的猛禽。当时它双爪已经扣环,眼睛也睁不开了,应该是中毒,我赶紧骑上自行车去宠物医院买了阿托品。”

阿托品是有机磷中毒的常用解毒剂,但本身也是一种毒药,不能使用过量。王唯彦只能试探着每次注射一点,隔20分钟再注射一次。“虽然以前看到资料上国外就是这样给鸟解毒,可毕竟没试过,心里还真没底。”那天晚上,他陪着它到后半夜,这只两脚毛茸茸的的大鸟终于睁眼吃东西了。

“万里碧霄终一去,不知谁是解绦人。”王唯彦久久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黑点,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以后,自己就做这个解绦人。

肥肥之殇

不久,王唯彦和两个朋友组成了猛禽救助小组,开始向周围人宣传救助猛禽的重要性。经常在小学指导教学的王唯彦更是从小培养孩子们的环保意识。“好多学生都知道王老师是能救鸟的志愿者,还有孩子捡到受伤的小鹰交给我。”他们还联系了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站,请他们遇到伤病的猛禽就给小组打电话。

那些年,三人组每年救治十几只鸟,每次接到线索,都分秒必争地赶去。“那时买不起汽车,就靠自行车,有时要骑二三十公里。冬天刮北风,一路吹得透心凉,回来就赶紧给伤禽洗胃、接骨、打针……”摸索中,王唯彦和同伴们学会了处置常规的鸟类外伤、中毒,甚至是做外科手术。“累是累,但心里有成就感,觉得又能救一只。”王唯彦说。

可惜,在强大的人类面前,天空王者常常伤了又伤,让王唯彦束手无策。

秃鹫肥肥是在2013年春天被救回来的。它误食了一只被人下了毒饵的大雁,王唯彦守着它,打了半宿的解毒剂才救回来。

那时,三人小组早已经在林业局的扶植下,于2009年升级为沈阳猛禽救助中心,有了一支几十人的志愿者队伍。肥肥得到了很好照顾,不过那时它没有名字,志愿者们按惯例叫它秃鹫某号,被叫肥肥是因为胖。

“它中毒太深,所有的飞羽都掉了,飞不起来了。”雄赳赳的一只秃鹫变成了褪毛鸡,肥肥自己也很无奈,只好慢慢养伤。它在救助中心从春养到秋,要肉有肉、要水有水,羽毛一天天丰满起来,正是候鸟迁徙的季节,王唯彦决定放飞这只秃鹫。

“别的鸟都张翅膀飞走了,只有肥肥慢吞吞在地上走,扇扇翅膀也想飞,可是蹦了几下都没飞起来。”王唯彦带着肥肥上秤一称,“24斤,体重严重超标,得,减肥吧!”从此它有了肥肥的雅号,也迈入了瘦身的队伍。

志愿者们轮班带它减肥,“减少喂食,轰着它做野化训练。”减了几个月,肥肥才终于重上蓝天。“它很有灵性,喜欢在练飞前围着志愿者跳段舞,好像在说,看我给你们表演一下,然后纵身一腾,飞向远处。练习之后,它不仅自己回来,还会带回一群乌鸦,漫天遮地,落在中心周围,特别壮观。”提起肥肥的往事,王唯彦有点伤感,因为现在的肥肥再也飞不起来了。

2014年春季,减肥成功的肥肥在志愿者不舍的眼泪中成功放飞了。根据它身上的GPS跟踪器,它一直在法库县獾子洞水库附近。志愿者们几次去看它,发现它已占山为王,恢复了野外生存的能力。本来这是一个完美结局,可是没多久,它又被救了回来。“一侧翅膀和双脚粉碎性骨折,应该又是人的恶行。”

这次,志愿者们没能让它重回蓝天了。

“伤得太重了,做了两个大手术,恢复了大半年,翅膀勉强接上了,可是双腿满是增生,再不能蹬地起飞,只能慢慢走。”这只逆风飞翔的大鸟如今成了志愿者家里泰迪狗的玩伴,很黏人。“不知它抬头看天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悲伤。”王唯彦叹了口气。

路还很长

大部分来到救助中心的鸟还是幸运的。截至2014年,中心救助猛禽达600余只,濒危鹤类和其他动物100多只,成活率可达76%左右,高于60%-70%的世界平均水平。

现在,王唯彦可以辨认和模仿多种猛禽的叫声,每到一个区域他都能通过鹰哨来核查是否有猛禽栖息。他心中已经形成一张“沈阳地区猛禽分布地图”,随便指个区域,他就能说出该区域内猛禽的数量和种类。他还攒下一大笔筒的羽毛,“可以给断羽的鸟续接。”随便拿起一根,他就能说出那是什么鸟的。这是常年救治积累下的经验。

但是,救鸟哪能比得上伤鸟快?王唯彦经常告诉媒体:“虽然近年来人们动物保护意识有所提高,联系我们救鸟的越来越多,但猛禽的生存环境丝毫没有好转。”

误食吃过鼠药的老鼠中毒,在野外撞上了电线骨折,在城市里撞到玻璃造成视力受损,被人故意打伤、诱捕……在人类为王的世界,原本天空的霸主变得异常脆弱。

志愿者们会定期去野外找鸟网,找到了就剪断,然后付之一炬。“一个当护士的女志愿者坚持做这件事十几年,几次被捕鸟贩围堵,差点遇险。”王唯彦说。

他每年给自己安排至少20场宣讲,“联系社区、学校,组织参观放飞,普及鸟类保护的知识和方法。”可总有让人痛心的事发生。

数月前,志愿者在微博上看到一张照片,是一只白尾海雕,两脚叉开僵在河边。后来才知道,这只雕吃了中毒的野鸭,也中毒了,刚好有人经过,拍了照片发微博。

“照片上,白尾海雕仰着脑袋看着镜头,那表情就好像在说,可算有人来了,救救我吧!可拍照的人扔下它没管。”志愿者驱车赶到时,雕已经死了,“连眼睛都没闭。”

王唯彦介绍,一只白尾海雕需要7年才能成年,变成全白尾,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在沈阳地区,每年只有一两只路过的。他只要有一点保护意识就能救活它,我们治好过更重的,可他就那么走了。”

好在中心的发展越来越好,在林业局野生动物保护站的帮助下,中心有了新鸟舍和野化训练基地,总部的笼舍也将增加。救鸟的条件越来越好,但王唯彦并没有盲目乐观。“猛禽总量一直在减少。一个国家对待野生动物的态度彰显着她的文明程度。”他说,“我们在进步,但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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