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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黄源的足迹

2015-12-09王水清

杭州 2015年11期
关键词:侨眷鲁迅文学

文  王水清

寻找黄源的足迹

文 王水清

杭州宝石山南麓,有条人迹罕至的山岭,一千七百多年前东晋时葛洪在此结庐炼丹后,葛岭从此成了人间仙境。葛岭与葛岭路不是一回事,葛岭是南北纵向上宝石山初阳台的山道,葛岭路是一条东西横向的里马路,外马路即是与它同方向并行的北山街。两条马路相隔仅三四十米,在无建筑物遮挡的空隙处,两条路上熟人可以认出谁是谁的,但两条马路却是迴然不同的景象:北山街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葛岭路上车少人稀,十分清静。

二十世纪上半叶,葛岭路上居住过被孙中山誉为“民国奇人”的张静江;连战的祖父连横(雅堂)曾在葛岭路的玛瑙寺内住过,他著作的《台湾通史》是部很有影响的史书;被人称为“蒋介石文胆”的陈布雷旧居也在这条清静的葛岭路上。这些近代史上高雅的名流“英雄所见略同”,都喜欢居住依山临湖仙气氤氲的葛岭路。

2014年夏至这天,天下着雨,给我有种“秋凉如水”的感觉,十分惬意。我独自撑着伞,急切地走在幽静的葛岭路上……《雨巷》中的戴望舒,“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我与1928年撑伞独行憧憬爱情的诗人完全不同,我到葛岭是去寻访黄源故居的。

我听负责侨眷工作的社区副主任说过,文华社区的侨眷中有位老先生,是我国著名的文学翻译家黄源先生的儿子。2014年五月下旬的侨眷茶话会上,也真是有缘份,我和黄伊林先生正好坐在一起。黄老理平头,红润的圆脸,鹤发童颜,慈眉善眼,一副安祥随和颇可亲近的长者模样。我问他:“黄先生今年高寿?”他干脆地答复:“八十三”。一点没有老态龙钟迟钝的模样。“哇!你大我十岁还这么精神,真是健旺!”他仍平和谦虚地说:“现在杭州八九十岁的老人多的是。我爸爸活了九十八岁;我妈妈活了一百岁。”我又问他:“你可有个弟弟叫黄明明的?”“有的。我是老二,他是老四。怎么,你认识黄明明?”我说:“对,四十多年前,我厂来了一支外单位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在我们厂食堂里演出了个把小时。这支文宣队的队长就是黄明明。二十刚出头的黄明明长得像电影明星王心刚一样英俊帅气。后来我才知道,黄明明还是我三弟王水琪读初中时的要好同学。我清楚地记得,我三弟应黄明明邀请,到过葛岭路13号你们家里,聆听过黄源先生的教导。”

我三十多岁时,看过一篇鲁迅写的《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的文章,知道了黄源是与巴金一样有名的文学翻译家。但黄源的译作和著作我几乎从未阅读过,大大小小的书店里买不到黄源写的书——可我一直在留心寻觅黄源的文学作品。多年后我在西溪路一家旧书店里翻阅一本纸张发黄的《世界文学》时惊喜地发现书中有一篇黄源先生写的文章——《鲁迅和茅盾在介绍被压迫民族文学上的两次合作》,我喜出望外,如获至宝,买了这本旧期刊,虔诚之心犹如去麦加朝觐的信徒。

这本《世界文学》双月刊是1981年8月出刊的,适逢鲁迅百年诞辰。作为鲁迅的得意门生﹑得力助手,为了树立鲁迅当年悉心扶掖文学青年的光辉形象,作为已经75岁高龄德高望重的文化名人,黄源不惜在这篇文章中自我揭短:“……我拼命回忆鲁迅先生对我有过什么批评,有一次,我不慎把他的手稿丢失了,许(广平)先生气得要命,他一声不响。我的字写得不好,他婉转地说,‘你夫人的字写得比你好’。……”侨眷会午餐时,我问坐在我身边的黄伊林: “鲁迅这话是真的吗?”黄伊林老人认真地回答道:“我妈妈的字的确比我爸爸的字写得好。”八十多岁的老翁像八岁童稚一样纯朴直率,这使我十分感动。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待人都这么真诚。出于礼貌和应有的忌讳,我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黄源先生三十年代就和巴金一样四海名扬了,解放后怎么就不大有名了呢?黄源先生在“反右”和“文革”中有没有遭难?……我本想约我三弟同去“故地重游”,但他早已是国家级田径教练员,退休后又被返聘在外地工作。我只好趁天气尚未炎热,独自在淅淅沥沥的清凉雨水中撑着伞到葛岭路寻找答案。

葛岭路中段有座老黄色的山门,山门横匾上书有“葛岭”二字,老黄色的山门墙上,有四个遒劲的黑漆大字:抱朴道院。一副指路的石刻楹联十分别致:“初阳台由此上达,抱朴庐亦可旁通。”可见撰联者深谙“抱朴”三昧,楹联才写得如此超凡脱俗,书法亦古朴苍劲。

上葛岭的山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在踽踽独行,走了好长路也没有碰到一个人。为了寻访黄源故居,了解他不平凡的革命生涯,我继续往宝石山上走。石磴逐渐增多,山路越来越陡,已看到半山腰路上的凉亭,记得黄源故居就在亭子旁。我快步上前走近一看,亭子东面的院子大门关着,门上有个很大的篆体字:隐。古有民谚:“世乱人多隐”;“大隐隐于市”。我忽然听见亭子西面房屋中有人在谈天,就循声走去,以便询问。急匆匆走错了路,我从墙边窄道直接走进了屋后的天井,却惊喜地看到了一尊坐着的铜像:一位三十年代的战地记者,头戴贝雷帽,身穿翻毛领棉衣,清秀端正,戴着眼镜,他右手拿着一支钢笔,左手握着一卷翻开的记事本,正在凝神构思采访后的报道……哦!我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黄源先生。

文华社区又举办侨眷茶话会时,黄伊林先生慷慨地送了我两本书和一张碟片。我回家放映时,看到了黄源和巴一熔两位革命老人晚年幸福快乐的形象,聆听了他俩乡音未改的讲话。看了《黄源回忆录》《新四军女兵巴一熔的记忆》后,我心里充满了崇敬。黄源(1906~2003),笔名河清、澄清等,浙江海盐人。

黄源先生生平简介

★1929年日本留学回国,在上海市从事文学翻译工作,译介了屠格涅夫、高尔基等苏俄、欧美、日本进步作家的作品。

★1933年任茅盾主持的《文学》编辑。

★1934年起任鲁迅主持的《译文》主编。期间黄源认识了巴金,两人开始了六十多年的友好交往,这在中外文学史上实为罕见。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在上海病逝,黄源和巴金等文学青年为鲁迅守灵、抬棺。

★1938年黄源参加新四军,投身抗日战争,同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55年5月,黄源调入浙江工作,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文化局局长兼文联、作协党组书记。

★1957年8月,黄源被错划为“右派“。下放到温州瑞安农村里劳动。

★1966年“文革”开始,他被揪到省文化局下属单位群众艺术馆看管炉子,烧开水。

★1979年3月4日,浙江省委下达文件,宣布黄源“右派“改正,恢复党籍,恢复工作。他担任了省文联副主席、党组成员。当年6月,他当选为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耋耄之年的黄老又努力工作了23年。

★2003年1月2日黄源在杭州逝世,享年98岁,

★2005年10月1日,杭州葛岭路13号黄源故居对外开放。幽幽葛岭路,拳拳赤子心,河清海晏日,坎坷显忠诚。人们将永远记得这位卓越的革命文化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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