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张晟钦　钟罗庆

叙述学视野下之散文与公文的对比研究

文/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张晟钦钟罗庆

【摘要】本文在叙述学视野之下对比现当代散文和当代公文，指出：一、从叙述学中作者与叙述者的角度来看，散文的叙述者不等于作者，而公文的叙述者就是作者。二、从叙述学中叙述者与角色的角度来看，散文只存在角色的声音或者角色与叙述者的声音并存，但公文只有叙述者的声音，不能出现角色的声音。

【关键词】作者；叙述者；角色；散文；公文

散文与公文，在历史中曾经混为一谈，但随着对文章的不断认识、区分，曾经被义无反顾地划定为散文的名作如今看来很多都是公文。正因为此，在写作时我们需要对散文与公文的联系与区别进行探究。本文在叙述学的视野下对散文与公文进行对比研究，对比范畴划定在当代公文和现当代散文中。

一、叙述者和作者

（一）叙述学中的叙述者和作者。在叙述学中，叙述者是指在文章中直接以语言为读者提供讯息或发表评论的人而作者是指文章的创作人。叙述者在文章中为读者讲述文章内容、提供文本信息以及发表观点，他有可能与作者是同一人，但也有可能与作者不是同一人。

（二）现当代散文与当代公文的对比。1.散文的叙述者不等于作者。叙述者是作者预设的表达自己观点和叙述事件、场景的人。这是散文中常用的叙述手法。“习惯上人们常把叙述者等同于作者，这其实是是一种误解。在有的第一人称叙述的故事中，叙述者很容易像是直接出场的作者”“如果把叙述者与作者混为一谈，就难以把作品中表现出的作者的理想、想象力与作者的实际道德、人生态度区分开来，势必会混淆故事叙述和日常话语叙述的区别”。①

例如鲁迅先生的散文集《野草》中的《秋夜》。“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么名字，人们叫他们什么名字。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胡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②

“我”是这篇散文的叙述者，但是“我”不等于是作者。因为这个场景并非一定是作者鲁迅亲身所见的，而是一个带有虚构审美意味的场景，不能简单将叙述者“我”等同于作者鲁迅。

因此，在散文中，叙述者与作者不可混为一谈，彼此混淆会阻碍对散文审美意蕴的把握。

2.公文中叙述者与作者的关系。

（1）公文的作者。公文的作者相较散文比较特殊，公文的作者不是个人而是机关或机关办公厅（室）。

在2012年7月正式施行的《党政机关公文处理工作条例》第四章第十五条第(五)点明确指出：“不得以本机关负责人名义向上级机关报送公文”③。以此，可看出公文作者不是个人。另外从公文的拟制程序中我们可以看出公文拟制需经过交拟、部门秘书起草、本部门领导审稿、会稿、办公厅（室）审稿，最后签发，程序复杂经手人众多，是一种集体创作。

另外孔子在《论语》中也指出公文是一种集体创作。以此可见，由古至今公文作为一种集体创作的思想是深入人心的。这与散文创作甚至其他文学创作是有很大差异的，散文的创作是作者自身意志的体现，但是公文的创作却是党政机关行政意图的体现。因此在这一点上，我们需要有充分的认识。

关于这一观点，从国务院政府信息栏里截取了两篇公文的标题和署名。公文标题：“国务院关于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有关问题的决定。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煤炭行业平稳运行的意见”④。公文署名：“国务院、国务院办公厅”④。

从标题中的发文机关和公文结尾的署名中可以看出公文的作者不是个人而是机关或机关办公厅（室）。

（2）公文中，叙述者与作者的关系。公文的叙述者就是作者。得出此结论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场景、事件的客观存在是公文叙述者等于作者的第一个原因。公文因事而发，因情况而发，所以事件情况必然客观存在，这与散文叙述中，作者为了表达审美意图所创造的虚拟场景、虚拟事件不同。散文中，作者经常创设一个虚拟的审美意境和虚拟的故事情节，然后将叙述者放置其中作为故事发展的见证人，然而作者并非存在于这个虚拟情境中，因此那些看似是作者本人的叙述者不能等同于作者。

二是保证公文的法律效力是公文叙述者等同于作者的第二原因。公文是党政机关实施行政的有效工具，叙述者所陈述的事件、情况都具有法律效力和行政效力。若叙述者不等同于作者，则会影响公文的法律效力，干扰党政机关实施行政管理职能。

下面，我截取了国务院政府信息公告栏中的公文对公文叙述中叙述者等同于作者这一观点进行佐证：

《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煤炭行业平稳运行的意见》（国办发〔2013〕104号）[4]2012年以来，受市场需求下降、煤炭工业转型升级滞后以及税费负担与历史包袱较重等因素影响，煤炭行业出现结构性产能过剩、价格下跌、企业亏损等问题，运行困难加大。为促进煤炭行业平稳运行和持续健康发展，经国务院同意，现提出以下意见：

在这个公文中，作者与叙述者都是国务院办公厅。

二、叙述者与声音

（一）叙述学中的叙述者与声音。在叙述学中，叙述者的声音是指“叙述者在叙述过程中提供的语言信息和评论，叙述者提供的语言信息包括叙述者对人物语言、行动和结果三个方面的叙述”⑤。

角色的声音则是指叙述事件中人物“发出的对话、独白、心理活动等人物语言的声音和动作”⑤。

（二）现当代散文与当代公文的对比。1.现当代散文。（1）经典散文。只有角色的声音，叙述者的声音一直在幕后较少走向前台，给读者营造一种客观、逼真的艺术场景（除宋话本外）。这种叙事方式的优点在于营造逼真艺术效果使得读者身临其境，并将自身感受带进散文作品中，与作者在作品中交流神会。（2）后现代散文。叙述者的声音出现与角色的声音并存。打破经典叙述所营造的客观、逼真的幻觉，即叙述声音戏剧化，达到作者所追求的特殊艺术风格。

经典散文叙述举例：

遥远的绝响（节选）⑥

余秋雨

这是中国文化史上最黑暗的日子之一，居然还有太阳。嵇康身戴木枷，被一群兵丁，从大狱押到刑场。刑场在洛阳东市，路途不近。嵇康一路上神情木然而缥缈，他想起了一生中好些奇异的遭遇。他想起，他也曾像阮籍一样，上山找过孙登大师，并且跟随大师不短的时间。大师平日几乎不讲话，直到嵇康临别，才深深一叹：“你性情刚烈而才貌出众，能避免祸事吗？”他又想起，早年曾在洛水之西游学，有一天夜宿华阳，独个儿在住所弹琴。夜半时分，突然有客人来访，自称是古人，与嵇康共谈音律，谈着谈着来了兴致，向嵇康要过琴去，弹了一曲《广陵散》，声调绝伦，弹完便把这个曲子传授给了嵇康，并且反复叮嘱，千万不要再传给别人了。这个人飘然而去，没有留下姓名。嵇康想到这里，满耳满脑都是《广陵散》的旋律。

在这篇散文中，叙述者声音退至幕后，角色声音凸显在前台，营造出了嵇康慷慨赴死的艺术情境，使得观众仿佛身临刑场，感受嵇康英勇无畏的牺牲精神。这便是散文经典叙述的魅力所在，正因为此，这一叙述方式一直被沿用，经久不绝。

2.当代公文。公文叙述只有叙述者的声音，没有角色的声音。采用这种叙述方式主要是由于该方式叙述清晰明了、直截了当。叙述者声音走向前台，有利于上传下达，提高行政效率。符合《党政公文处理工作条例》中“主题突出、观点鲜明、文字精练③”的要求。针对公文中叙述者声音和角色声音的问题，可以细分为以下两种情况：

（1）公文中对事件、情况的概述。在这类叙述中，显而易见只能追寻到叙述者的声音和动作，叙述者清晰明了地叙述情况。

例如：

《国务院关于化解产能严重过剩矛盾的指导意见》（国发〔2013〕41号）④节选

受国际金融危机的深层次影响，国际市场持续低迷，国内需求增速趋缓，我国部分产业供过于求矛盾日益凸显，传统制造业产能普遍过剩，特别是钢铁、水泥、电解铝等高消耗、高排放行业尤为突出。2012年底，我国钢铁、水泥、电解铝、平板玻璃、船舶产能利用率分别仅为72%、73.7%、71.9%、73.1%和75%，明显低于国际通常水平。

在这篇公文中，对产能严重过剩这一现象和情况进行概述。叙述者声音走向前台，概述准确、清晰，表述直截了当，有利于公文的上传下达。

（2）在通报等表彰性公文中对事件的详述。在这类叙述中，由于叙述展开，较为详细，比较容易混淆认为存在角色的声音和动作。其实不然，这里仍然是叙述者客观冷静地叙述，没有角色的声音和动作。

例如：

《关于表彰参战“南玛都”台风抗洪抢险救灾民警的通报》④节选

9时许，南方大酒店对面一条巷子内约300米左右，有一老人、妇女和小孩向民警求救，所长许耀珊和民警傅清海淌着混沌的洪水来到求救人员身边，迅速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10时许，南湖公园发现一老人身陷湖边洪水中，生命岌岌可危，所长许耀珊和民警傅清海立即赶赴现场，淌过积水，迅速将其从水中拖上岸边，协同随警作战的政工科刘海华、张国林和公园保安用担架将男子从水塘边抬上救护车，受到围观群众的一致好评。该老年男子因抢救及时已脱离生命危险。

这篇公文是对于“南玛都”台风抗洪抢险救灾活动的详细叙述，由于叙述详尽、细致，过程一一展开，人们很容易认为在这篇公文中出现了角色的声音。其实不然，这篇公文仍然只有叙述者的声音。是叙述者娓娓道来，一一讲述整个救灾抢险的过程，而并非角色的演绎。

区别散文叙述和公文叙述对于公文写作是大有裨益的，所有的学习都是在不断对比中认清辨明。因此对比公文叙述与散文叙述有助于掌握公文叙述的基本方法规避公文叙述中可能出现的问题，有助于提高公文写作的能力。由于学识尚浅，本篇论文中的对比仍有很多局限，希望后者能予以补充。

注释：

①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②鲁迅．野草[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1．

③中共中央,国务院办公厅．党政机关公文处理工作条例[R]．北京：中国质检出版社，2012．

④国务院办公厅．国务院政府信息公开专栏[OL] http://www.gov.cn/ zhengce/xxgkzl.htm．

⑤谭君强，叙述学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⑥余秋雨．旅行笔记[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