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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爆破与直觉穿透——解读胡茗茗与金铃子的诗歌

2015-11-17李犁

海燕 2015年12期
关键词:金铃子雷雨直觉

□李犁

胡茗茗写诗犹如井喷,迅猛强烈,且不点自燃又连绵不绝。这不仅因为情感堆积得太多,更因为压抑得太久。所以她的诗歌是主情的,即情喷。恰如她自己说的爆破音,那是一种情感被炸开且迸溅的声音,真切、灿烂、尖厉和颤抖,带着灵与肉的痛楚和舒坦。它是作者精神极度集中,无视并摈弃一切外在的干扰,让心灵一丝不挂的坦露和释放:“你给我烟,不给我火/你给我床,不给我夜晚/你给我一纸契约,上面没有一句允诺/你拉过我的手,可它没有力气了”。这里,我们看到胡茗茗抛弃了一切人为的技巧,也拆掉了语言的栅栏,随着心灵的起伏,倾诉、倾诉、再倾诉。她不在意倾听者的表情,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听众,甚至于自己。像把海绵里的水挤出来,她凭借着诗把潜伏在生命中的冲动与疯狂,痛苦与绝望,期待与忧伤一古脑地释放出来,这显然加快了诗的流速,更让诗歌鼓荡奔涌,像岩浆向着地壳撞击,直至决堤。

所以,胡茗茗诗歌最大的魅力在于光鲜外壳下的情执和伤感。也正因为对情感专注到执迷不悟的时候,感情就裂开了伤口。伤感就是美感,尤其女诗人的伤感更让诗歌有了怜爱和柔媚。执情和感伤让胡茗茗的诗歌有了锋利的刃,让读者只轻轻地一掠,就满是伤痕。这来自诗人无爱却依然要执着的爱,希望陨落却依然要举起希望的心灵。这让她的诗歌看似火树银花,其内核却是落寞和沧桑,这是对人生的无奈,命运的无措,还有将爱和渴望推向极限后的灰烬感以及寒霜感。所以她的诗歌看似饱满,其实源自情感缺失。从心理分析的角度讲,当一个人的情感受阻,便会产生一种缺失性的体验(心理失衡),为了获得满足性体验(新的平衡),人就要找到新的力量来支撑倾斜的情感。譬如胡茗茗的《孤独》:“许多深夜/我将电话打进无人接听的办公室/幻想能听到‘喂’地一声/不管是人,是鬼/我都将附在他耳边/大声地喊出——‘啊’!”。看似恶作剧,其实是摆脱痛苦和焦虑,获得灵魂平衡、充满、安详和安静的方式,哪怕仅仅是瞬间,也能让生命解套,让诗意耸起。所以幸福出诗人,痛苦出大诗人。正如屠格涅夫所说:“所有的艺术家都或多或少有一番不幸的遭遇,幸福的艺术家在人世间是没有的。幸福就是休息。而休息则创作不出任何东西。”

休息与胡茗茗无缘,不幸也离她甚远。她的痛苦来自在她内心不断储积着的爱,满满的了,又无法奉献。这是她诗歌的源泉,也是驱动力。但不是任何人都能把痛苦衍化为诗,也不会为了诗而故意痛苦。它需要诗人要有一颗超越苦难的达观的心,同时还要对诗歌时刻保持着灵慧和敏锐。这对胡茗茗不难,因为她天生的善感敏感,总能感受神经被刺痛,这让她迅捷地在游丝般的风吹草动中切割出诗意,她诗歌中那些出人意料又直逼咽喉的想象和比喻,以及对意象词语游刃有余的拿捏与出击,都能证实她是一个内外都锤炼得非常精粹的女诗人。

另一位诗人金铃子也是把诗歌淘洗得非常洗练的女诗人。读她的诗歌心里会情不自禁地“咯噔”一下。这是她出人意料的意象组合和词语嫁接让人大吃一惊。她的诗像利器一样撞击着我们惯常的思维,甚至揪着我们的思维向陌生的地带拓展。于是,被灸刺的思维开始苏醒:“今天我变得如此安静/像玻璃杯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像杯子中的茶叶/泡得忘记了惊叫”。茶叶能“惊叫”,就不是简单的比喻,而是一种创造,一种对传统思维的扭断和改道。从而拓宽和提升了诗人的心智。

所以金铃子是一个“拧巴”高手,毫不相干的事物在她的手里变成了柔韧的荆条,被她任意拧出令人一激灵的新事物。她是一个魔法师,也是一个点石成金的高手。这来自她活跃不羁的智性和自由开放的心性。人的心智犹如雄狮,一旦从沉睡中觉醒,一切栅栏都将被踏碎,一切禁地都成为诗性活动的新场所。所以金铃子的诗歌常常越过思维的边界,风马牛不相及的组合让扁平的立体化,让光秃的石板长出青苔,让聋聩者听见雷鸣,瞎子的眼眶盈满闪电和光明。譬如《我这样厌倦了词语》中对词语的冶炼和锻打;还有她的《雷雨当前》“雷雨当前,我应该准备好自己的天空/重新整理骨头里的闪电/理顺头脑中的狂风。雷雨当前,必须仔细/看一看,哪些峰峦,需要惊醒……”。这不是简单地把不相干的枝杈捏吧到一起,而让人感觉整体的诗里有一种潜伏,让人在雷雨前提心吊胆,并小心翼翼地规划人生。诗歌不仅有了奇巧,还濡染上了性情和心灵的颜色。

这归功于金铃子的直觉,直觉让她只一下就找到了诗歌的主穴,激活了思维,并驱赶着意象的羊群漫山奔跑。这是她的秘诀,也是生产力和技术支持。而推动直觉运动,并在运动中承载的散发的都是情感。这说明情感是诗之源,只有浸淫了情感的直觉才是诗性的直觉,才能自由自在,穿透一切。所以柏拉图认为,诗的自由是儿童的自由游戏的自由梦的自由,更是创造性精神的自由。这创造性的精神自由就是有了情感的诗性体验,它让诗人在精神无意识下展开无边无际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就像一个外国老头说的,诗不是智性单独的产物,也不是想象单独的产物,诗不仅仅是它们的产物,它出自人的整体即感觉、想象、智商、爱欲、本能、活力和整个精神的大汇合。

正因如此,金铃子总是能越过诗歌的皮肤,直抵性情。她自觉冲出语言的羁绊,让情绪的冷暖直接本能地呈现诗与人的或率真或戏谑或凛冽或缠绵。在诗人们反复耕作的土地上,让陈词唱出新曲,让古老的汉语生发出新枝,让我们感到诗歌无穷的魅力和深不可测的潜能。更让我们着迷的是诗人的内心,不论美好还是凶险,她都义无反顾地显现她的单纯鲜活幽默和热爱。而她的热爱又是无指的,无指让她的爱广阔无边。这就切合了周晓枫所言:“但愿我能获得能量和勇气,越过自恋、唯美和抒情的重重障碍,迫近生存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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