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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老姐

2015-11-17王奎义

海燕 2015年12期
关键词:老姐外甥木兰

□王奎义

白发老姐

□王奎义

题记:关于老姐,其实我可以写一部小说。

秋雨

两个雨刷在奋力驱赶这入秋的第一场雨

但我还是看不清通往乡下姐家的路

车里的音乐没有了抑扬顿挫

好像是有个节拍一下子碰痛了我的心尖

我毫不犹豫地关掉了这首叫做《如果》的歌

此时 从车子劈开的水花里

我模糊地望见了红漆写的“大房身”的桥

我知道 姐家到了

关于姐

关于姐 或叫老姐

据说会打卦算命的外祖父是否也给她算过命

我不得而知

但姐命“硬” 命苦 多舛

在人过中年的我们今天看来 已为不争

姐夫的名字也不叫祥林

但从5年前6月4日那个漆黑的雨夜开始

老姐

就活脱脱地 成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

因为老姐的天 塌了

我无力回天 任

姐的头发一把把地掉一颗颗地白

这一夜白发的过程

作为伪作家的我是可以把它变成文字或写成

小说的

但我迟迟做不到

因为我怕姐看透这些文字 而且

就算我的笔墨再浓再黑

我知道 再也不能染黑姐一头白发中的一颗

辍学

当年 姐亲历的“大锅饭”

已然盛不满和姐一样长大的花季了

早谙事理的乡下女孩子 包括姐

虽然懂得红豆生南国 但她们不可能经历

这已碎的红豆撒下了多少相思的缠绵

也不可能牵风入梦 让怀春的翅膀

在“瓜菜代”现实的耳畔起舞 吟唱

于是 姐就在一个如常的清晨

把她如数家珍却也宿命的书本 铅笔盒 书包

连同她最后一些学生时光 均匀分给了我们

还有最后她才拿出来的乒乓球拍

递给我时没说一句话

而这红色球拍的记忆

就像一抹云霞 不管过了多少年

都会染红我眼中的琥珀

修水库

春天才过

炎热一下子就涌入了工地

虽然一切都是无比的清新 包括姐溢出的汗

但盐白印在工服上

一旦让母亲看见这结痂的青春版图

母亲每每都会掩袖抹泪

当一根根锃亮的钢筋

被姐这帮社员们用劳作的汗喂养后

水库 就一天天地长大起来

有月的夜晚

从工棚远望这一潭清幽碧水

姐眼眸里是否潮涌

是否向家的方向流露出月亮般的缕缕温柔

并长成姐的样子

我当然想像过这样的真实 哪怕谎言

因为姐 也最美丽

正如水库竣工合照时候 戴上了红花

姐的笑容那样的美

无论是作为现实的花 还是虚拟的果

以及今天城市的水龙头里的汩汩流淌

我嗅到姐他们当年汗的馨香

捎书

水库大坝合龙在姐辍学的第二个冬天

溯流上行 水库的源头

是姐和大人们共同支撑的家

家里家外

姐是一把手 一把居家过日子好手

冬天太冷时

姐那双做过所有农活的手

会皲裂并开出血色的花

但她偶尔还会问我们

学校的近况和我们的成绩

陪祖父去长春找伯父治疗眼疾的春天

是姐第一次离家 走出大山

而在她给我捎回来的四本课外书中

我第一次读到了《木兰诗》

阿爷无大儿

木兰无长兄

愿为市鞍马

从此替爷征

北河口之恋

(请原谅我这段全无诗意的陈述)

从省城到生产队 北河口

是当兵的家兄家信地址上的最后几个字

从合作社到人民公社再到分田到户

所有那个年代历程

又恰好是 姐当一个好社员的年龄

其实此时姐 也到了恋爱的年龄

作为北河口生产队的末班饲养员

即使而今 我们可以揶揄那个年代

但我决不怀疑 姐当时的那种爱憎的情怀

及农家女那种公而忘私的品质

姐要善待每一个将要临产的母猪

而每每接生一个猪羔子

姐眼里的光芒 庄严而神圣

只是这样的神情 一直延伸

直到分猪到户时 才熄灭

出嫁

就是一种山花 每当天女木兰开遍家乡原野

姐也会掐一朵这样土著的花 别上她的发辫

但姐对特殊年代产物知青的崇拜

不亚于今天打工仔对那些款爷富婆的向往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崇拜与向往

姐于是就成了进城打工妹的一员

从城里的沙河口到乡村的北河口

这之间一定要途经莲花山的

当兵复员的姐夫是在这里就业的知青

他与姐的第一次见面

我不知道是在姐打工的城里农场 还是

在他后来与姐成家并生育外甥的第二故乡

但我知道

莲花山上 不见有莲

反正

秋风起时 姐就嫁了

外甥

我之所以在本文开始的一节 果断关掉音乐

就是因为这个与我血肉相连的中国称呼

如果没有了“如果” 或许一切都没能发生

那么 姐的幸福至今也是满满的

从他小时的虎头虎脑到上大学的文静高大

外甥 是个让姐放心的与自豪的家族“独苗”

如地里的稼禾

长大没有错 等待秋收也没有错

上大学没有错 专升本也没有错

冥冥中命中注定的 外甥遇上“马加爵”

一切 无可挽回

姐也不能改变

天问

当11年前“马加爵事件”的乌云

还在笼罩天下父母心的时候

我难以想像 姐更不可能想像

6年后的6月4日 姐的天 也塌了

这个看似平常却肝肠寸断的日子

如此突如其来 如此躲闪不及

如此惊人相似一幕 为什么

竟在老姐头上重演?

又是何时 这个遍地戾气的周遭

狰狞 开始伸向了天良与无辜

梦魇 开始逼近了我的老姐的天空?

我问

姐问

天问

这一夜白发的日子

这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日夜煎熬的日子

这万念俱灰的日子

老姐你怎么过?

责任编辑 董晓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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