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特·夫嘉格桑德 著 秦红梅 译

如何有尊严地自杀

□哈里特·夫嘉格桑德 著 秦红梅 译

天亮了，又是一个滴水成冰的日子。威廉想，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天就应该像坟墓一样阴冷。不管怎样，他用不了几分钟就能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自从上周医生诊断出他患了口腔癌之后，他已经计划好了一种自杀方式。菲尔宾医生没有说他还能活多久，但是威廉认为自己肯定撑不了几周。也许用不了几天就一命呜呼了，嘴里的疼痛感已经到了令他难以忍受的地步。

威廉的双脚踏上一个餐凳，把绞刑套索套在脖子上，套索的另一端系在高悬于屋顶的横梁上。去年他买下这所老房子时还遭到了朋友们的耻笑，现在它高高的屋顶成了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他们想不到我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他自嘲地想。

当威廉试图把脚下的餐凳踢倒时，右脚却被睡裤的左裤腿绊住了，结果没能把餐凳踢倒，却把拖鞋甩到了半空中。然后，拖鞋落在了冰箱上。他想，当人们发现他的尸体悬挂在房梁上、一只拖鞋躺在冰箱顶上时，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威廉是个爱整洁的人，“物必有其位”是他的座右铭。拖鞋放在冰箱顶上是他无法忍受的，于是他把套索从脖子上取下来，下了凳子，来到冰箱旁边，把拖鞋拿了下来。这时他发现，穿睡衣对于这种场合来说太不正式了。

“我怎么忘了我的那套细条纹西装和那件淡蓝色衬衫了呢？它们多么适合这种场合呀。”威廉当即脱下睡衣，把它扔进洗衣机，顺手打开洗衣机的开关，光着身子走进卧室。

15分钟后，当他回到厨房里时，不仅穿上了衬衫和西装，还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又找出一条灰色领带和一个蓝色领带夹戴上。他重新站到凳子上，把套索再次套到脖子上。

洗衣机嗡嗡地转起来。这种声音让他想起刚才忘记放洗衣液了。他再次取下套索，下了凳子，往洗衣机里倒了一瓶盖的洗衣液。自从听说洗衣粉对人体有害之后，他就不再使用洗衣粉了。

威廉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死后，菲尔宾医生也许会被叫来宣布他死亡的消息，所以最好给菲尔宾医生留一张便条，这样做才合乎礼仪。于是，他就从厨房的抽屉里取出一支笔和一张便笺纸。

亲爱的菲尔宾医生：

请不要为我的自杀而自责。上周当你告诉我，我得了口腔癌并已进入晚期时，我非常欣赏你的坦率。正如你那时就知道的一样，我宁愿选择用一种有尊严的、严肃的态度来面对命运的安排。对于过去34年来你为我提供的服务，我没有任何怨言。

真诚的威廉·T·巴克斯特

把便条放在灶台上好呢，还是放在餐桌上好？威廉伤透了脑筋，他把两种方式都尝试了一下，把自己想象成菲尔宾医生站在凳子上观察，最后认为放在餐桌上不失为一种有尊严的方式。放好之后，他再次把套索套在脖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威廉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电话铃声，听起来就像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叫喊，吸引他的注意。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悬挂在天花板上，而一旁的电话铃声大作的情形。不行，这太令人难以忍受了。

这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不知是哪个该死的这么不替别人着想，威廉一边嘀嘀咕咕地埋怨着，一边取下套索，下了凳子去接电话。

“威廉，我是西德尼·菲尔宾，刚刚收到了药房打来的电话，他们说你还没有去取我上周让他们给你开的处方单，你还好吗？”

“我的晚期口腔癌处方单？”

“什么？你一定是听错了。你患了严重的口腔炎，只需要改变一下你的饮食习惯就可以了。”

威廉把电话从耳边拿开，盯着它发了一会儿呆，又抬头看了看套索。为了这个套索的绾法，他曾花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上网查资料。唉，白辛苦了，真可惜。

（原载《微型小说月报》2014第9期 山西郝振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