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欣

钥匙

□赵 欣

吴世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不知道哪一天劫难就临到自己身上。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人员陆续被纪委带走调查，一去不返，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只剩他还在正常地工作。

说是正常，其实也不正常。原本属于他的职责，调整给了别人，他就是在办公室呆呆地坐着。一天天过去，一周周过去，而危险在一步步向他迫近。睡梦中惊醒，银白色的手铐还在眼前晃动。

关键时候还得靠老婆。她开导他，劝慰他，对他更加关爱。自从包养了肖凡之后，他就很少和老婆同房了，但老婆仍然相信他，这让他既感安慰又觉愧疚。

风声日紧，他果断地和肖凡分了。

当初一时冲动，偷偷按揭买了一处三十平方米的“安乐窝”，如今，自己在劫难逃，那么，这处房子怎么办？当然交给老婆了。可是，这样给她，丑行就败露了。廿年感情，同甘共苦，她无法承受他的背叛。他想变卖，把钱给她，这个办法会好些，至多是“私设小金库”而已。可是变卖会不会引起关部门注意？

被纪委控制的那几个人，不断传出被移送司法机关的消息，这让他越发恐慌，但心里最大最重的包袱还是这处房子，万不得已，不能让老婆看到自己的丑恶嘴脸。

终于有一天，单位的纪检组长老周偷偷告诉他，纪委一个小时后到单位来。他的心颤了颤，这一天终于来了。

事不宜迟。他火速回到家中，把房证和钥匙放在书桌上，留了一张纸条：老婆，藏好。还想写点什么，手机响了，是老周催他回去。他握着笔，一时百感交集。他添了几个字：对不起！

他给老婆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一个小时内务必回家。他担心纪委会搜查住宅。老婆紧张而疑惑地追问，吴世雄没有解释就挂断了电话。手机再次响起，他接听，果然是老周。

回到单位，同事们的目光里多了些怜恤，仿佛他就要走上刑场似的。而此刻的吴世雄反倒感觉轻松了许多。人生本就如此，荣辱成败谁能预料谁能避免呢。只是亲爱的老婆，将如何面对这接踵而至的打击呢！这个案子的涉案数额达到一百多万元，听同事们议论，能判个有期徒刑就不错了。也罢，自己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就用不着面对她了。

他人生头一次被纪委人员询问，约四十分钟后让他签字按押。纪委人员说，走吧。他木木地立在那里，等着被带走，他似乎听到了监狱铁门的咣当声。直到老周拍拍他肩膀说，没你事儿了，走吧！他才确信此案与己无关。吴世雄来不及惊喜，很快就意识到什么，扫了一眼手表，时间正好一个小时。急忙离开，他要赶在老婆的前面回到家中。

下了楼，他一路小跑着打了一辆出租车，塞给司机一张百元纸币，急促地说，要多快有多快，违章罚款算我的。眼看着就到家了，前面出了一起事故，吴世雄恨不得长出翅膀，好在路面很快就通畅了。

下了车，吴世雄狂奔上楼，正好和迎面下楼的老婆撞了个满怀。吴世雄头脑中闪电般闪过一个念头：完了！老婆看到了！

你没事了？老婆颤抖着声音问，关切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

没事了！他报喜似的望着老婆，忽而怯怯地问，你从家里才出来？

老婆稍微停顿了一下，眼圈里一下子蓄满了亮闪闪的液体，但她定了定神，随即说道，哦，没有，我刚要进屋，就想起还没有买菜呢。没事就好，你回家吧！说完低头转身，迅速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

望着老婆的背影，吴世雄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迅速进屋察看，房证和纸条还摆放在那里。谢天谢地！他一下子瘫在地上，但很快又爬起，急忙把房证和纸条收起来。就差那么一点点啊，多悬啊！冷汗湿透了背部的衣衫。可是很快他就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儿，什么呢？是那把钥匙不见了！他趴在桌子底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门响，老婆买菜回来，眼皮肿肿的，吴世雄问怎么了，她说风大迷了眼睛。吴世雄这才想起憋了一泡尿，就到卫生间里解手，一边苦苦地思索着钥匙哪去了。是自己根本就没放在桌上，还是掉在哪里了呢。可是明明是放在桌上了呀！

出来的时候，老婆正在厨房炒菜，吴世雄一眼就看见那把钥匙，就在桌子上。

（原载《小说月刊》2015年第2期 江西周浩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