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涵

午夜无声

□江泽涵

回住所的路上，已经打上了月牙儿的影。赵洋轻飘飘地走着，却又感觉整个人都在下沉。到了住所门口，他猛一个激灵，门前蹲着个佝偻的老汉！赵洋精神顿时提上来了，鼻子也酸了：“爹，你……你啥时来的？”

赵老爹一怔，说：“每天都这么晚吗？”赵洋说：“不是，不是，就今晚加班嘛！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

城市的光掠进了这个小巷，虽只一闪，赵老爹也清晰地看见了儿子瘦黑的脸庞，眼眶不禁就红了：“你娘拌了两大罐素汤粉条，还有红烧肉呢，在电饭煲里一热就能吃了。”

赵洋呵呵傻笑了一声，从担子里抱出来一个大瓦罐子，凑近一嗅，说：“娘做的粉条就是香，就是好吃。”

“你哪次回家不吃个痛快？”赵老爹笑咧了嘴，“你娘本来还想多做一罐，又怕天热了馊了。”

“娘身子好吗？”赵洋推开板门，赶紧把爹请进去。

“好，比我还硬朗呢，就是怪想你的。”

赵洋眼皮子一热，把红烧肉放进了电饭煲。他知道娘没一起来，就是想省几块钱。赵老爹轻轻叹了一声，帮儿子收拾起这个不到十平方米的小窝。

很快，红烧肉的香气滚滚扑鼻。一转眼，父子俩有说有笑的，大口吞咽粉条，小口抿着烧酒，津津有味地嚼着红烧肉，香，爽，美，痛快！

酒到酣处，赵老爹涨红了脸，鼓起勇气问：“儿子，你找对象了不？”赵洋的脸也红了，跟个姑娘似的。“有没有，有没有啊？”赵老爹更急了。

赵洋闭上眼，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赵老爹虽感压力逼进，但还是满心欢喜，他爽朗地笑起来，问到啥地步了，啥时可以带回家来给瞧瞧……

临近睡觉，赵洋略一迟疑：“爹，我带你去附近的旅馆睡吧？”赵老爹一拍儿子的脑瓜：“媳妇还没娶上，就已经嫌钱多了？爷俩挤一张床上能咋的？”

赵洋见爹已经躺下，就跟着上床。夜很深，也很静，在这闹区也听不见什么杂音。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赵洋就悄悄起床了。赵老爹也跟着醒了：“不再多睡会儿？”赵洋一愣，说：“最近厂里超忙，主任说多劳多得，爹你继续睡，我买早点去。”

赵洋很快回来了，把烧饼、豆浆往桌上一搁，掏出两百块钱：“吃完早饭，你就近逛逛。中饭自个儿解决一下，晚饭等我回来。”说完，叼着个饼就上班去了。

下午，赵洋向车间主任申请了不加班。他去了超市和菜场，买了吃的用的，还有给父母的礼物。快到家的时候，他听见老房东的小孙女喊他：“叔叔，你昨晚没在家吗？”

“怎么了？”赵洋觉着莫名其妙。

“我以前半夜去洗手间尿尿，总能听见你打鼾的声音，隆隆隆隆，好重好重，可昨晚却一点也没有听见。”

“昨晚是我爹来了，娘说爹这几年的睡眠越来越差了，你平时又老说我鼾重，而且最近特别疲惫，鼾声肯定更重。所以我熬了一整夜呢，一大早才去公园打了两小时的盹。”

“那你爸爸可真能睡噢。中午，我爷爷去喊你爸爸吃饭，没想到他还睡着，鼾声比你还响，爷爷都没好意思叫醒他。”

赵洋像丢了魂似的转到家门口。赵老爹呆呆地坐在床沿上。“爹。”赵洋没多说其他的，只顾低着头洗菜。“我明天就走，来的时候，你娘叮嘱过我，要我早点回去。”赵老爹说。

赵洋还是没话说，洗菜的速度更快了。赵老爹又说：“我今晚想……想去睡旅馆，想想爹这辈子还没住过旅馆呢。”

“好！好！”赵洋连连点头，眼泪已肆虐开来。

（作者地址：广东省广州市荔湾区花地大道中罗冲新村四巷9号邮编：5103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