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鹤霞

最后一面

□湛鹤霞

我老家有一所小学，在我读书的那几年，学校的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和语文、数学、体育、唱歌、画画这五门课的任课老师，都是杨胜军老师。杨老师把我从一年级一直教到了六年级。

我读五年级的时候，我娘对我说：“我听说，六年级的课基本都是复习，五年级成绩好的，可以跳级不读六年级。你去问问杨老师，看能不能让你也跳一级，那样，就少了一年的学费。”

我问杨老师，杨老师把头都快摇断了，说：“不行不行，不把基础打牢固，进了初中，学习就赶不上。”

我说：“反正我娘说，不我混到初中毕业就不读了，早一年毕业就早一年减轻负担。”

杨老师还是不同意。

第二天，杨老师居然找到我，说昨天的事是可以的。然后，他就给了我一些六年级的复习题目做。为了这事，我娘特别有成就感，她还攒了十个鸡蛋，要我送到杨老师家里去，但杨老师坚决不肯收。

考试那天，我就跟六年级的同学一起，坐在了升初中的考场里。考试的时候，杨老师就在我们考场里走来走去。他走过我的身边，还特意俯下身子看了我的答题。考完后，我们都围着杨老师对答案，对完答案，我开心极了，我觉得我可以考双百分了。

考试完回家，我村里的李罗生就到我家来了，他问我：“今天是小学考初中的日子吧？”

我说：“是啊，你又逃学了，我都参加了考试，谁叫你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十四岁了，还在读小学。”

李罗生冲着我大声说：“谁说我逃学？你以为是我想逃学吗？我爹不要我读书啊！他要我学砌匠赚钱，不许我读书！”

我知道了真相后，就有点可怜他了，我说：“你没参加考试，你就不能读初中了。怎么办啊？”

李罗生眼睛红了，然后就跑了。

我在家里开心地等初中录取通知书，等啊等啊，等到快开学了，通知书还没来。倒是李罗生跑到我家里，惊喜地告诉我：“我爹同意我读初中了。”

施工过程中如果发生安全事故，对施工单位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施工单位在注重经济效益的同时，还应当不断提升自身的管理意识，要意识到科学管理是提高经济利润的一项合理方式。施工单位在具体施工期间，应当对科学的管理方式进行应用，这一方面可以使工程的施工效率得到提升，另一方面要减少各种资源浪费。通过科学的管理方式，可以使施工人员的潜能得到激发，让工作人员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程施工管理中，从而使管理意识得到进一步提升，降低各种安全事故发生的几率。施工单位是给排水工程建设的主体，在实际施工期间，要通过合理的科技手段，使工程施工管理水平能够得到进一步提高，从而使工程的施工质量可以得到提高。

我问：“你不是没参加升初中的考试么，怎么去读初中啊？”

李罗生低着头，说：“杨老师说，是你帮我代考的。他要我不告诉你，但我不想骗你。”

我去！我气得大骂起来，难怪我一直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原来是杨老师背地里捣鬼，把我的试卷名字改成了李罗生的。

理所当然地，开学时，我又坐在了小学六年级的教室里。只是，从此后，我再也不喊杨老师了；课堂上杨老师喊我回答问题，我再也不吱声了；杨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也不做了。所幸的是，两个月后，学校就调来了一位年轻的老师，新老师接手学校后，杨老师就退休了。

时间一晃到了2014年，我准备在六月份回老家休年假，娘听到这个消息，说：“你还记得杨胜军老师吗？他死了，死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他家里人说，他还留了遗书给你。”

这么多年过去，我对杨老师的恨早已经没有了，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家乡的老头而已。可当娘说，杨老师死前还念叨我的名字，还给我留了遗书，往事就迅速浮上了我的心头。我想起了杨老师对我其实还是挺好的：有一次，我娘没在家，杨老师中午把我带到他家吃饭，还给我煎了荷包蛋；还有一次，一位男同学把一只青蛙放到我的书包里，把我吓哭了，杨老师把那个男同学的手板都打红了……

我请娘带我去杨老师的坟前看看，娘说：“杨老师的婆婆子说，杨老师生前嘱咐了，任何人都不要到坟上去，要去看他，就在他家堂屋里，看看遗像就可以了。”

我当然尊重逝者的遗愿，娘提前给杨老师的婆婆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有学生去看杨老师的遗像。然后，我就随着娘走了七八里山路，到了杨老师的家门口。

二十多年了，杨老师的家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一个土坡，一条小径，只是坡上多了一些荆棘杂草。我在那条小径上停住了脚步，我想起了那次杨老师牵着我的手回家吃饭，也是走在这条小径上，杨老师老远就喊他的婆婆子：“打个荷包蛋给我的学生吃。”

突然，在我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了土坡上有个人影，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杨老师的鬼魂？我心里紧张起来，悄悄地拉紧了娘的手。

我问娘：“杨老师是不是葬在那个土坡上？”

娘说：“当然，每家每户的土坡，都是留着葬祖先的。”

我心里一紧，有些害怕了。

走进大门，杨老师的黑白遗像挂在堂屋的墙壁正中央，遗像上面用红绸带扎着一朵花。我跪在杨老师的遗像面前，深深地磕头，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了。

这时，杨老师的婆婆子把一封信递给我，信是封了口的。我哭着打开，里面的字歪歪斜斜，是杨老师的笔迹。信里全部是杨老师的道歉，他说他那年悄悄把我的试卷名字改成了李罗生的，因为，他不希望我为了省学费而跳级，他更希望给李罗生争取一次上初中的机会。而事实上，我和李罗生都应该感谢杨老师，假如我当年跳级了，进入初中，我的成绩肯定赶不上别人，我学习起来会很吃力。而李罗生，竟然上完初中就考上了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乡政府，成了一名国家干部。

从杨老师家出来，我的眼睛余光又看到了土坡上有个人影，我的心突突突地跳得厉害，我把头埋在娘的肩上，悄悄地对娘说：“我看到杨老师的魂魄了，就在那边。”

娘朝土坡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说：“那肯定是杨老师知道你来看他了，他在天有灵，他会保佑你的。”

年假休完后，我回到公司。三天后，我接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老同学，我是李罗生，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的小学老师杨老师去世了，今天上山，好多老同学都来了，我才问到你的号码……”

我呆住了，杨老师不是早就去世了么？我马上打电话问娘，娘才告诉我，那天我看到的杨老师的魂魄，不是魂魄，是真正的杨老师。

原来，杨老师觉得自己欺骗了我，他一直内疚了二十多年，直到2014年，他到了肝癌晚期，当他得知我回家休假的消息后，他就找我娘提出，想让我去一趟他家，他想见我最后一面。我娘答应了。就在我回来的头天，杨老师突然让他婆婆子跟我娘说，他觉得自己的样子太难看了，他不愿意让学生看到老师垂死的可怜样子，他就把要对我说的话，写在了信里，让我去看遗像中的老师，而老师则躲到了土坡后面的柴草里，偷偷地与我见了最后一面。

我是多么后悔呀，我那天站在小径上，要是对着老师的“魂魄”喊一声“老师”，也许，老师他就会从柴草堆里钻出来，让我见他最后一面的。可是，后悔已经迟了，我只有泪流满面。

（原载《女报·故事》2015年第8期 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