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兵

不怕你惦记

◎裴文兵

二十多岁的克鲁斯，开了一家锁店。他开锁、修锁的技术精湛，因为他对锁具很感兴趣，只要市面上出现新的锁型，他必定想方设法弄清楚其中的窍门。

克鲁斯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平静被打破了：喝醉酒的克鲁斯，与人打架并打伤了对方，被警察约翰抓进了警察局。后来，他被判刑一年。

一年后，克鲁斯出狱了，他重新开起了锁店，重新平静地生活了起来。

但约翰却让克鲁斯感到烦恼不已。克鲁斯的家和约翰的家，在同一个街区，以前，闲着无事之时，约翰偶尔会来到锁店里，与克鲁斯聊会儿天，开几句玩笑。

可以这么说，以前，约翰留给克鲁斯的印象，那是相当不错的。

约翰在克鲁斯的心目中的形象的改变，发生在克鲁斯被抓进警察局之后。这倒不是说，是被约翰所抓，之所以克鲁斯记恨上了约翰，主要是因为，在审讯期间，作为警察的约翰经常让克鲁斯回答一些与打架无关的问题。比如说，约翰老是提到一个名字：布兰克，就像是在怀疑布兰克也参与了打架一般。

布兰克是克鲁斯的朋友，两人来往并不特别密切，常常一个月都见不了一次面。虽然在打架那天，克鲁斯喝得大醉，但他仍清楚地记得，当天，他跟布兰克根本没有见过面，布兰克也根本没有参与那次打架。正因为如此，从那时开始，克鲁斯就对约翰感到很反感。

自从克鲁斯出了狱，并将锁店重新开起来后，约翰每隔两三天，就要来锁店里走一趟，左看看右望望，还不时地问东问西，把克鲁斯问得烦透了。后来，他干脆对约翰不理不睬。

这一天，克鲁斯进了一批新锁，正准备摆上货架时，约翰来了。只见他紧盯着那批新锁，仔细地瞅，不停地问这问那……最后，约翰甚至还拿起了一把新锁，不停地摆弄着。站在一旁的克鲁斯，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克鲁斯的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是硬装出来的。约翰一离开锁店，克鲁斯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找到供货商，将那批新锁退了货。

原来，那批新锁是次品。克鲁斯低价购进的目的，是准备将它们摆上货架，当作合格产品出售，以便赚取更多的利润。约翰对那批新锁的关注，使克鲁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约翰是位警察，如果让他发现了那批新锁的奥秘，那可就糟了，他可不想因此而被处罚，甚至再次坐牢。

退掉了那批次品锁后，克鲁斯不禁长松了一口气。

一个月后的一天，克鲁斯正在锁店里等着顾客上门，一位邻居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自己的钥匙丢了，想请克鲁斯去将锁打开。听完邻居的来意，克鲁斯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为丢了钥匙的人开锁，是克鲁斯锁店的营业项目之一，他常常为别人有偿开锁。那他为何在听完那位邻居的来意后，会开心地微笑呢？那是因为，他的那个邻居是位富翁，钱多得花不完，克鲁斯准备趁机向他多收取些服务费，狠狠地赚上一小笔—克鲁斯的同行们，经常这么干。

克鲁斯背起工具袋，和那位邻居一道，走出了店门。这时，忽见约翰走了过来。只见约翰向克鲁斯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问他上哪里去？克鲁斯根本就不想告诉约翰，他正赶往邻居家去开锁，可那位邻居，却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对约翰说了。

约翰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当即表示，要去看看热闹。克鲁斯本想阻止约翰与自己同行，但一时找不出理由，只好任由约翰跟在自己的身后。

到了邻居家门口，凭着一手高超的技术，克鲁斯很快就将锁给弄开了。

在报开锁费时，布鲁斯看了一眼正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的约翰，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十分正常的市场价。克鲁斯可不想在约翰的眼皮底下，收取一笔高得离奇的开锁费。

回到锁店，克鲁斯冷静地思考一番，得出了一个结论：约翰之所以经常来锁店单，是想抓住他的把柄，以便再次把他送进监狱。

这么一想，克鲁斯的心里便豁然开朗了：既然你约翰总是盯着我不放，那么，好，我克鲁斯再也不干那卖次品、收取高额开锁费的事情了，我要你约翰白盯一场—只要我克鲁斯不去干违法的事情，就不怕你惦记……

从此，克鲁斯安下心来，本本分分地做生意。由于他态度热情，服务周到，卖出的锁具质量好、价格公道，因此赢得了顾客的信赖，生意越做越红火，一年后，他将锁店的营业规模扩大了一倍。

这天，克鲁斯送走顾客，难得清闲了一会儿。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情不自禁地想到：多亏了约翰的“惦记”，否则，我可真就走上了那以次充好、赚黑心钱的歪路上去了。那样一来，虽然暂时可以多赚些钱，但时间一长，必定会在顾客们面前坏了信誉，导致无生意可做、无钱可挣……

这么一想，克鲁斯便觉得约翰不再那么令人感到厌烦了，甚至，打心眼里他还有点感激约翰……

克鲁斯正在心潮起伏，忽然，一个人走了进来，他抬头一看，是多日不见的布兰克。

布兰克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锁，交到克鲁斯的手中，说让他开开眼界。

原来，布兰克也是克鲁斯的同行，但他的技术远不如克鲁斯高超，所以，以前他找克鲁斯请教过很多次。

克鲁斯觉得这很正常，哪位开锁、修锁的人，不想提高自己的技术？克鲁斯清楚地记得，在他出狱之后，今天，是布兰克第一次上门来讨教。

克鲁斯发现布兰克带来的那把锁，确实是目前市面上刚出现的，最为新制、结构最为复杂、防盗性能最好的一种锁，不过，这难不倒他—半小时后，克鲁斯终于将那把锁给打开了。然后，克鲁斯颇为自得地将那把锁的结构组成、防盗特点以及打开的方法，一一讲解给布兰克听。布兰克向克鲁斯伸出了大拇指，然后非常高兴地离开了锁店。

一分钟后，约翰走进了锁店。这回，约翰没有问东问两，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克鲁斯，布兰克来锁店于啥？此时，克鲁斯已没有了对约翰的反感，所以，他立即把布兰克带来了一把锁，向他请教一事，详详细细地说给约翰听了。

一星期后，克鲁斯得到这样的一条消息：布兰克在打开一位亿万富翁家的门锁，进入屋内行窃时，被约翰和他的同事们，当场抓获……

原来，布兰克是一名大盗，曾做下了不少大案，其作案的手法是：先踩点，选定一户有钱的人家，然后，趁那户人家外出之时，打开门锁，入室盗窃。

约翰早就怀疑上了布兰克，但一直没能抓到布兰克的把柄。克鲁斯因打架被抓进警察局后，约翰曾想从他那儿得到一些关于布兰克作案的线索，不料却引起了毫不知情的克鲁斯的反感。

克鲁斯出狱后，约翰经常去他的锁店里转一转，其目的根本不是想抓克鲁斯的什么把柄，而是想在克鲁斯那儿，得到关于布兰克作案的一些蛛丝马迹。

其实，布兰克也知道，约翰怀疑上了自己，所以，在克鲁斯出狱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他没找过克鲁斯一次。

最近，他踩好了一个点，但那位亿万富翁家门上的那把最新型的锁，却难住了他，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向克鲁斯请教。在得知布兰克又向克鲁斯请教一事后，约翰敏锐地感觉到，布兰克很快就会有新的动作。于是，他和同事们暗暗跟踪，并终于把布兰克给抓了个现行。

这个消息，不禁使克鲁斯目瞪口呆。从此之后，他竟常常主动邀请约翰，去他的锁店里做客……

（原载《上海故事》2014年第11期 江西刘名远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