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染

死去的人什么都不缺（外二首）

夕染

1

每年清明。都要上山

什么都不做，不说。他只想在

父亲的

寂静里，避一会儿雨。

想起头几年，山里的新坟多，人也很多

他烧纸时，妻子和女儿

认真看着。旁边的野杏树，偶尔落下

花瓣，他磕头

也跟着磕头。

那时候，雾气还没这么重

悲伤的事，看起来也很幸福。

2

一个人走在林子里

听到鸟叫

就想起第一次，给父亲擦洗身子时

那种空荡，让人战栗的

空荡。以前女儿

总跑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叫他

爸爸，爸爸。那时候

他没听到过

鸟叫。野杏树还在开花，他最后蹲下来

像一只昆虫

坟草茂盛，他羡慕父亲。

心脏绞痛

这是一种

巨大的缺失。包括对

生活的理解

我长期

停顿于潮湿的细节，甚于幽怨，腐烂

我说不出爱。

五月在屋顶

胆怯地掀开瓦片

这是年少时隐藏的绝望体

这是吱呀一声就会开花的门——

“借我香，我要飞。”

这是年纪轻轻的老

我随时会死。

再回一次山林

有一年冰雪太重，树木被压断

这座山就空了

后来的春天

变得好小好小。我真想把我的头发

也换成树叶

多少年过去。我摸着四月回到这里

一丛一丛的红杜鹃，路过我

亲吻我

风起风落，满是好闻的松针味儿

我甚至又看见了

那个小小的自己

正长在这片土地上。极其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