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林

老房子着了火

◎王开林

在中国，老男少女的婚配不容易得到亲友的赞许和祝福，往往会招致社会各方面的非议，什么“老夫聊发少年狂”啦，“老牛吃嫩草”啦，“一树梨花压海棠”啦，什么说法都有，有的说法相当难听。究其原因，首先是国人的传统伦理观念作怪，白发红颜的老少配有扰乱长幼之序、透支儿孙辈“性资源”之嫌；其次，是中国人的面子观念作怪：老头子儿孙满堂，桃李满天下，却不肯安心于粗茶淡饭，偏要另起炉灶，重建爱巢，直教儿孙弟子个个脸面没处搁。至于老爷子的灵与欲的渴求，很难放到台面上来讨论，亲友只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却忽略他的七情六欲。

梁实秋晚年就遇到了难题。72岁时，他爱上了44岁的韩菁清，惹来许多非议。他的众多弟子极力反对，组织“护师团”，要把韩菁清当作一只偷食稻种的麻雀，从恩师身边轰走。

热恋时、新婚后，梁实秋都给韩菁清写下大量情书，有时一天一封，有时一天数封，这种频繁热烈的程度和缠绵缱绻的程度，就是浓情蜜意的青年情侣也难以持续多年做到。他的生命质量已经达到顶格的高度，没有什么遗憾了。

风花雪月，不能只由青年人去饕餮，由中年人去管领，老年人内心更为寂寞，对爱情的渴求并未枯竭，他们同样拥有享受浪漫情调的权利。然而世事难料，人心莫测，遭逢各异，同样是老房子起火，也得看对象如何，运气如何，点燃它的究竟是善火还是邪火。

在台湾，另一位大名人、北大老校长蒋梦麟，76岁时，他力排众议，迎娶了美貌“徐娘”，结果极为不妙。徐贤乐嫁给他，只图财，不钟情，两人最终反目，闹到对簿公堂，出尽洋相。蒋梦麟的桑榆晚景完全被摧毁，还让病魔有隙可乘，搭上了一条老命。

老房子在一场大火中噼噼剥剥地烧掉了，有人欢喜，亦有人狂悲。人生的际遇，情场的甘苦，又岂是一言可以道尽，一文可以写尽的？（英文 摘自《渤海早报》 图/夕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