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

他叫刘高兴

◎贾平凹

自从乡下的亲戚刘高兴拜访了我家，我们的往来就频繁了。每到下雨天，下雨天他就空闲了，他说那是他们的节日，要么他到我家来，要么叫我去他的租住处。

我曾想，即使刘高兴来找我，我虽有文名，但无官无权无钱的，又能帮他做些什么呢？刘高兴曾说，他不想求我什么，只因为年龄相近，他需要说话，我需要倾听，所以就亲近了。

当我有什么大的活动，比如给母亲祝寿，为女儿举办婚礼，我当然得通知他。他的大嗓门和周星驰式的笑使大家惊讶于他的坦然和幽默，便兴致勃勃地与之交谈。他会说许多乡下的和在城里拾破烂中的奇闻异事，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于是那些教授都感慨了，说：“刘高兴，你形象思维好啊，比老贾还好！”他说：“我在学校的功课是比平凹好，可一样是瓷砖，命运把他那快瓷砖贴到了灶台上，我这块瓷砖贴到了厕所。我是闰土！”我赶紧制止他，说：“你胡比喻，我可不敢是鲁迅。”

他不是闰土，他是现在的刘高兴。（摘自《前言与后记》海豚出版社）

我的祖爷爷叫陈祝三，山东胶县人。1949年5月的一天，突然的一场变故改变了我们全家的命运。

那一天，祖爷爷从早上离家上班之后就再没回来。据姑奶奶讲，晚上，全家都在等祖爷爷回来，实际是等祖爷爷拿回工钱，好去买粮食，因为全家都等祖爷爷的工钱来开锅。天黑了，不见人；夜深了，孩子们都饿得睡过去了，还是不见人。祖奶奶一会儿出去一趟，到路口望望祖爷爷回来了没有，还要安慰孩子们。就这样，祖奶奶一夜没睡！

第二天天亮，孩子们起来，发现祖奶奶的头发全白了，本来就是一双小脚的她走起路来更颤巍巍的，让人担心一阵风都会吹倒她。

后来祖奶奶才知道，祖爷爷是被国民党抓到台湾去了。那一段日子全家是怎么过的，直到现在姑奶奶都不愿说，她只是念叨：“太难熬了！”

后来发生了“文化大革命”，由于祖爷爷在台湾，全家还受了一定的连累，但很快就过去了。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祖爷爷突然回来了！祖爷爷回来的那天正好是阴历的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当时，祖奶奶正端着饺子往锅里下，屋里的灯很亮，祖爷爷和祖奶奶的白发在灯下散发着寒光。

“孩他娘，是我！”

听到祖爷爷这样说，祖奶奶手一哆嗦，一盖帘的饺子都掉在了地下。祖爷爷心痛极了，忙半跪下去捡。

这时，一屋子人都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