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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汉语诗歌的东方诗美—由林溪长诗《隐身术》引发的几个问题

2015-11-14吴小虫

延河(下半月) 2015年1期
关键词:隐身术长诗断句

吴小虫 & 林 溪

重建汉语诗歌的东方诗美—由林溪长诗《隐身术》引发的几个问题

吴小虫 & 林溪

吴小虫:林溪兄你好,新作《隐身术》我认真读了,这同时让我对这首诗的作者感兴趣,即什么样的身躯写出了如此流畅且富有智性的作品。在我的阅读视野中,这确实罕见。请先谈谈你创作此诗的初衷?

林溪:我近年的写作计划中,有一个长诗三部曲要创作,除了这个刚完成的《隐身术》之外,另外两部为《大梦谁选觉》和《凤凰台上忆吹箫》,其中后者正在创作中。我认为长诗的写作可以更为集中地体现作者一段时间的写作追求(这种追求更多是诗艺上的)、长诗有更为广阔的空间盛放作者的精神感悟,这种大的容量可以让作者有系统地整理、阐述、呈现自己的思想体系以及对世界的认知。《隐身术》的写作初衷就是这样的:诗艺上更为追求“修饰与风骨”的有效结合,思想上是我这些年对世界、人生以及各种事件的感悟和思考,这与《大梦谁先觉》中的焦灼不安、恐慌无助、孤独执迷是截然不同的。

吴小虫:我对你《黄金河岸上的九个抒情》有印象,《隐身术》加深了对你的认识,你本人和你的诗完全是两个形象,但细想想也是统一的。这种传统的、抒情的诗歌风格,使我想知道你的诗歌资源,能否简单谈谈?

林溪:让诗回归诗本身,她不仅是语言上的更是精神的。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史,思想体系不可谓不完整、不可谓不庞大,春秋时期更是思想碰撞最为激烈,且成果最为卓著的时期。对于一个诗人来说,从《诗经》到唐诗宋词,有着汗牛充栋的创作收获。因此我们要不断的学习、尽可能多地去阅读中国的古典著作。平时我都是依据自己的喜好去读书,比如今年读的比较多的是《聊斋志异》《山海经》《菜根谭》《史记》《三国演义》《护生画集》等作品;有时候也根据写作的需要,特意地寻找相关的书籍、著作来研读,比如在构思写作《隐身术》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就重点阅读了《道德经》《关尹子》《庄子》《列子》《管子:心术》等著作。阅读是我的诗歌资源之一,另一资源就是自己主观对世界的认知和感悟。每一个人因其自身的阅历、遭遇、学习、生活等各不相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感必然也不相同,如果能将这种对世界的主观认知,结合自己的阅读,认真思考、筛选、分类之后,就会有一套属于的自己的思想体系,即使它不一定完整,但总会反过来影响一个人的行为方式、处世态度和创作。简单地说,我的诗歌资源就是:阅读、生活和独立的思考。

吴小虫:你的诗歌架构能力很强,即使在单首诗中也可见出你不动声色的铺垫和衔接,我更喜欢的是你的造境功夫,比如《水遁》中第二三节,《雷遁》中第四五节,我常常要在此中停下来反复品味。在上海这种快节奏的城市里,你是如何平衡自身的?

林溪:在上海这样的城市里,很多人的身份都是多重的,我也不能例外。作为一个非职业的写作者,我们应如何去掉本职工作与创作之间的冲突?很多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主要还是心态问题,你只要认清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并努力将每个角色演好就行。很简单的道理,我们在家庭生活中既是一个儿子,也是一名父亲,还是一个丈夫,甚至还是一个哥哥或弟弟,这样的身份几乎每个人都能处理好。同样,只有在写作和阅读的时候,我才是一个诗人,工作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工。其实这种关系非常巧妙,我们不能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入写作,更不能用写作时的状态去工作。但一个人的思想有时候又是潜移默化的,很明显,无论是工作还是写作,我们肯定会受到阅读、教育和人生阅历的影响。根据工作的需要,我们可能要克服或隐藏这些影响,而对于写作来说,则恰恰相反,我们要努力呈现或放大这种东西。

吴小虫:在阅读中,我一直在想,一首诗何以为诗?尤其在句式上、在分行里带给我的疑惑更大。于坚说要怀疑每一个词,但在《隐身术》中,我们似乎只能顺着那股语言的河流淌恍而下,我想问的是,像“无论英雄还是暴君,都有一颗/指鹿为马的心”,她分行的必要性在哪?

林溪:我国古人在学堂里,断句是作为课程的一部分来学习的,从这可以看出,就算断句不算专门的学问,至少也是学问的组成部分。现代新诗的兴起与发展中,也遇到了分行断句的句的问题,尤其是在“梨花体”与“泛口语诗”风行时期,民间就有现代新诗无非是分行文字或者回车键的讥讽说法。其实这是对新诗的误解和中伤,因为无论哪个负责任的诗人,都不会随意对自己的文字进断句和分行。我认为分行时至少考虑到三个问题:(1)诗歌的分行应该是诗性的,它是整首诗的气韵和结构造就的,从而达成诗歌内在的节奏、外在的建筑,以及呈现出诗人的个性特征;(2)分行断句应该观顾读者的阅读能力。它应该可以更好地引导读者进入共鸣,使读者达到阅读的愉悦和审美享受;(3)分行断句意有所指,为了突出呈现一句话中的重点部分。比如“无论英雄还是暴君,都有一颗/指鹿为马的心”这样分行就是为了突出“指鹿为马的心”这句话的重心。当然,不可能每一次分行断句都要同时关注这几点,但作者至少应该考虑其一。

吴小虫:不得不承认,凭着坚实的结构、绵长的语言、智性的显现、独特的造境以及对空间的再生成等,《隐身术》得以成立并饱满圆融,她貌似说“术”,其实在论“道”,由术而道,正是这首诗的魅力所在,也是诗之所在。那么另外一个问题出现了,这是一首向世界妥协的诗还是要背离世界的诗,就是说这首诗的价值取向?

林溪:术,技艺、方法也。隐身术就是一种使身体隐形,从而让别人无法看见的方法。虽然在诸如《抱朴子·遐览》《水经注·汝水》《后汉书·方术传》《太平广记》等古文献记载中常有关于隐身术的记述,但都只不过是神话传说,殊不可信。长诗虽名为《隐身术》,却不是在简单地形而下地求“术”。比如金遁是为了让我们看清权力的无力以及金钱并非万能的本质;木遁使我们看到自然再美,孤独者仍想有爱人或良朋的陪伴;水遁受魏晋隐士之风的影响,说明虽可三五成群隐于山林,但大多数人的内心还是渴望入仕的;火遁是重生之疼;土遁虽是最终归宿,但当灵魂和肉体分离,人世的欺骗性渐趋清晰时,一切是否还有意义?于是我们认清五行遁法,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宽慰,从而有了雷遁摧毁一切、清空一切的决心,它类似于火遁中的重生,却不仅仅是自己的重生。结尾一章御风,并非是隐身术的一种,它追求心灵上的超脱,彻底放空自己,有无皆忘,消融差别,不再计较轻重贵贱。我认为《隐身术》是修心、寻求精神超脱的过程,它不是背离也不是妥协。在这纷扰的人事,我们无力改变任何人、任何事,但我们可以修炼自己的心性。原谅我们的敌人、原谅这个世界,也就是原谅了自己,从而不使自己随波逐流、同流合污。这可能就是我在创作《隐身术》时所能想到的。

吴小虫:但我们也不得不看到,由于此诗连贯的语句和五行一节的制度带出一些阐释性的话语,败坏了诗的主题含蓄的意味,实际上,她还可以更简练。你理想中的诗是什么样的?

林溪:对于好诗的追求,我在《建安宣言》中引用了刘勰的观点:“辞藻修饰与风骨良好的结合,才是文章中的精品。”我认为“辞藻修饰”并不是盲目地堆砌华丽的词语,它应综合整个作品的结构、内在节奏、诗意的呈现、以及意境的营造等。而风骨就容易多了,“歌以咏志”嘛,我们写诗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思考感悟。这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们写诗时使用的所有技法、所有修辞,最终都是为了将我们内心的东西呈现出来。刘勰在《文心雕龙.风骨》第二十八章说的好:“若风骨乏采,则鸷集翰林;采乏风骨,则雉窜文囿;唯藻耀而高翔,固文笔之鸣凤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倘使有风骨而少文采,那就是骛鸟混进了翰林;有文采而无风骨,那就是野鸡窜人了文苑。简单易懂又非常形象地说明了问题。

吴小虫:看过陈培浩兄为你的第一部长诗《大梦谁先觉》所做的评论,我对其中所言“借助隐喻和象征的通道,诗人打开了现代深度自我的无限秘密”这个观点深有认同。《隐身术》延续了这个路径,但她更轻灵和洒脱,从这点看,我认为《隐身术》的一个重大意义是生命觉醒意识层面上的。在诗学上,你认为自己的这种通过古典诗境与现代语言、现代形式的融合与呈现有多大的预设空间?

林溪:我之前讲过,中国古典文学、文化、思想可以继承、开发、利用的诗学元素实在太多太丰富。正如著名诗歌评论家陈仲义先生所言:“最具生命力的诗学,来自传统最富生机的部位。”关键问题是我们如何将其与现代语言、现代形式、当下生活有效地融合与共建。

人文精神的诗性建构,无疑是诗歌的主要功能之一,因此在诗人向传统回归的时候,不能忽视它的当下性。如果我们能做好现代意识对传统文化的切入改造,将民族的文化心里和人类生存发展经验相结合,巧妙地将东方美学与西方文化衔接起来,这种诗性的预设空间将是无限大的,足够我们挥霍和探究。当然,这个预设空间不是以诗歌为转移的,而是与诗人自身的素养有着不可忽视的关联作用,诗人对传统文学的理解和传承、对现代诗歌的把握决定了这种预设空间的大小,所有的继承、实验都将集中在创造性的转化之上。

相对于当下诗歌的良莠不分、泥沙俱下,让诗歌回归诗歌本身是及其重要的。比如风光一时的“下半身”、“梨花体”、“垃圾派”以及风靡至今的口水诗,所缺少的正是这种精神和创造性发展,这是将诗歌形而下之的主要原因。我之所以追求“修饰与风骨”的良好结合,正是要将逐渐偏离东方美学的诗歌扶上它应在的位置。

吴小虫:我注意到,《大梦谁先觉》和《隐身术》貌似在写你自己的境遇,实际上折射了时代下个人的选择。非常有意味的是,《大梦谁先觉》中的“我”是显在的,而《隐身术》的“我”是隐在的,那么你的下一步长诗《凤凰台上忆吹箫》对“我”的表现又如何安排,或者该如何写?

林溪:在创作《隐身术》的时候,我就开始了对《凤凰台上忆吹箫》的构思,这是一首关于爱情的长诗,我想将自己设定为一个旁观者。可能会融入叙事、但语言上会简洁化,在语感、语速和节奏上要下些功夫。一切都还在构思之中,要等作品出来之后才知道会是什么样,现在不适合空谈。

责任编辑: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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