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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沙的三分钟厨师

2015-11-12黄凌

新青年 2015年11期
关键词:饭团芝士做菜

黄凌

一.

夏天,吹沙18岁,细腻单薄,长发迤逦,美得如风摆柳,像极了《潘多拉之心》里的白爱丽丝。高考结束,吹沙像刚从纳粹集中营逃出生天的犹太人,满城搜寻带有上帝福音的美味。一天,伊利维尔里,她在栗子塔和芝士蛋糕间犹豫不决时,一只夹子钳走最后一个芝士蛋糕。不知为何,这只被钳走的芝士蛋糕,变成了吹沙目下的焦点,她沿着蛋糕的方向,看到一只粗糙的手,指甲不修边幅,虎口带着奶渍,腕间三分之一处,绣着一只淡蓝色迷你海豚,正在用人类不可挽回的速度付款。

吹沙眼看这只芝士蛋糕和自己今生无缘。

请问。吹沙的声音细而怯懦,能把这只芝士蛋糕让给我吗?因为……我需要用它来治病。

果然,这个不像样的借口让他愣住了。噢,不行。随即他冷酷的拒绝。不过,如果你有空,帮忙试菜,我可以请你吃。说完,毫无顾忌的撇开大嘴露出白牙。

吹沙对食物自有一番理解,鱼应该带有海洋的味道,而柠檬则应依附在晨雾里,焦糖坚果有着浓烈的哥特情节,芒果布丁热情而放恣,巧克力杏仁饼有着闷酥小心情,牛肉会让土豆陷入爱情,而一滴完美的刺身酱油,能让盘子变飞毯。

试菜?对于一个爱幻想的吃货,等于“明日过期”的优惠券,于是,她认识了他,另一个吃货——粢饭团。

吃货界,分两种人,粢饭团属于第一种,人如其名,胖胖的脸,就如笑面猫,喜欢在家做简单的美食,一个标准的三分钟厨师,觉得让饥饿的人等太久是一宗罪过,认为,若做菜必须先腌制,然后风干,煎炸后捞出控油再炒制,就失去了让食材重生的神圣感,简直像在报复一个死去多时的仇人,并且对于一个上班族来说,简单易行,才能来日方长。而吹沙,属于吃货中的第二种——就只是一个吃货。

二.

那晚,粢饭团用蜂蜜、柳丁和鱼豉油做料汁,清蒸素鳕鱼;豆腐成泥,加糯米粉揉成团,芝士蛋糕打撒做馅,一道芝士酿豆腐;大良炒牛奶,把鸡蛋清和鲜牛奶混合,加入虾仁、烤鸭丝,用花生油慢炒,最后撒上点榄仁;主食是炒饭,整个西红柿,配上火腿粒,松茸丝和大米一起倒在电饭煲里,断电后,用木铲搅匀,然后用平底锅下辣酱收水汽,酸辣可口。吹沙舔舔舌,同“长勺子”里的印尼炒饭差不多嘛!

就是卖相差点,吹沙看出了这个bug。

下次做菜,能找几个好看的盘子吗?吹沙吃着剩下的芝士蛋糕,比划一桌三不烂齐的餐具说,尤其这只缺口大碗,洪老前辈御用的吧?

碗再差,你也没少吃几口,再说,能治病不就行了?粢饭团眉毛一扬,搓着两只油手。

不是你让我试菜吗?人家提意见,你又不乐意了。

这意见是给菜的吗!瘪着嘴夺过芝士蛋糕说,病好了就速度的出院吧。

呵呵,就治一次怎能出院?我虽算不上病入膏肓,起码也面有菜色,先来几个疗程的药吧!

粢饭团把抹布一摔,嘿,你还扼上我啦?然后把腕上那只小海豚亮出来,好歹我也是有文身的人。

就你那蝇头大的文身,且收好了!说完,两人同时笑了。

吹沙不傻,在伊利维尔看到粢饭团手上的奶渍时,她就看出来,这货肯定是个厨子,厨子都没好看的手,只是没想到,他顶多算半个厨子。

三.

吹沙被林宥嘉的《残酷月光》感染,“我一直都在流浪,却不曾见过海洋”。每当吹沙对着粢饭团臆想周游列国,风卷残云时,粢饭团都无奈地回到厨房默默加菜。

这次实在没存粮,做了盘芝麻酱盖浇饭,吹沙不高兴了,这不就是芝麻酱拌白饭吗?耍心机!

没多久,粢饭团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吗,厨房是地狱,是黑暗的无底坑,有不死的虫和不灭的火,使人昼夜永受痛苦!

吹沙大叫,胡说八道,不灭的火勉强算有,哪来什么不死的虫!

目下厨房正卧有一只大虫,无奈怎生都吃不够,你说它是不是堕入了黑暗的无底坑?

吹沙朝粢饭团吐了一脸芝麻酱,吃你几顿饭,至于这么埋汰人吗,还盼着我昼夜永受痛苦,亏我还想在遗嘱里添上你的名字……说着,竟红了眼框。

粢饭团忙从冰箱拿出一只“梦龙”,嬉皮笑脸地说,我也是为你的身材着想,拿着,花了我八块现大洋,娘娘慢用!

吹沙一掌打碎了“梦龙”,像泡腾片一样消失在粢饭团的生命里。

没有吹沙没完没了的骗吃骗喝,粢饭团着实开心了一阵子。一晚,他正在厨房用一只胡萝卜雕小猪,突然觉得像被困在某处的猫,逐渐缺失着人类的情感,像吹沙这样单纯的女孩,为什么要伤害她呢?他想她了,却发现对吹沙其实一无所知,每次都是吹沙来蹭饭,即使现在说,他俩来自不同的时空,粢饭团也会深信不疑。

四.

厨房的地狱之火,摧枯拉朽般的侵蚀着关于吹沙的一切。粢饭团又像从前一样潜心做菜,水煮鱼,珍珠肉丸,翡翠蒸饺,凉糕,不知为何他甚至制作小零食,挂霜花生,糖葫芦,麻辣牛肉干,也许因为吹沙说,外面的零食添加剂太多。

正当粢饭团淡忘吹沙时,收到了一封律师信。上面写若吹沙离世,他可以继承吹沙所有遗产。粢饭团一看就蒙了,这不是踩了狗屎捡馅饼吗?从没人如此喜欢他,为几顿不像样的饭菜,把身家都给他,就连奶奶去世,也只留下一句“好好做人,听党的话”。只是,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吹沙,说没就没了,让人震撼到厌世。

粢饭团给律师事务所打电话,想去祭拜吹沙,毕竟他将要继承遗产,给她烧点“天地银行发行币”,也在情理之中。

电话那头一个温柔女声,物去人非两茫茫,阴阳相隔不凄凉。仙鹤一去花落尽,只到天堂话沧桑。您好,仙居园公墓……粢饭团浑身一凉,挂断电话,难道是吹沙回魂?一想,不对,“仙居园”这不是公墓的广告电话吗!再把那封律师信翻出来一看,粗鄙劣质,连个公章都没有!

顿时,一股邪火升腾在粢饭团周围,脑袋里尽是些猥琐男在路边偷偷撕下“重金求子”的画面,他咬牙捏起一只旺仔小馒头,吹沙!连名字都一股网味,哼,我要把你捏成沙吹了。

突然,电话铃响,吹沙从医院打来,说想见见他。她到底想怎样!粢饭团转念一想,贼贼的笑了。

五.

医院总是人满为患,怨声载道。

拔丝山药,粢饭团笑吟吟地用筷子夹起一块送到吹沙嘴边,心想,算你狠,居然骗到医院来了。

来了,本来早就想告诉你,只是……吹沙一脸歉意。

嘘,粢饭团按住她的嘴巴,心想,还想骗吃骗喝呢!强忍气愤,轻声说,知道为什么做拔丝山药吗?这是一道最爱情的菜,用糖把药裹住——包管药到病除!说完,“深情”的望着吹沙。

这不是糖衣炮弹吗?吹沙有些难为情。

粢饭团心里却乐开了花。

47床,打针。护士撸起吹沙的袖子,天啊,整个手臂都是淤青,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治疗单上赫然写着:吹沙,胰腺癌。

粢饭团猛地有种错怪她的感觉,却只问了声,你真姓吹?

当然,我祖宗十八代都姓吹。

就算姓吹,也不能吹牛骗人吧。粢饭团想认真和这倒霉姑娘谈谈。

我没有!

那律师信……一瞬间,粢饭团明白了。吹沙真的病了,而律师的电话,他宁可相信是自己打错了。

每次吃完那些好吃的,我都会难受好几天。吹沙眼睛突然一亮,但说真的,你真不赖,是个合格的厨师。

可你现在能吃下吗?刚说完,粢饭团觉得自己很蠢。

所以,你要做漂亮的菜来色诱我哦。

没问题!

这年冬天,粢饭团买来一堆漂亮盘子,更用心的呆在厨房里,燃烧着不灭的火,用心讨好不死的虫,哪怕医生断言,这姑娘看不到来年的迎春花,哪怕用一天一夜熬好的汤,只能看看。粢饭团做菜时会想,爱情不只是有情饮水饱的甜蜜,埋街食井水的甘愿,也可以是心满意足的饱腹感。

因为有时,为爱人留一个好胃口,其实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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