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丁

中国文人求活命的代价不菲，龚鼎孳、钱谦益等人身后入《贰臣传》很是说明问题。乾隆的分级方案是：像洪承畴、施琅这种有功于清廷的，算甲等贰臣，龚鼎孳这种，没军功也没啥政绩，归入乙等。那会儿乾隆不会英文，你给个甲B也好听一点嘛，非得叫人家“二”。

贰臣中龚鼎孳因为生平事迹可媲美吕布，名声最差，被同僚斥为“明朝罪人、流贼御史”。其实老龚除了软一点没害过什么人，反而救过、帮过不少人。同时代的大儒傅山、性文学大家李渔以及反清斗士阎尔梅肯定不认为龚是坏人，因为傅阎二人最终脱狱都赖龚鼎孳鼎力斡旋，尤其后者。

阎尔梅当时犯的是“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跟李白成余部联络起事被通缉，妻妾皆自杀。家里埋人之前还把祖坟平了，就怕祸及祖先。给这样的敏感人士辩护，危险性极大，有陪着掉脑袋的可能。但龚鼎孳犯险救阎绝对不假，《清史稿·阎尔梅传》中有载：龚鼎孳救之，得免。寥寥数语，不足以阐明龚鼎孳其中运作之艰难。阎尔梅曾作一诗感谢龚鼎孳，把恩人比作弹尽粮绝无奈之下才投降的李陵。

顺治十一年陕西发生叛乱，有个叫宋谦的叛军小头目供出，他们的领导人是一个红衣道士，叫傅青主。就是梁羽生《七剑下天山》里的傅青主，傅青主被缉拿归案时，龚鼎孳是主审，时任左都御史，估计是出于文人相惜，最后把傅青主无罪释放了。而且龚鼎孳做好事不留名，连傅青主都未必知道那位龚大人帮了自己。总之傅青主能得救对后世是大幸事，否则又怎么有《傅青主女科》和《傅青主儿科》等医学典籍流传下来，甚至连《七剑下天山》这本武侠小说都不会有了。

作为降清的汉臣，龚鼎孳还帮了不少拒不出仕的明朝遗老，来投靠的朋友在他家一住就是十年。对此钱谦益也佩服得不得了，叹道“长安三布衣，累得合肥几死”，这三布衣，就是陶汝鼐、纪映钟和杜浚，合肥则是指老龚。《清朝野史大观》里还有一件好人好事，马世俊落第后落拓，险些冻饿而死，还是龚鼎孳，赠送小马八百两白银，第二年，马世俊中了状元。

老龚死后，儿子小龚想把父亲的诗文结集，却没钱付给印刷厂，还不敢回家，为的是躲放高利贷的。有人说凡此种种都是龚鼎孳的赎罪之举，这是什么话？除了不那么硬气，还真找不出老龚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不过是跳槽频繁了些而已。

（网摘自《宝安日报》2015年4月7日，图/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