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波

金钱是什么

●吴晓波

曾经有什么东西给你带来过最大的快乐？英国最大的期货公司总裁马丁·摩尔斯在临终时回答说：“我18岁那年赚到的第一个英镑。”

不管你是否爱钱，金钱是万能的，这句话至少有一半是对的。

好几年前，一部叫《一个都不能少》的电影让无数中国百姓感动了一把，13岁的乡村代课老师魏敏芝，用尽一切办法看住班里的贫困孩子，一个都不能少。在我看来，这部关于教育的电影，导演张艺谋讲的其实是一个关于金钱的故事。

魏敏芝先追着喊着找村长，想要的是那50元的代课费，后来她阻拦一个学生到县少体校集训，所担心的也是怕少了一个学生就拿不到50元钱，再然后，她到县城去找张慧科，也是怕那50元黄了。高老师连手指头都拿不住的粉笔也舍不得丢掉，而是用指甲夹住了继续在黑板上写字，二十多个从来没看过可口可乐的学生轮流着喝一罐“很贵”的可乐……如果有很多很多的50元，很多很多根粉笔，很多很多罐可口可乐，也许就没有了魏敏芝和她的学生们的窘迫了。

李嘉诚70岁大寿那天，有宾客问他：你平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李嘉诚小声地对宾客说：“开一间小饭店，忙碌一整天，到晚上打烊后，和老婆躲在被窝里数钱。”

宾客大笑，李嘉诚亦大笑。

没有享受过金钱的人，的确无法真正体会金钱的美妙与邪恶。如果曹雪芹不是破落贵族子弟，他到哪里去寻觅奢侈而堂皇的大观园？如果张岱没有经历过一段荒唐不羁的青春，他的《西湖梦寻》是否还有那份刻骨铭心的喟叹？

“钱袋越满的人，灵魂越空虚”的说法，显然散发着一股酸溜溜的做作之气。金钱让人丧失的，无非是他原本就没有真正拥有的，而金钱让人拥有的，却是人并非与生俱有的从容和沉重。把金钱当对手和敌人的人，将一生为金钱而烦恼，而把金钱当朋友的人，将获得金钱给予的欢乐和平和。

有记者问法国女设计师香奈尔对金钱的看法，香奈尔说：“它使我独立。”

金钱是用来赚取的，同时，金钱也是用来付出的。随着一个人的金钱越来越多，他在得到中获取的快乐——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都将逐渐递减终而归付于零，而因付出所获得的快乐和成就感将越来越大。这也就是为什么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企业家投身于慈善、非政府组织等公共事业的原因所在，金钱的伦理就本质而言，是一个人对自我价值认同的提升过程。现代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与金钱抗衡、妥协乃至平等共处，最终彼此取悦的历程。

在这个意义上，一个人对待金钱的态度，其实也是对待生活和生命的态度。在所有的人间故事中，把人引向毁灭的从来不是金钱，而是他本人的作为。金钱在人类悲剧中所起的作用，从来不是主动的。

（司志政摘自《青年文摘·彩版》2015年7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