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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的“计算”和“研究”

2015-10-27

星星·散文诗 2015年35期
关键词:玉珍女诗人计算

梅 真



诗意的“计算”和“研究”

梅真

“很多事情可以计算,比如流水比如征途/——铜臭如此,悲伤如此,一生的寿命如此”。我们用手表计算着时间,用秤计算着重量,用法律计算着公平,用金钱计算着爱情,用药丸计算着生命……工业文明以后,现代科学以来,什么都可以量化、科学化了。那么,“以梦为马”的诗歌还可以肆意狂奔吗?还是要测量它的速度,丈量它的路程?

让诗歌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吧。即使“诗意”与“计算”有违和感,但自由与沉思从来都不矛盾,诗歌总是“感性”与“理性”的结晶。

在《想到命运》中,可以被计算的有“流水”、“征途”、“铜臭”以及“悲伤”、“寿命”,而这些理所当然被计算的事物,不一定值得花心思去计算。所以诗人玉珍开头便问“除了写下/还有什么值得我煞费心机?”然而这是一个悖论:值得费心机的事情,爱情或理想,却难以如愿计算出来:“唯独你。我永远计算不出见面/的时间以及,千山万水后相遇的地点”,只能是“顺其自然”、听天由命,或“无力回天”。诗歌结尾挑明了这个悖论:“想到命运会好受一点,想到命运会苦不堪言。”当遇到坎坷、失败,不能得偿所愿时,我们惯性地将一切归咎于“命运”,命运使然,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责任,似乎能好受一点;但如果逃避自我,任由命运摆弄,又会更加苦不堪言。

这个悖论是人类共同的伤疤,诗人只是负责揭开它。女诗人会舔舐它,以《睡前书》闻名的女诗人娜夜,睡觉的卧室、写作的书房,是沉思之地,也是疗伤之地。与翟永明寻找女性自我“黑夜意识”生发地的“自己的房间”不尽相同,但和玉珍“现在停顿是为了回忆”相似。娜夜在《没有比书房更好的去处了》中写道:“我享受着阅读带来的停顿/和书房里渐渐老去的人生”,“停顿”都是进入精神栖息地的方式。对命运的“停顿”、“回忆”、“写下”、“阅读”已经诗意地代替了“计算”,书可以“照亮事物”,纸和笔可以书写“陡峭的内心与黎明前的霜回答的/勇气”,她终于觉悟:“只有这些时刻才是有价值的”——价值在于这些追寻价值的时刻本身,在于体验过程。庆幸可以自己创造价值:“最好的诗篇”和“最爱的人”。

面对人生悖论,一位中年男诗人的态度却有所不同。不是舔舐伤口,而是看淡伤痕,消解苦痛,甚至看透生死。在《中年研究》一诗里,“中年”这个时间界定、男性的角度都很重要。如果不是人到中年,以男性口吻,是不会在开头和结尾,拿同样沉重的生死话题来消解:以“生死太寻常”为开头,一定是经历过“一个关口”、“我已经写出一份遗嘱”的重大生死关头才有的体悟,才会有“年过不惑,偶遇小感小冒/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淡然。

诗意的悖论往往能折射人生的悖论。诗人为何在开头和结尾都强调了“该说的话,也可以不说”,却又说了这么多话呢?因为他作了一番“研究”,而不是“计算”。“计算”太过表面和局限,而“研究”将会更加深入和理智。中年男人的价值“研究”,亦不同于前两位年轻女诗人的价值追寻,他竟然将“国王”与“鬼魂”等值,消解了传统价值观中至高无上的权威,也消解了传统价值观本身——“好马不吃回头草”也被消解为“也可回头吃草,不做好马”,因为“要是石头绊脚,小河当道”,即若为现实所迫,为何还要愚蠢坚守道德,退一步又何妨?

不仅如此,他对价值的“消解”甚至达到了“颠覆”的地步——将贬义词“飞蛾扑火”褒扬为“抱着理想爱我”,将“拔高火焰”或“自灭灯盏”的傻瓜塑造成一个“雨中撑开一把凉伞”的悲剧英雄。

“研究”多是批判性的,《中年研究》也是如此。诗用“握着太阳的杯盏”代表真理的鬼魂,去对比批判那些“当面说是,转身说不”的人(伪君子),用“自辨咸淡”的五官去求证,“荡着云朵远去”,远离尘嚣、功利纷争……最后消解了一切,只保留生命原初的价值。“宇宙的轰响,除开这一日/没什么可以记忆”,这和玉珍保留的“为了遇见你……还有什么值得我煞费心机”,与娜夜保留的“只有这些时刻才是有价值的”,如出一辙。

(作者单位:香港珠海学院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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