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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舱与飞机无关

2015-10-27口述AldrichFeng撰文Tab

中国新时代 2015年1期
关键词:商务火车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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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舱与飞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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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被誉为火车上的办公室。

但我却认为,这里是四季的浓缩,窗外,从冰天雪地到花红柳绿,

从万籁静寂到百鸟争鸣,从空旷无垠到青山绿水。

打开电脑,处理公事;合上电脑,闭目养神;望向窗外,心旷神怡……

美丽端庄的乘务人员推着车来送茶点,惊醒了酣睡中的我。我摘下眼罩,睁开眼睛,“空姐”仍是“空姐”,但窗外映入眼帘的却是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田,在隆冬季节里随风娇艳着……

我有瞬间的错愕,不应该是茫茫云海吗?哦,对,这是在火车上,虽然座椅仍是A380头等舱的座椅,但窗外的景致却截然不同。看来我是睡迷糊了。同样是在商务舱,但此刻我身在高铁的商务舱,无关飞机。

早些年创业伊始,火车是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自从公司成规模后,我几乎从未坐过火车。何况近十年,我已渐渐退居幕后,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只在重大决策的时候才出马,享受生活的时间反倒多过工作。

这次出行是临时决定的,仓促而紧张,所以当秘书满怀歉疚地告诉我订不到当天的机票时,我淡淡挥手,“看着安排吧,只要晚上能到就行。”我的心境与早些年已大相径庭,不再苛责。

于是,我第一次坐上了高铁商务舱,原本不到两个小时的飞机,变成了5个小时的火车。很多人只看到我今天的成就,却忽略我也是在绿皮车的硬座上开启了“出人头地”的旅程。

既然已经醒了,再睡已不可能。看看表,只睡了不到半个小时。我相信,对于很多跟我一样为事业奔波了大半生的人而言,高质量睡眠弥足珍贵。我很羡慕身边那些沾枕头就睡着的年轻人,可惜,当你拥有财富时,却换不来当初最简单的美好。

我按下右边的按钮,将座椅从180度调整到另一个适合的角度。座椅有6个按钮,可根据需要“微调”座背、座位等各个部位,比如腰部、颈部的座椅高度等。

在商场上混迹多年,我的好奇心一如当初。要知道,在商场上,只有对新的事物怀有好奇与探究之心,才能更好地设计企业的未来。

我一如当初第一次坐飞机一般,起身走到车厢的最前端,意外地发现了另一番景象:商务舱被分为商务区和观光区2个部分,中间由宽大的盥洗室和衣帽间吧台区隔开,司机室和观光区之间,设有“电子幕帘”;在通电之前为水雾玻璃,旅客可通过按钮控制玻璃的水雾层消失,以司机的视角观看列车运行及观光列车外的景色。而这些,在飞机上是无法享受的。

商务舱洗手间的空间也非常大,设施简洁明亮。尤其是针对残疾人的厕所,全自动开关门,自动门宽度可容纳轮椅直接推入,十分方便,还设有SOS按钮。带着我参观的“高姐”告诉我,“SOS按钮安装位置较低,且相比冲水按钮更为醒目,经常会有人错按,洗手间外的喇叭立刻开始响起报警声。”

我不禁莞尔,通过这次偶然坐高铁让我不由地对民航的前景有些担忧。商务舱的人性化服务无处不在,不亚于飞机头等舱。无非对于长途来说,飞机要快一些。飞机仿佛已不再是唯一一个以身份的象征来吸引客户的交通工具了。

我应该感谢“偶尔”这两个字,每个人的一生有无数个偶尔,就看你能不能将它抓住。这使我不由地想起,如果我当初没有那次偶然的机会,我也不会想到破釜沉舟来北京创业,更不会想到会有今天的成就。我或许正拿着每月几千块的工资,接孙子上下学,跟老朋友逛公园,陪老伴在菜市场里讨价还价,为了三毛钱的葱和四毛钱的蒜与小贩争执,只去老年人免费的公园。

我虽不是名校毕业,但却也是同学里的佼佼者,大学毕业后在一个沿海小城的设计院里做工程师,凭着自己的努力,不到30岁已是设计院最年轻的高级工程师。如果我一直留在设计院里,现在估计也至少是院长了,其实,现在看来,那样也是好的,只要知足就能满足。

我人生的转折来自于一个在北京的同学。就是那一个电话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当我接到他的电话时,我心情无比激动。现在想来,应该是每个男人心里都沉睡着一头狼,就看能不能唤醒它。

自己创业的同学刚接了一个工程,需要一个设计师和监理,问我能不能请假两周帮他。而我的狼性也被唤醒了,没有一丝犹豫,坐了24个小时的硬座一路杀到北京。我就是在这24个小时的不眠不休中完成的设计初稿。那时候,笔记本电脑还是个新鲜玩意,所以,当我在座位上打开厚重的联想笔记本电脑时,周围都是艳羡的目光。

北京之行给我很大震撼,朋友的房子和车,高尔夫场,以及最后的一叠现金,都让我觉得如鲠在喉。在北京半个月的忙碌抵得上我半年的辛苦,我必须脱离现在的日子。

回去的路上,同学帮我买到了卧铺,虽然躺在卧铺上,我依然一路无眠。两个月后,我辞去了人人羡慕的稳定工作,再一次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开始了人生最远的一次旅程。

我一直是个懂得规划的人,知道自己只会画图,非常缺乏现场经验。于是,到了北京,我没有直接去找同学,而是应聘去了一家工程公司。做了四个月后,老板让我自己主管一个项目,从预算到执行全程由我一个人负责,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那个项目很简单,我做得极为认真,尽管中间有些磕碰,最终也圆满完成。

项目完成我就离开了那家公司,用十多年的积蓄注册了一家建筑公司。那时候创业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因为周围的同学朋友都以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为荣,自己创业的都被视为就业无门的劣等生。我一直在班级里名列前茅,我创业让很多人都不能理解。

公司成立后,我的第一个客户就是我的老板,他很看重我认真仔细的态度,把手里的一个小活承包给我。本来以为赚不了多少钱,结果却出乎意料,一个7万的项目,经过我一毛、两毛的计算,最后竟然赚了2万多。

“预算就这样可以了,因为材料费是不能省的,所有的卫生间都要意大利的洁具。”回到座位上,我旁边座位的小伙子在讲电话,声音干净果断,是我欣赏的职业人的基本素养,“好,我知道了,等我下了火车再说。”

小伙子放下电话后,打开包拿出了电脑。他用的是苹果的专业电脑,现在年轻人都爱用这个。这个小伙子穿着一件精致的格子衬衫,年纪三十多岁,穿着一双GUCCI的皮鞋,斯斯文文。之所以知道他皮鞋的牌子,是因为我儿子曾经疯狂地迷恋过这个牌子的皮鞋,不过,现在他已经脱离了一味追求潮流的阶段。

我一直对穿着的品牌很不在意,或许创业之初还曾对服装的品牌在意过,但现在基本都是由生活助理一手打理,他也是一个非常棒的小伙子,基本不用我说什么,会按照我出席场合的不同而去定制合适的服装服饰。随着年纪增大,对衣服的舒适度更加挑剔了起来,定制的衣服穿起来更贴合身材,也没有那么多的商标,所以和我一样年纪的朋友们一般都选择定制。

与飞机的头等舱相比,商务舱的一大好处是,这里能打电话,能上网,就是说可以正常办公。如果我这次坐的是飞机,那么从上飞机到飞机落地,之间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是不能打电话和用网络的,期间如果有急事要处理,也只能干着急。

小伙子应该是个工程师,他打开了Autodesk页面,开始忙碌起来。与飞机商务舱一样,高铁商务舱里的乘客除非是同行者,其他人仿佛都不互相搭讪,当然也没有人打扑克牌。

而整个车厢里,像小伙子一样忙碌的人不在少数,有电话会议的,有洽谈合同的,有谈情说爱的,有看视频的,各种口音、各种语言此起彼伏,让厌烦了枯燥天空的我,沉浸在生气勃勃的环境之中。

唯一遗憾的是,整个车厢里,只有一位女士,四十多岁,发型妆容精致,一身装束合体而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她是整个车厢里最忙碌的一个。从上车开始她就一直在接打着电话,一会用流利的英语,一会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一回又是吴侬软语,仿佛是一个很重要的合作事宜需要她来沟通。中间,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她拿出充电器在左侧的插座上开始充电。其实,在左侧扶手内隐藏着一部微型液晶电视,它下面才是电源插座。

之所以注意到这位女士,是因为她正好与我隔着过道坐在一排。她明显有些疲倦,在电话的空隙,闭目短憩,电话再次响起时,她又神采奕奕,声音清脆地讲了起来。

旁边座位的小伙子在电脑上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又打了一个电话,“Cherry,设计我看过了,楼梯换成镶银边的,金色的太土了。下午交给我。”然后,他伸了一个懒腰,把座椅调成180度,闭眼睡觉了。其实,在商务舱坐10个小时都是不累的,因为座椅够宽敞,还可以平躺睡觉。但与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我比起来,小伙子即使躺着也只能是忙里偷闲。

这时,坐在我前面的一位上了些岁数的男人站起来去洗手间。这位男士刚上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助理帮他提着电脑包和小行李箱,火车开动后,助理还来车厢给他送了些吃的。他的外套很普通,就是一般六十多岁人穿的款式,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高尔夫球衫。看来,他应该是很喜欢打高尔夫球的。

我也经常约客户打高尔夫球,不过都是去北京附近的地方。天气好的时候,看着宽阔的球场,能让人忘记城市里的烦躁喧嚣。心情好了生意就容易谈一些,可能因为如此,商务人士才那么乐于相约打球。

还记得我第一次到高尔夫球场的情景。那时候,我在火车上设计的草图有些地方需要修改,而客户要我去球场找他。我坐了三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到球场,客户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跟我说话。幸好我准备充分,他对于我的新想法很满意,也肯定了我的工作态度。那次合作非常顺利,工程进行得很顺遂。事情完成之后,同学给了我三万元的酬劳。

我用自己创业后赚到的第一桶金,请朋友去滑雪。当年,我们还都是刚刚创业的穷小子,滑雪对于我们而言绝对是奢侈运动。现在,我基本不去滑雪了,总觉得没必要把自己弄得太累。最近两年,一些客户还约我去骑马和玩皮艇,我不是一个善于运动的人,所以对于有一些刺激的运动,我能逃则逃。

其实,我最喜欢的运动是潜水。在水下,世界安静,节奏缓慢。澳大利亚的大堡礁是最知名的潜水胜地,绝对值得一去。中国人富起来之后,大堡礁的游客也多了,但相比国内还是好很多的。在清澈微澜的水中,阳光被折射成无数个小星星,闪耀在眼前。不知名的小鱼亲昵地凑到身旁,毫不怕生。悬浮于水中,感受气泡一串串地漂过耳际,看水草和鱼儿妩媚地共舞,让人把烦恼都抛到脑后。

可惜,潜水这样费时、费事的享受,一年也只能去三、四次。

坐在前面的男士已经回到了座位,他与边上的朋友聊了起来。两人谈论的是昨天一起吃饭的饭店其实菜品味道一般般,也就是胜在服务好和环境好。然后,两人又说,现在他们这个年纪最好就是吃素,才能保持健康。

我叹息,人都是上岁数以后才开始懂得保健,年轻时喜欢大鱼大肉。现在,我经常去素菜馆,满桌子素菜,还不敢吃饱。吃,一直是我的一大爱好,是我人生的三大乐趣之一:绘图、吃饭、旅行。北京的好饭店很多,谈生意的时候,我们会选择去会所,菜品搭配都是固定的,不用烦恼点菜,而且环境优雅,服务周到。我女儿喜欢吃西餐,所以我和她妈妈经常陪她去Opera Bombana 吃,一个头盘、一块牛排,加上一个甜点,盘子很大,品相很美,一家人轻声低语,也是一种享受。

时间多的时候,我还会约上几个老朋友去寺院住一段时间。心无旁骛地修禅念经,吃斋数日,不仅能净化身体,也能净化心灵。

高铁以每小时300公里的速度驶向终点,窗外的景色瞬间即变。当年跟甲方喝酒进医院的时候,我对自己说过,拼过了才知道行不行,成了,自然很好,就算不成,起码自己会安心。

上个月,我带家人回了一次当年的海滨小城,那里变化大得让我有隔世之感。与设计院的同事聚会时,他们都说,我离开是对的,现在设计院与其他几个单位合并了,日子也不好过。其实,我当年离开的时候都没想什么正确不正确的,只是觉得,我的一辈子不能那么活。倘若我没有现在的成就,那么他们就会说,“看,他折腾了半辈子,还不是一事无成。”

现在,商务舱上的年轻人,与当年的我,或者今天的我一般,都在享受拼搏的过程或结果。人,要么在看风景,要么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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