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志伟　汪苹

可以说，“新安香墨”是“徽墨”的乳名。“新安香墨”的创始人奚廷圭，是河北易州（即今河北省易县）人。传说他的父亲奚超，他的弟弟奚宽，奚宽的儿子承宴，承宴的儿子文用，世代都是墨官。南唐末年，燕赵战乱，奚氏父子避乱逃亡，千里迢迢来到黄山脚下的歙州。奚氏父子发现这歙州地理环境非常适宜于制墨业生产，不但有许多黄山松树可以取得高级松烟，而且有澄清见底的新安江水可以保证和料时的纯净，于是，他们就定居下来，并且很快就生产出了第一批墨，人们都把它称为“新安香墨”，这是因为歙州属于新安郡，附近又有一条新安江的缘故，与“新安画派”的得名如出一辙。

古歙州有了“新安香墨”后，每年向宫廷进贡的礼品中就增加了这样一种特产，据说每年歙州进贡的“大龙凤”新安香墨都要达到一千斤呢！这些贡墨在宫廷里备受欢迎。皇帝常常是在群玉殿的宴会上，郑重其事地向他的近臣们赐送御墨，一边赐墨，一边还要告诉他们：“这叫做‘新安香墨！”后来，甚至发展到“新安香墨”占领了全皇宫的局面，所有皇帝的文学侍从们使用的，全是来自歙州奚廷圭的“双脊龙墨”新安香墨。

南唐后主李煜是个喜文弄墨的皇帝。他一方面封歙州砚工李少微为砚务官，专门为他制作龙尾砚；另一方面又封歙州墨工奚廷圭为墨务官，专门为他制作“新安香墨”。随后他又以他的金口布下玉言，赐给奚廷圭以国姓“李”，表示他对“新安香墨”的珍爱。从此以后人们都把“奚廷圭”叫做“李廷圭”，把他制作的“新安香墨”称作“李墨”，一时有“千金易得，李墨难求”之说。到了一百五十年后的宋宣和三年（1121）宋徽宗下旨改“歙州”为“徽州”，才把“李墨”和徽州各地生产的墨统称为“徽墨”，一直沿袭到今天。

新安香墨的艺术价值主要在于墨模的印版雕刻

新安香墨（徽墨），是指安徽省新安江畔的新安郡（古徽州）生产的，以松烟、桐油烟、漆烟和胶等为主要原料制作而成的，一种主要供传统书法、绘画使用的特种颜料，“中国文房四宝”中的重要一宝。其“徽墨制作技艺”，2006年由安徽省古徽州的歙县、屯溪和绩溪等三地政府，联合申报成我国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新安香墨（徽墨）墨模、墨谱的美学价值，首先表现在以墨模、墨谱的独特的跨界艺术形式，为国家级非物资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徽墨（新安香墨）制作技艺”的保护、研究与传承作出了无以替代的贡献。

新安香墨（徽墨）墨模，是制作徽墨的模具，又称墨范或墨印，其墨模艺术，则是“徽墨制作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含金量最重、技术性艺术性最强的部分，其中的古墨模，则更是国家的重点保护文物。在国家文物局关于“禁止出境的16大类文物”的法规里，其中就有这样的硬性规定：“墨，包括墨模，一九四九年以前的禁止出境”。

新安香墨（徽墨）墨谱，是各制墨名家所独创的精品徽墨的图录和独家制墨秘笈的荟萃著作，用作墨庄秘档、精品展示、薪火传承与炫耀励志。徽墨的墨谱，最著名的是明代徽州的“四大墨谱”，即：《方氏墨谱》，共6卷，方于鲁辑，丁云鹏、吴廷羽、俞仲康绘图，黄德时、黄德懋等镌刻，万历十七年（1589）方氏美荫堂刊本。共收录方于鲁所造名墨图案和造型385式，分国宝、国华、博古、法宝、洪宝、博物六类。雕刻精美，线条细如毫发，纤丽逼真；《程氏墨苑》，程大约辑，丁云鹏绘图，黄鏻、黄应泰、黄应道镌刻，万历二十三年（1595）滋兰堂刊本。共收录程大约所造名墨图案520式，有彩色图版，分玄工、舆地、人官、物华、儒藏、锱黄六类，附“人文爵里”。此谱首创用五色，赋彩印刷，绘刻俱精，是徽派版画中的代表作；《方瑞生墨海》，共12卷，方瑞生辑，郑重、魏之璜绘图，黄伯符镌刻，万历四十六年（1618）刊本，共收古代墨造型148式，方瑞生造墨图案234式；《潘氏墨谱》，共2卷，宋李孝美辑，万历四十年（1612）歙县潘膺祉如韦馆刊。此谱主要讲制墨工艺过程、插图8幅，另有李廷圭墨图案造型32式。墨谱的意义深远，正如董其昌在为制墨名家程大约（君房）墨谱所作《刻程氏墨苑序》中所指出的那样：“百年以后无君房，而有君房之墨；千年以后无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堪称“墨谱存世，万古流芳”了。

新安香墨（徽墨）的艺术欣赏价值主要在于墨模印版雕刻，是制墨行业中的关键技术之一。历来制墨家对墨模印版图案设计十分重视。墨模作为一种微型的徽派雕刻工艺，其图式组合对于地域民俗文化的发展与衍变有着很高的研究价值。

倘若说墨谱的有无，是古时墨家兴衰与否的分水岭的话，那么墨模的多少，就是古时墨家强势与否的标志物。现在新安香墨（徽墨）的一些重要的古墨模文物，大多被收藏在安徽省博物馆、安徽中国徽州文化博物馆（原徽州地区博物馆、黄山市博物馆）、歙县博物馆、绩溪博物馆等博物馆与屯溪胡开文墨厂、歙县徽墨厂和绩溪徽墨厂等墨厂之中，现存总数量可观，仅绩溪胡开文墨厂一家，就拥有明清以来名家创作的珍贵墨模八千余件、一千多个品种。正是这些珍贵无比的墨模与墨谱，使得“徽墨制作技艺”的“非遗”申报非常顺利，并因此而成为其“非遗”保护、研究与传承的主要载体且无以替代。

墨模艺术与书画艺术之间的关联非常密切，这方面的研究有助于“非遗”的研究、书画的研究。由于明清两代书画受各流派的影响，其风格有所不同；因书画风格不同，其墨模雕刻技巧、手法，显然有时代的区分。明代书法多遒劲，雕刻手法为表达遒劲，刀法则需深厚，才能显示字体雄健，阳文字锋芒峻厉，圭角崭然。清代书法多秀润，雕刻手法必须掌握精秀润细的刀法，才能表達柔丽清雅。绘画与书法完全一致，因之明清两代雕刻墨模的技巧，以明清两代书画不同风格，而形成两大流派：明代墨模，其刀法多深厚有力；清代墨模，其刀法多柔妍精细。其所以不同，实因书法绘画风格不同所致。这样对鉴别明清两代名墨就可掌握内涵。

决定墨模、墨谱的是画家与墨模雕刻家

决定墨型的，是墨模、墨谱；决定墨模、墨谱的，是画家与墨模雕刻家。因此，历代墨家对制造墨模、出版墨谱都非常重视，这些墨模、墨谱都由当时的著名画家所绘、徽州名家雕刻。因此，徽墨墨模及其墨谱，就集中体现了徽州书法、绘画、金石雕刻的艺术水平。新安香墨（徽墨）墨模、墨谱的美学价值，其次表现在以墨模、墨谱的独特的跨界艺术形式，为一大批书画名家的名作存真留芳。于是，徽墨墨模、墨谱，就以一种独特的跨界艺术形式，实现了“为一大批书画名家的名作存真留芳”的美学价值。

自从宋代被誉作“把中国书画艺术和徽墨制模艺术融为一体的第一人”的著名画家米友仁以来，陆续有丁云鹏、郑重、魏之璜、彭元瑞、吴采岩、王村鸥、吴少卿、周炎玲、叶薇、张大千、刘海粟、唐云、程十发、李苦禅、陆俨少等一大批书画家为墨模或墨谱绘制过书画作品，诞生出如“新安大好山水”、“黄山图”、“宝翰凝香”、“墨宝”等仿古墨模，也有“南京长江大桥”、“万里长城”、“新安江水库”等反映时代风貌的墨模，老胡开文墨厂甚至还推出过一套高档“中国书画家墨”，以书画家所题诗画为范本，精制成模，成为当代墨模精品。因此，可以说：举凡历史上各个时期的主要名画家的名作，几乎都已被刻入墨模或墨谱。其中，最为值得一提的，是张大千的《黄山归来图》徽墨的艺事：因为他的《云海归来图》名作，是干脆不以原作传世，人们大多是从当年张大千游罢黄山之后特为定制的一锭叫做《云海归来》的新安香墨（徽墨）上欣赏到的——

1931年9月，张大千第二次游览黄山，同游者有他的二哥张善子和大风堂（张善子和张大千昆仲合署画室名）门人吴子章、慕凌飞及张氏昆仲的晚辈张旭明。此次游览黄山，主要目的是观察黄山一绝——云海。在登山途中，因一棵松树挡住了拍照的视线，慕凌飞就用手去拦松枝，结果反被松枝弹起，悬于半空。经过大家的紧张抢救，才算化险为夷。据说这一急，反而使张大千诗兴大发，当即口占一联，云：“宁叫折骨山中死，此地他生也再来。”表达了张大千师法自然、献身艺术的雄心壮志。过了五年，张大千果然三上黄山，了却“再来”之夙愿。这一登山途中的小小插曲，竟使得张大千下山后立即赶到徽墨厂，特制了这锭《云海归来》徽墨以资纪念，并当作珍贵礼品，分赠友人。《云海归来》墨面是张大千的《黄山云海图》，图上题款是：“云海归来，大千居士题”，并押上图章一枚，小注文字，记述三游黄山的时间及同游者姓名。现在，这锭《云海归来》古墨，胡开文墨厂等几家徽墨厂还在继续生产，并成为海内外游客们喜欢的旅游纪念品，买回去送人与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