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筱月

外婆，我不曾见过你年轻时的模样，你将青春奉献给一届又一届学生，又将年老时的光阴奉献给我。

记忆中你瘦瘦小小，衣着朴素整洁，双鬓花白，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我记得，最突出的是那双手，肆虐的老年斑让它们与枯枝相似，但依然灵巧。小时候，父母工作忙碌，你成了我的整个世界。周末，你总会带我去沿河路散步。那时，我聒噪得很，叽叽喳喳吵着要你讲故事，你慢悠悠、笑吟吟地讲你年轻时的趣事。一祖一孙，一路上撒下无数欢乐。

依稀记得，上小学时我体弱多病，是医院的常客，你因此总是双眉紧锁。每年冬天，我总咳个不停，你一天到晚戴着老花镜，拿着笔在厚厚的养生书上写写画画，搜肠刮肚地想法儿，今天一碗冰糖雪梨，明天一碗无花果汤……县里大大小小的中药铺都被你搜了个遍。至今家中仿佛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中草药香，一如你身上的味道。

后来，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依恋你，年龄差距好似一道巨大的鸿沟隔在你我之间，无法跨越。我开始嫌你唠叨、繁琐，不愿与你一同散步，选择独自窝在家中享受自由。你无可奈何地注视着性格与以前迥异的我，想说什么，开了口，却终究没有言语。

也许你以为粗枝大叶的我忘记了那杯默默递来的热牛奶包含了什么，也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无心的话语中藏着一位老者莫大的孤独。不，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对你说，就已无法说下去了。因为你得了老年痴呆，你开始失忆，你忘了……但我不会忘记。

你微微佝偻的身影与飞机一同远离故土，抵达大洋彼岸美国的小姨家。不久，你昏迷病重的消息传来，如晴天霹雳在我头上更在我心里炸响。

一个多月后，你醒了，但你依然忘了你一手带大的外孙女，忘了阳光明媚的沿河路，忘了中药香。我通过视屏，凝视着心智如孩子般的你，你的面容在病痛的折磨下似苍老了一个世纪，枯黄的手不再灵巧……我哭了。

对不起，外婆！在这么久之后我才学会珍惜你，你遗失的记忆就由我来替你一瓣瓣拾起吧。

（指导老师：王纪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