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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频出 黔书传远

2015-10-13朱良津

贵阳文史 2015年5期
关键词:篆书楷书笔画

朱良津

独山莫氏:天运灵气满庭芳

以与郑珍并称“郑莫”的“西南巨儒”莫友芝为代表的莫氏家族,在明初随军迁入贵州,后来定居独山,在清代贵州文化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莫友芝的父亲莫与俦,弟莫庭芝、莫祥芝,儿子莫绳孙,侄子莫祁、莫棠,都是饱学之士或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人。从流传下来的这些人中的墨迹里,表现出书法上不凡的才华,展示了他们各具特色的艺术风貌。

莫与俦(1762-1841),字犹人,号杰夫。嘉庆三年(1798年)举人,次年考上进士,并进入翰林院,后来任四川盐源县知县,民间口碑极好。任职3年后,因父去世,回家守孝,便不再做官,在遵义府府学中当教授,他的第五个儿子莫友芝和郑珍等人,均出自其门下。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病逝于遵义,享年79岁。他的儿子莫友芝收集了将他散存的作品,刻印成《贞定先生遗集》四卷。

他留存至今的墨迹很少,代表性较强的有一件用行书写的横幅作品,落款:“庚寅秋七月偶书于学斋南窗,犹人莫与俦。”“庚寅秋”即1830年的秋天,正值他在遵义府学执教,这幅行书写得偏于工稳。看得出来,他在书写时,行笔比较迟缓,笔画之间有条不紊,显出古拙的味道,字里面透出较浓的书卷气,俨然是一种学者字,体现出读书人饱读诗书,有着丰富的内涵陶养的气质。

莫友芝(1811-1871),字子偲,自号郘亭,又号紫泉、眲叟,贵州独山人,是晚清金石学家、目录版本学家、书法家,宋诗派重要成员。他与郑珍在遵义沙滩一带长大,也得到郑珍的舅父黎恂与其父莫与俦两位进士的悉心指导,17岁中秀才,21岁中举人,后曾三次赴京应考,但终与进士无缘。

1847年,他与曾国藩在京城相识,二人一见如故。在他人生历程的最后十多年,较长时间都是在曾国藩那里度过的,主要在曾国藩府上从事整理收集古书版本、文稿之类的工作。莫友芝去世后,曾国藩作挽联:“京华一见便倾心,当年虎市桥头,书肆订交,早钦宿学;江表十年常聚首,今日莫愁湖上,酒樽和泪,来吊诗人。”

1858年,莫友芝又赴京赶考,但再次名落孙山。从此他断绝了走科举入仕途的愿望,这次离开贵州后,就再也没有回来。1871年,他在到扬州去收集《四库全书》残本的过程中去世,归葬于遵义青田山麓。

莫友芝和郑珍不仅经历颇似,在贵州文化发展史上是齐名的,并且这两人是志同道合的莫逆之交,合称“郑莫”,后世尊为“西南巨儒”。二人在学术上都各自取得了令人仰慕的成就,他们一起编纂了著名的《遵义府志》,梁启超认为这本府志是当时我国各地所编的地方志中的上乘之作。莫友芝在经学、版本目录学、历史学方面都有著述,分别编写了《遵义府志》、《郘亭经说》、《古刻抄书画经眼录》、《旧本未见书经眼录》。在文学上他也是硕果累累、颇为丰厚的,著有《郘亭诗抄》六卷、《郘亭遗诗》八卷、《郘亭遗文》八卷等。在好友张裕钊的《莫子偬墓志铭》、黎庶昌的《莫征君别传》这些文章中,对其生平都有较详细的介绍。

他在书法上有很高的造诣,跻身于清代第一流的书法家行列,是清代黔籍书法家的翘楚,在省外知名度极高。他的字不单透着文人气息,且技艺精湛,作品流传颇多。

莫友芝处于书法“碑学天下”时代,其书法作品带有浓重的时代特色,其成就主要体现在隶篆两种书体,但他的创作却不局限在这两种书体上,亦是各种书体都擅长。

人们认为他隶篆最佳,他自己反倒觉得最得意的是楷书。他的一件大楷横幅《明远乐府诗》,看上去有唐代人楷书的风格特点,尤具欧阳询楷书风貌,另外还兼有北朝碑刻楷书的特征。他还有件行楷书作品,是一件比较长的手卷,是他书写赠送给别人的几首自作诗。这件作品自由得多,有些行书的连带笔意,他在写的时候应是充分地自由发挥,因而个性也充分地彰显。贵州现代著名书法家陈恒安先生评这件楷书诗抄为“精品”。

他的行书作品并不多,有人评说他是以魏入行,即用北朝魏碑楷书的笔法来写行书,这是他的行书特点。他的行书多半是用来写诗稿、信件,和在别人的作品上题写评语。在其流传的行书墨迹中,有一封写给他弟弟的家书,字写得轻松自如,别具风采。

莫友芝的隶书确实呈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个性,且在流传下来的作品中所占比例较大。他对汉代碑刻、摩崖中的《张迁碑》《史晨碑》、《乙瑛碑》、《西狭颂》、《石门颂》等均有吸收,作品变化多端,风貌歧出。有雄浑壮阔的,如五个大字榜书“荡胸生层云”横幅,气势磅礴;也有方劲古拙的,如七言联“中含太古不尽意,正是春容最好时”,这幅字的架构,同样极具气势,间架疏朗,行笔朴拙,含蓄而不锋芒外露。另有《司马相如封禅颂》四条屏及《汉乐章》册页,均有汉代碑刻的厚重影子。

他的篆隶二体孰高孰低,人们说法不一,但都被大家集中看好。笔者认为他的篆书影响最大。现代著名的书法家沙盂海先生对莫氏的篆书很推崇,他认为在学习吸收清代篆书大家邓石如的人物中,莫友芝是最好的一位,而另外两位在篆书上取得成就的书法家赵之谦和吴熙载都要次之(见《近三百年的书学》)。他选择的篆书学习范本,可追溯到秦朝李斯、唐代李阳冰以及汉代《少室石阙》、《开母石阙》、《禅国山碑》,甚至诸多刻在隶书碑上方的篆书碑额。陈田在《黔诗纪略后编》中谈到其书法时说:“好读碑额。汉人隶刻多有跋尾。尝集汉碑头百余通,所作篆书多从此出。”其流传下来的各种形式的篆书作品中,均不乏精品,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有对联“明大道不在高远,及盛年以讨古今”,落款处显示为“集峄山碑字”,虽然如此,其中尚有古代《袁安碑》和《袁敝碑》的特点,并掺入自己的创造,实为托古之名,行创作之实,充分显见其兼收并蓄的能力。另外一副七言联“江湖万里水云阔,草木一溪文字香”,字的笔画和各组成部分弧线、圆圈特别多,圆润感觉特别突出,表现出了一种天真烂漫的气息,笔画中蕴藏着丰富的变化,轻重相间,时时露出一些干枯的笔画,显得朴拙生动,避免了作品的光滑流俗。近代贵州籍著名学者兼书画家姚华评其篆书:“曲折见致,不以姿媚为之,便如琢玉屈铁,此偲翁之所以能成巨子也。”(见《弗堂类稿·题释梦英篆书干字文》)意思是指他写篆字不追求表面的华美,不以取媚的心态去迎合观者,而是像细细地琢磨美玉和慢慢地使铁弯曲那样,去注意行笔的变化,这就是莫友芝书法有很高成就的原因。他的节录《道德经》屏,一堂屏上共约两百个篆字,这件作品是送给书画收藏家唐炯的,这是莫氏篆书中的精品,早在民国时期商务印书馆曾将它影印出版,这件近两百字的由四张条幅组成的作品,在莫氏的流传篆书中并不多见,说它是精品,精在仔细观摩每个字,真可谓字字没有败笔,从每个字中,都感到作者书写时精神饱满的状态。

书法创作的最后一道程序是要钤印,印章可以自己刻,也可以请人代刻。印章是书画创作不可或缺的部分,并被人们作为独立的艺术门类钻研,至明代甚至出现各种流派。传统的印章都是刻的篆字,所以称篆刻。对于莫友芝而言,他的篆书写得好,篆刻也相当有造诣,他的作品所盖的印章大多是自己所刻。莫友芝去世后,他的印章一直由其家人珍藏,民国年间,有人将其数十方各式印章集中出版了印谱。印谱中有当时的一些著名的书画篆刻家,如黄宾虹、王福庵等人写下的评语。黄宾虹先生说:“眲叟喜金石,工篆隶,所镌印章,使刀亦如使笔,波磔有法,纯任自然,于新安、西泠各派之外独开生面。”认为他用刀刻字如同用笔写字那般自如,既讲究方法,又在操作过程中显得很自由,黄宾虹提到的新安、两泠是从事篆刻创作具有代表性的皖、浙两大派系。李尹桑还评价:“欲含皖浙为一手,故神妙独绝;其款识则类秦汉器凿铭,递劲冲和,得未曾有。”意思是莫友芝的篆刻风格将皖派和浙派的刻印风格融为一炉,非常独特,在印石的侧面,也要像书法作品一样,要落款,莫友芝刻这些字则是模仿出土的那些秦汉两代的器物上的铭文风格,非常独特,极少见。莫友芝在篆刻上有敏锐的艺术感觉,他能够广泛地吸收营养,从多方面得到启迪,塑造自己的个性。“铁笔”和毛笔的不同运笔之法,都被他融会贯通了。

莫氏一族尚有好几位不仅饱学,而且擅书的能人,如莫友芝的兄弟莫庭芝和莫祥芝,以及他的第二个儿子莫绳孙,都有书法作品流传下来。

莫庭芝(1817-1889),字芷升,别号青田山人,莫友芝六弟。师从其父兄及郑珍,钻研诸如汉朝许慎的《说文解字》及春秋时期诸子百家,在诗词、散文的创作方面有比较深的造诣,著有《青田山庐诗抄》两卷、《青田山庐词抄》一卷。在黎庶昌的《莫芷升墓志铭》及《黔诗纪略后编》对其生平均有介绍。莫庭芝科举之路不畅,转而从事教育事业。他曾任过思南府办的府学教授,晚年居住在贵阳,受聘在学古书院讲学期间,开始收集清代贵州的诗歌作品,和遵义沙滩黎汝谦、贵阳人陈田合编了清代贵州诗人作品集《黔诗纪略后编》,莫黎二人负责采集诗歌,陈田则为每位诗人写传记。与莫友芝参与编成的明朝贵州诗人的作品集《黔诗纪略》合为双壁。

与其兄莫友芝不太一样,莫庭芝只有篆书和隶书两种书体的作品流传下来。他的隶书《守约说隶:朽横幅》,行笔非常自如,字形笔画有一种古朴感,陈恒安先生赞许为“莫氏佳作”。莫庭芝在这件隶书横幅中没有留下自己的题款,只是盖了白文印“臣庭芝印”和朱文印“芷升莫六”。他还有一件比较有特色的隶书作品,是一副七言联“击剑读书成底事,狂歌痛饮终其年”,仿古隶写成,这是仿秦汉初期蚕头燕尾还不十分明显的隶书。这副对联是写赠唐炯的,字的结体较方整,具有横笔右端收笔不上挑,或略有挑意的特点。此外,贵州省博物馆尚藏有莫庭芝的中堂、条屏等形式的佳作多件。和他的隶书相比,篆书的数量要少得多。

他的弟弟莫祥芝有一副楷书八言对联“南宫画非笔墨所能,太史文得山水之助”,可能是其流传至今仅存的墨迹。其中有些行书笔意,笔画和字的转折处都显方形,笔画粗细均匀,笔者以为其主要吸收赵孟烦的楷书风格,颇似赵氏的《三门记》。

莫友芝的儿子莫绳孙一生整理祖父和父亲的文稿,并加以付印,广为流传。他曾经当过驻俄国和法国的参赞,因性情耿介,离开了官场,寓居扬州。同治十一年(1872年),他在凤冈县城内的龙井石洞书刻了“龙泉”两个小篆,颇有其父的篆书风格,字写得圆润光滑,笔画均匀,或许有刻工的问题,显得有几分刻板。两个篆字的左边刻有“同治壬申独山莫绳孙”,以隶书写出,分两行,隶书也很像其父风格,行笔有变化,字的处理上比较大胆,笔画粗细相间,形状上大小参差,其中“申”字的竖笔写得较长,一笔写下来,一字占了两个字的位置,这种打破常规的排列处理,活泼跳跃,冲淡了两个篆字过于严整的视觉感受。

莫氏家族留存的的书法作品,以篆隶二体的成就为主,其中影响之大、作品存量之多、赞誉之高,当属莫友芝。家族其他成员的墨迹虽然各有特点,但大多还是有接近他的倾向,形成了以他为代表的莫氏风格,在清代贵州成为令人瞩目的家族书风。

(作者系贵州省博物馆副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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