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纳

从北京飞马德里很容易，十几个小时，睡了一段长长的觉就到了。拖着箱子，从地铁走上来，先是被马德里的阳光刺目了，马德里和米兰很相近，有些无序、有些乱糟糟，那些建筑说是古老，也没有太古老，不像是巴黎那种整洁有序的，老得很老的矫情。

马德里的老是老得随便，老得肆意，就那么呆着——同行的人跟我说，你来到的，这个曾经是全世界最发达的国家啦。

而我脑子里面想的是，三毛生活过的那个马德里：有从未见面的朋友从楼上扔下一把钥匙，自己循着开门上楼，一大群嬉皮在里面坐着，扔过来一条毯子，就融入到一起，一起坐着的那个无所事事、自由散漫的马德里。

它著名的景点有大教堂、美术馆、邮局、太阳广场……等等，我们好像只对餐厅感兴趣，比如第一天晚上，就去了号称世界上最古老的那个餐厅——Restaurante Sobrino de Botin，餐厅橱窗上写了一句话：这是从1725年开业到现在一直营业的全世界最古老的餐厅，其中烤乳猪所用的老灶始于18世纪，餐厅窗户上还写着海明威的签名。

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里，借杰克·巴恩斯的口发出这样的感叹：波丁餐馆是世界上最棒的餐馆之一。网上说切分烤乳猪仪式是店主先给食客分发了刊有西班牙文和中文的祝祷词。但是我们去的时候没有，因为是深夜也没有看到海明威的签名，只觉得那个店里面的东西都很老，桌子板凳都摇摇欲坠的样子。反倒是西班牙人吃饭的习惯让人惊诧，每天的午餐会在下午两点，吃到三四点再回办公室上班，晚餐一般是从晚上九点开始的，吃到十一点，再去酒吧喝一杯，大概两点左右回家，而第二天早上八点又准备开始上班了。到了周末吃喝玩乐的时间会更久，常常是凌晨四五点钟回家躺床上睡觉也不止——所以，一个常年生活在西班牙的中国小孩跟我说，他们寿命都不是很长，活个六七十岁也就可以了。

真正好吃的猪肉也不是那个老餐厅的烤乳猪，而是大街小巷遍地是的西班牙火腿。那些火腿都在餐厅，或者是大街上的随便一个棚子的顶部悬挂着，火腿的下端都缀着一个接油的小碗，平生从未见过诸多的腿——现在可以这样说，我见过的猪腿比你吃的盐都多之类的话了。

那些悬挂着的猪腿分为好多类，一种是吃饲料的猪肉Jamon Serrano，这种最便宜；一种吃一半饲料吃一半果子的猪Jamon Iberico，这种中间价位；一种是全果子的Jamon Bellota，最贵。

Bellota是一种长在树上的果子，是椭圆形的，吃Bellota长大的猪，变成猪肉的时候，味道会有一种甘甜的味道，也有油，但是风化之后，油的味道是香的，总之薄薄的一片切下来，喝一杯红葡萄酒，觉得就是神仙了。

同行的人一直在感慨，每一年西班牙人要杀多少只猪，才能变成这铺天盖地的火腿啊，而我只在想象那些猪骄傲地仰头去吃树上的果子的时候，心中的尊严感会强过低头拱饲料的猪的很多倍吧。

隆达，西班牙语是Ronda，搜索引擎上的介绍：位于西班牙安达卢西亚腹地的一座小城，它诞生于罗马帝国时代，其老城伫立在750公尺高万丈悬崖之上，是斗牛的发源地。它当然是一个神奇又美丽的地方，而我要说的则是，寻找隆达的路。从小城科尔多瓦开车，第一站就是去的隆达，而同行人订的酒店，是在BOOKING上看到的一个评价很好的酒店，店家给了一个经度和纬度的标注。于是我们在GPS上面标注了一个经度和纬度。快接近隆达的时候，发现GPS一路指引人往山上开，越走路越险峻，路标已经显示出前面是雪上之类的话，最后的终点，竟然真的到了雪山。

后来，使用了google地图，下了山、进了村（最后开到了泥土路，牛、羊都闲哉散步的农村了），刚下过雨，到处弥漫着清新的泥土味道的小村子，然后就来到了那栋罗马废墟上建起来的那栋老房子，那栋像梦一样美丽的酒店了。

建筑是通体的白色，举架很高，一共十几间客房，大堂也是休息区，松散地摆着漂亮的大沙发，大堂的尽头是一个小酒吧，没有收银的系统，客人喝完酒自己在酒吧记账。其实我想说的是第二天早上，开门出去，空气新鲜的能够感觉到万物生长一般，院子里面是橘子树，院子外面则是花园，这栋老房子就是店家祖上的房子，一代一代传下来，包括那个植物、树木对称排列的花园——从酒店的建筑到花园到远处的游泳池都是对称的，太阳是从远处的山上升起来的，然后慢慢地晒在白色的房顶、晒在橘子树上、晒在花园的矮树上、晒在花园的花朵上、晒在游泳池的水面上，我始终相信不是江山如画而是画如江山，人于是便沉浸在最美丽的画里面，沉浸在自然带给的温情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