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诤

时尚并不是年轻人的专利，但曾几何时，上了岁数的男士们更愿意把自己的行头往老派绅士上靠拢，他们可以踩着一双John Lobb的高定皮鞋，配上美版宽大的Brooks Brothers的衣服，要的就是一份随意中的持重。

几天前一觉醒来，朋友圈因为一位46岁的大叔而撕逼了。事因是曾经的摇滚天才、魔岩三杰之一，天后王菲的前夫窦唯在北京搭乘地铁的照片被人拍到并发到了网上，照片中的窦唯发际空疏，胡子拉碴，大腹便便，衣饰随意——连那个不起眼的运动背包都被好事者查证出已然背了多年。这幅尊容让不少人生出了“伤仲永”泯然众人的概叹。不错，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乐人扛不过时间物理的催逼，明明白白地显出老态，的确让人感慨岁月无情。

罗兰·巴特在 《时装系统》 中写到：“时尚没有内容，于是它成为人们给予自己的表演，基于他们所具有的使无意义产生意义这种能力的表演。”时尚给众人带来某种心理抚慰其实就是这么专横和无理，基于它是“自己对自己的裁决，除去自身之外没有其它证明……仿佛来自圣宠。”（让·波德里亚， 《象征交换与死亡》 ）两位法国理论大师的话犹在耳畔，地铁中的窦唯就提供了一则明星放任个人颜值修饰后，大众替他扼腕、操心甚至谩骂的案例。

平心而论，在时尚文化尚未建立起来的八九十年代，除了 《大众电影》 封底封面的明星们，诗人与歌手其实才执领着彼时社会的风骚与潮流：顾城把裤管剪下来做成帽子戴在头上，是如今他流布最广的肖像照；而彼时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窦唯，由于皮肤白皙，身材娇小，这些特质甚至让他的穿衣风格有那么点“阴性”的意味，不可谓不潮。孰能料到二十年后，他如今的装扮就和高校里怎么也爬不上去的副教授大叔一般无二了呢？物议纷纷，还是 《北京青年报》 一篇评论鞭辟入里：如果你能了解一个北京大杂院出来的地道北京爷们儿，你就完全能理解这事儿了，“他的不修边幅是符合北京人骨子里的那种随意和自然的，他们向往一种踏实和真实的生活。”

但北京大爷都这么随遇而安，达观知命吗？恐怕也不尽然。今年3月，在北京举行的中国国际时装周2015/2016秋冬系列“胡社光时装发布会”上，79岁的王德顺在T台上走秀，霸气潮爆全场——说这位1985年便来到北京的老“京漂”是半个北京大爷当无异议吧。更有意思的是还是在三月间，一位过往在电视剧里每每以地道北京大叔面貌出现的“土著”二线男演员，张双利先生突然就顶着一头高级灰的发型潮爆了朋友圈。如果说王德顺只是展示一下老而弥坚的肌肉线条，张双利呈现的look则笔直地对接了美国著名精品百货店Neiman Marcus、Bergdorf Goodman的男装时装总监Nick Wooster的品位。四月的上海汽车展上没有了身材高挑的女星车模，一身英式三件套的张双利给MINI站台照样鼓动起了“黄浦江的热风”，看新闻，他倒是对英伦文化侃侃而谈的，“英伦穿搭以正装为主，细节取胜，灵活运用暗格或者暗条纹的着装风格，分分钟提升个人气质”。但那身灰色的西服左边袖口的商标竟然没有剪掉！这处细节几乎一下子卸掉了时尚先生的元阳……

时尚并不是年轻人的专利，但曾几何时，上了岁数的男士们更愿意把自己的行头往老派绅士上靠拢，他们可以踩着一双John Lobb的高定皮鞋，配上美版宽大的Brooks Brothers的衣服，要的就是一份随意中的持重。看看四十岁之后的肖恩·康纳利、罗杰·摩尔、大卫·尼文，加里·格兰特莫不如此。但很显然，如今的“男色消费”早已不仅限于吴亦凡鹿晗这拨小鲜肉了。出人意外的是，今年年初国内老男人姿容打扮的时尚话题却由北京，而不是另外三个一线城市发动，其间的突然与峻急、矛盾与违和，还是能让人们在娱目之余，咂摸出些许商业操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