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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叙利亚到德国 令人窒息的11天亡命之旅

2015-09-10李颖浩

看世界 2015年19期
关键词:蛇头阿巴库尔德人

李颖浩

半路遭遇盗匪打劫,长途步行以致脚部红肿发痛……这些都不是最艰难的。为了过上更安逸的生活,戴尔沙德·巴沙尔一家从叙利亚逃亡到了德国,这一路上,他们吃尽了苦头。

当挤在蛇头那行驶在希腊公路上燥热不已的卡车上时,他们惴惴不安。与其他汗流浃背的偷渡者贴身挤在一起使得呼吸极为困难,巴沙尔3岁的女儿甚至都发蔫了。

“我们好多次都觉得不可能活下去了。”劫后余生的巴沙尔描述了这一惊险时刻。巴沙尔是来自叙利亚的库尔德人漆画师,接受采访时,他们五口之家正坐在从奥地利驶往德国慕尼黑的列车上。“我们经历了太多太多。”

巴沙尔一家为期11天的惊险历程终于快接近尾声,他们从家乡——位于叙利亚东北的缪阿巴达出发,到终点会有巴沙尔的弟弟迎接,弟弟已经在德国斯图加特生活了一年。

巴沙尔一家在从维也纳前往慕尼黑的火车上

这是二战以来,欧洲所面临的最大的难民浪潮,而巴沙尔只是成千上万涌进欧洲的难民中的一员。最近德国放宽难民入境限制,匈牙利也放弃了堵截,使得更多难民进入了德国。

巴沙尔的两个孩子正在用受捐赠的彩色铅笔涂画,他们一家坐在这个满是叙利亚和阿富汗难民的车厢。身处其中的奥地利乘客则感到困惑,一位女士用手帕捂住了鼻子,因为疲惫的难民身上的汗味弥漫了整个车厢。巴沙尔25岁的妻子伊曼坐在一旁,伊曼20岁的弟弟也跟他们在一起。

巴沙尔的手机上有一个相册里全是彩色石膏天花板的照片,他在缪阿巴达时就是做这门手艺的。缪阿巴达是库尔德武装控制的一个城镇,位于叙利亚与伊拉克、土耳其接壤的地区。但在战火的威胁下,该城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安全。

“我们之前很有钱,但打仗后就不是了,大家都变得一无所有。”他用库尔德语说道。库尔德武装与“伊斯兰国”在缪阿巴达3英里外的地方交火,战乱纷繁意味着巴沙尔3岁的女儿和5岁的儿子都不能上幼儿园。

“漆好这个房间,你需要花两天时间,”他指着手机里的照片说道,“但你只用一分钟就可以摧毁一切。”

巴沙尔说,在他那个地区,每个人都要做承诺,表忠心,对象要么是叙利亚的阿萨德政府,要么是“伊斯兰国”,要么是库尔德武装。但巴沙尔拒绝这么做,最终他决定变卖财产,把钱交给蛇头,以期让一整家子偷渡到德国。

下定决心后,巴沙尔一家在8月28日离开了缪阿巴达,在那之前不久,他给了在土耳其的库尔德人朋友11500欧元,让他帮忙支付给土耳其和塞尔维亚的蛇头。在从叙利亚到土耳其的路上,巴沙尔只随身携带了1500美元现金。他说自己不敢带太多,因为怕半路被打劫。

他们在漆黑的夜晚来到叙土边境,之后一个蛇头带他们到了土耳其。然后他们辗转乘坐几辆大巴,在8月30日上午到了伊斯坦布尔。在途中的一辆车上,巴沙尔的孩子只能睡在地板上。

在伊斯坦布尔,他们花了几小时找到了一个土耳其的库尔德人贾努,贾努收了7500美元后就带他们连夜启程前往希腊的塞萨洛尼基。途中乘坐的小巴被拆掉了座位,使得限载11人的车上装下了20个成年人和许多小孩——这已经是乘客们请求司机别再装更多人的结果了。

当时有四辆这样拥挤的小巴一起出发。但到土耳其的边境城市埃迪尔内时,其中一辆车的轮胎突然爆胎了。结果所有的乘客都被要求下车躲在灌木丛里,以免让警察发现。

警察没发现,但其他人会发现。当时有一个持枪的阿富汗人团体埋伏在那里,打算对他们实施抢劫。所幸司机也有枪,巴沙尔和其他乘客跟着起身去制服他们。根据土耳其媒体的报道,最后5名劫匪逃脱,两个被殴打后进了埃迪尔内警局。巴沙尔向记者展示了他在Facebook上转载的一篇报道,里面有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劫匪的照片。

接下来,大家步行两个小时到了埃迪尔内市边境线上的一条运河边。这时蛇头要求大家在此静候至天亮,同时给要渡过20分钟水程的充气艇充气。巴沙尔说,上一个充气艇因为超载,结果进水沉没了,使得乘客不得不下水游完剩下的路程。

最悲惨的时刻即将到来。当他们抵达希腊后,蛇头把所有的93名成年人和15个小孩硬塞进了同一辆卡车。“我们大概在里面憋了六个钟头,”巴沙尔说,“这太恐怖了。我们很害怕。里面没有空气,我们浑身都湿透了。”

当发现小女儿憋得神志不清之后,巴沙尔拿出餐刀在卡车的柏油帆布上割开了一个口子,然后抱着她凑近这个口以呼吸新鲜空气。

“希腊警察肯定通过那个口子看到了她的脸,因为他们截下卡车并逮捕了我们。”他说。

之后他们在塞萨洛尼基附近的一座小镇被拘留了超过24小时,妇女儿童与男人被区分开。不过巴沙尔说,他们受到了很好的对待,警方给了水和食物。接下来的一天警察给他们做了笔录,然后指示他们在三到四天内离开希腊。接着整团人坐大巴到了塞萨洛尼基,之后便分开行动,巴沙尔一家和其他20多人一起坐车到了马其顿边境附近后下车步行。

这时已经是9月3日了,这里汇集了很多像巴沙尔一行那样的难民,他们是叙利亚库尔德人、阿拉伯人、阿富汗人、孟加拉人或非洲人——所有的难民都走这条路。

“那里实在是人满为患,成千上万人等着过境。希腊警方一边造名单,一边放人,大概每10分钟放25到50人。”巴沙尔回忆道。

过境后,巴沙尔坐了三个半小时火车到达马其顿与塞尔维亚边境。火车站的马其顿警方指示他们通过树林过境。步行一个小时后,他们遇到了塞尔维亚警察,警察让他们去一英里外的车站,从那坐车到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

“不过警察说的不是真的,”巴沙尔说,“我们走得很辛苦,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才找到那个车站。”

到贝尔格莱德后,巴沙尔决心找一个能直接带他们到奥地利的蛇头。此刻已经胜利在望了,但有个可怕的拦路虎。“Facebook上都传遍了,匈牙利很恐怖,警察会打人,还收集指纹。”他说,“我弟弟和其他已经到德国的朋友都说,尽一切所能,花多少钱都没关系,一定要避开布达佩斯。”

匈牙利当局说,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和有效管理成千上万蜂拥而入的难民。同时这也是为了执行欧盟的规定,欧盟规定进入欧盟的移民必须登记及采集指纹。

巴沙尔后来找到了另一名蛇头努里,他也是库尔德人。努里把巴沙尔一家带到贝尔格莱德的一间公寓,一家人在那洗澡以及短暂休息。巴沙尔为这一住宿付了400欧元,另外又为偷渡奥地利花了4000欧元。不过这笔款项允许巴沙尔到维也纳之后再支付。

一辆小汽车把他们送到了塞匈边境附近后,他们又不得不下车步行了五个钟。到这时他们的脚已经红肿起泡,小儿子得了眼部感染,巴沙尔左手上的皮疹都溃烂了。“我们真的不能再走了,”他说,“感觉我们要完蛋了。”

这时巴沙尔在匈牙利边境新建起的铁丝网前找到了努里安排的接应,接应在铁丝网上剪出一个洞,然后让他们过去。在那焦急地等了20个小时后,他们等来下一个接应,后者直接把他们带到了维也纳附近的一个村子。然后,一名奥地利志愿者载他们到维也纳西站。巴沙尔一家在庇护所休息了一夜,终于踏上赴德国的最后一程。

9月7日,载着众多叙利亚难民的列车终于驶进了慕尼黑车站。由于车站人太多,巴沙尔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弟弟。弟弟一出现,巴沙尔的儿子立即扑向了叔叔怀里,巴沙尔兄弟也拥抱许久。这个家庭终于团聚了。

“这是一个非常艰苦的旅程,尤其我们还带着孩子。”巴沙尔说。在亲历这些艰险后,他说如果还有第二次,自己可能再也没有勇气踏上旅程。“不过能来到这里,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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