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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起，美国摄影师蕾切尔·萨斯曼（Rachel Sussman）与生物学家一起周游世界，搜寻并拍摄在地球上持续生活了2000年乃至更长久的生物。如今她已经拍摄了将近20种不同类型的古老生命，包括灌木丛、西伯利亚真菌和长得像巨型大脑的圆顶珊瑚。自然和人类千万年来的历史，就隐藏在这些生物体内，它们都是生命史的缩写。

Rachel Sussman，艺术家兼摄影师，她探访全球，搜寻并拍摄在地球上持续生活了2000年乃至更长久的生物。这是首次有人从存活时间的角度来整理地球上的生物，其项目在科学界和艺术界都得到了积极肯定。最近，她将自己十年来的拍摄成果以及研究、寻访这些古老生命的经历结集成册，出版了摄影文集《世界上最长久的生命》（The World’s Oldest Living Things）。

我一直都热衷于艺术、科学和哲学，但没有找到足够深刻而有意义的项目去做。我一直在寻找，这份寻找不仅是现实生活中的，也是心灵上的，去探索如何将艺术、科学以及哲学概念融为一体。直到2004年的日本之行，让我找到了拍摄地球上最长久的生命这一方向。

有些生物存在的地方非常偏僻荒凉，抵达十分困难。比如，南极有一种5000多岁的苔藓，我想要去到那里，前期要做很多工作，查找卫星定位的地理位置，寻找到可以接近那里的南极考察船，然后通过种种身份申请，以客座考察员的身份登船，抵达南极后，还要有足够的运气，遇到好天气，才能接近那种苔藓，拍到珍贵的照片。

一切都始于一次普通的日本旅行。

纽约女摄影师蕾切尔·萨斯曼一直为拍摄风光而游走于各个国家，见多识广。2004年她去了日本，总是听到人们对她说：“有机会你一定要去看看绳文雪松（Jomon Sugi）。”那是一株生长在屋久岛南端的神秘雪松，绳文是日本新石器时代文化的名字，也就是说，这棵树已经有2000年的历史。

蕾切尔找到了最能接近神秘雪松的港口，发现要看到雪松还需要进行两天的徒步。当地一个日本家庭热情地提供帮助，借给她一套徒步装备，和她一同走进了大山深处。经过两天的艰苦跋涉，蕾切尔终于找到了那棵从古老年代幸存下来的古树，它孤单地站立着，有着粗糙、扭曲的枝干，既脆弱又迷人。

那年蕾切尔35岁，回到美国后，她决定开始一个史诗般的旅程——给世界上最古老的生物拍摄肖像。屋久岛的旅程成为这个艺术项目的内核，此后5年，蕾切尔一直在世界各地旅行，目标只有一个——寻找世界上最古老的生物。对于拍摄对象，她有两个选择标准，首先必须超过2000岁，其次必须是连续存活。

蕾切尔曾登上高安第斯山脉，拍摄3000多岁的Llareta，这种植物是百里香的近亲，虽然看起来像是生长在光滑巨石上的苔藓，其实是非常坚硬的灌木，每一株都分化出成千上万的绿色枝杈，蕾切尔甚至可以站在它们的上面。

从南非的开普敦到纳米比亚的路上，蕾切尔找到一种2000岁的千岁兰植物，其实是一种原始的针叶树，一生只长两片叶子，有着极长的根，可达3～10米，以吸收地下水。它是裸子植物演化成为被子植物的过渡环节，是生物学家眼中的珍品。这一珍品的生存并不容易，蕾切尔找到它的时候，它的叶子已经被当地刚刚结束的大规模沙尘暴蹂躏成了丝带状。

蕾切尔在旅途中拍摄的肖像照片，为我们呈现出一个罕见的关于地球生命的宏观视角，那些古老的生物宛如来自外星。

回到地球的纯真年代

蕾切尔在每次旅行中都会和生物学家紧密合作，她会在行前搜索、研究大量关于古老生物的论文与学术期刊，也会在旅行中去拜访这些科学家。

在哥本哈根的尼尔斯生物学家研究所，蕾切尔拍摄了从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层带回来的已有50万年历史的放线菌，向蕾切尔介绍这种放线菌的是一组行星生物学家，他们希望在地球上条件最恶劣的地区发现一些来自其他行星的生命线索。通过研究，发现这种细菌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们能够在低于冰点的条件下修复自己的DNA，这意味着它们并不是休眠状态，而是在50万年之中不断增长。

当然，这样的旅程并非总能按照计划顺利推进。在格陵兰岛南部寻找3000多年前的地衣时，蕾切尔曾经陷入危机，滞留在峡湾附近的一个小棚屋中，无法与外界联络。“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与世隔绝，但我觉得那种感觉也很珍贵，幸好没有更悲催的事情出现。那次旅行，我曾在一条冰川融水河里钓鱼，鱼特别多，把手伸进水里就能抓住一条一英尺长的鳟鱼。我恍然感觉自己穿越回了远古时代，那时候还没有人类，是属于地球的纯真年代。”

大自然也拥有自己的诗意。蕾切尔曾经在南非的比勒陀利亚植物园找到一片“地下森林”，已经有13000年历史，当地植物学家告诉她，当地气候干燥，很容易发生火灾，在漫长的岁月中，这些树把自己的躯干“迁入”了地下，只有树冠露出地表，看上去像一片低矮的灌木区，烈火来袭时，只有探出地面的叶子会受些损失，很容易就能恢复生机，这些树从而得以高寿。“这是我在旅行中遇到的最有诗意的古老生物。”

在路上，蕾切尔也不止一次地想：能否找到超过2000岁的动物？世界上已知的最古老的乌龟，175岁。冰岛北部曾经发现过巨大的蛤蜊，405岁（它最终死在了鉴定它年龄的实验室里）。而蕾切尔拍摄过的唯一超过2000岁的动物，就是珊瑚。蕾切尔曾经非常怕水，但为了拍摄，她在纽约专门学习了潜水课，飞到多巴哥岛取得了水肺潜水执照，并学会了水下拍摄。在多巴哥小岛东海岸的水下60英尺处，她找到了长达18英尺的2000多岁的脑珊瑚，为它拍摄了一张肖像。她在珊瑚表面发现了一些损毁，是被一群鹦鹉鱼啃掉的，幸运的是，它们没有继续下嘴。“这片海域远离人类的石油勘探区域，似乎是一个安全地带，不至于让我们轻易失去它。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我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它是我目前找到的唯一超过2000岁的动物，它是那么巨大和令人震撼。”

在追踪古生物的旅程中，蕾切尔有两点感触。一方面，地球上其实存在许多让人类历史相形见绌的古老生物，它们以一种很卑微的方式存在于我们周围，这也是生命韧性和毅力的绝佳证明。另一方面，这些生物顽强而沉默地生存在地球上，它们所经历的时光深不可测，而如今它们的环境很危险，比如那种50万岁的西伯利亚放线菌，如果所生长的永久冻土发生改变，它们就会死去。

这些世界上最古老的生物，存在于沙漠、永冻层、山巅以及海底，经受了数不清的自然灾害和人类侵占，用自己的身体记录下地球的历史。它们现在的处境有些岌岌可危。蕾切尔会将拍摄计划继续下去，在她的清单上，有塔斯马尼亚岛上10000岁的灌木，有斯里兰卡一棵2300岁的无花果树。“我将走完地球上的每个大陆，为这些古老的生物拍摄肖像，这场旅行将贯穿我的一生。”

地球上那些古老的植物

No.1 地中海海草，10万年

又名波西多尼亚海草，是地中海的一种特有植物，目前正处在濒危之中。它通过分生组织的分裂来实现繁殖，根茎生长缓慢，但能蔓延数公里，被认为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寿命最长的生物。

No.2 潘多树林，8万年

犹他州这片名叫“潘多”的无性繁殖的树林是真正的古老植物群。它规模庞大，占地105英亩（约合424914平方米），但却是由相同基因的树木构成——它们全是由一个根系统连接。经科学家鉴定，“潘多”至少8万年前就开始萌发了，如今它还因其足足6615吨的重量而成为地球上最重的生物。

No.3 塔斯马尼亚洛马山龙眼，43000年

濒危物种，目前世界上仅存500棵。它有绿色的叶子和粉红色的花朵，无果实和种子，通过营养生殖延续生命，当枝干脱落时，会自动长出新的分支。

No.4 朱鲁帕橡树，13000年

2005年美国加州大学的米切-普罗凡斯在加州南部的朱鲁帕山脉进行植物勘测分析时发现。这种橡树源自冰河时代末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植物物种。它们极有可能是无性繁殖，无法长出果实。

No.5 莫哈韦丝兰，12000年

莫哈韦丝兰是很有代表性的沙漠植物，也称“西班牙匕首”、“凤尾兰”，只有在美国西南部的莫哈韦沙漠才能看到它们。它们的生长速度极为缓慢，每年只长高1厘米。这种植物是无性繁殖，位于地下的根状茎脱离母体，而后发育成具有遗传同一性的茎。

No.6 三齿拉瑞尔，11700年

亚热带沙漠中一种古老的灌木树种，属于木兰门、蒺藜科，有很高的生态价值和药用价值，主要生长在从美国得克萨斯州的南部和西部到新墨西哥州南部，海平面以上的干旱地区。

No.7 挪威云杉，9500年

2004年，科学家在瑞典Fulufjallets国家公园进行树木普查时发现了这棵欧洲云杉，经碳14年代测定法测试，发现其根系至少有9500年历史，但树干的年龄相对较轻。这棵树之所以能存活如此之久，应感谢其无性繁殖的特性，这意味着它可以有效地克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