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传生

苏尔，德国图林根州一个3.5万人口的城镇，距图林根州首府爱尔福特50km，二战前德国最大的武器制造中心，曾经云集了一批赫赫有名的轻武器制造商，诸多枪械品牌、不计其数的枪械产品曾在这里诞生。本世纪初，这座素有兵器城之称的小城建造了一座相当现代、相当专业化的武器博物馆，吸引着世界各地的兵器爱好者和专家学者前来参观考察。

博物馆的建筑原是一座私人宅邸，始建于1605年，德文名称“Malzhaus”，建筑面积约1500m2，包括顶层阁楼总共3层。建博物馆时外观按照原样进行翻建更新，保持原有的古朴风貌，内部装修则完全采用新型装饰材料，体现了一种简约现代的装饰风格。馆内布局紧凑，各式展柜制作精细，灯光配置清新柔和，展览手段先进。展出内容分为 “枪匠家园”、“豪华枪支”、“军用枪支” 、“狩猎枪支”、“运动枪支”及“特别展厅”六部分。共展出各类枪械460余支，这些枪械绝大部分是苏尔和图林根地区制造的产品，按种类和年代分组陈列，每一组枪械都辅以概要的文字说明，每一支枪的铭牌上都标注有型号名称（包括俗称）、生产年份及主要性能诸元，同时还配以大量与之相关的图片和文献资料，其内容包括：枪械设计者和制造商简况、设计图、专利图、产品广告、厂房机械、生产工具，以及重要历史人物和重大历史事件，内容十分丰富。只是展品说明全部使用德文一种文字，使不懂德文的外来参观者感觉较为吃力。

博物馆大门口设置了一些供游客休息的木椅，木椅中间位置端坐着一尊手持猎枪的狩猎者铜质雕像。与之相对应，在不远处的市政厅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兵器制造者纪念碑。苏尔武器博物馆与纪念碑这两个地标性建筑物就是这个城市历史文化的象征。

一排长长的展柜，分类展出了60余种矿石标本，配以地质模型、图片、图表和文字说明，直观地再现了苏尔地区的地质特征、矿产资源分布等自然情况。一批早期的生产工具和大量历史图片则呈现了数百年间苏尔地区采矿冶炼、金属加工及武器制造业发展的历史。

苏尔地处图林根森林山脉南麓，拥有劳特河、哈塞尔河等多条小河，最高海拔1000m，与北部城镇采拉-梅里斯（瓦尔特兵工厂所在地）一起组成图林根森林地区最大的人口聚集区。

苏尔地区矿产资源丰富，采矿冶炼和金属加工业历史悠久。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始于1318年，采矿冶炼和金属加工成为苏尔的主要经济来源。1445年起这里就形成了小有规模的城镇市场，1527年获得了独立的市政管理权，成为图林根最年轻的城市，16世纪铁矿开采与金属加工已呈现出十分繁荣的景象。16世纪末17世纪初，武器制造业开始兴起，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制造武器的手工业作坊，生产的武器包括冷兵器、盔甲、枪械，还有加农炮。在17世纪及之后的几个世纪里，苏尔加农炮曾被欧洲许多国家军队使用。1882年，苏尔地区铁路开通，加快了金属制造的工业化进程，19世纪末20世纪初，颇具规模的枪械制造商已有10余家，苏尔制造的武器被销售到整个欧洲大陆。

在众多武器制造商中，名气最大的是绍尔&绍恩父子公司。17世纪初，绍尔家族从纽伦堡搬至苏尔，开始生产武器。从那以后世代相传，由最初的家庭式生产作坊，逐步发展成为制造民用和军警用武器的大型武器制造工厂。1811年，绍尔公司首次获得莱茵联邦政府的步枪生产合同，成为第一家为德国军队生产武器的公司。1837年，开始建造新厂房，扩大生产规模。1858年，绍尔公司雇佣的员工达200余人。绍尔步枪作为德国军队的武器装备，被大量用于1864～1865年的德丹战争和1870～1871年的普法战争。绍尔公司研发生产的高质量狩猎步枪，非常著名，即使现在也是抢手货。19世纪末20世纪初，绍尔公司开始进入自动手枪生产领域，第一支以绍尔命名的绍尔M1913自动手枪制作精良，性能可靠，为绍尔公司赢得了极高的声誉。绍尔公司以此为基础，又相继推出M1919、M1930以及38H等多款自动手枪，这些手枪除了在市场上大量销售外，还获得了德国政府的大笔订单。绍尔手枪在一战、二战中得到广泛应用，同时也被公认为最优秀的警用手枪，成为欧洲各国警察局普遍使用的武器。

除绍尔公司外，黑内尔、兰根翰、辛姆森、伯格曼、门兹等武器制造商生产的枪械产品在军用和民用市场上也都享有盛名。二战期间，在这座人口不多的小城镇里，从事武器制造的产业工人多达1万余人，占从业人口的8成以上。

二战德国战败，图林根地区被苏军占领。1949年德国正式分裂为联邦德国和民主德国两个主权独立的国家，苏尔及图林根地区归属民主德国，实行社会主义制度和计划经济体制，原有的老牌武器制造商或自消自灭或移址别处，苏尔枪械制造业瞬间由巅峰跌入谷底。冷战时期，民主德国恢复武器生产，主要的军工企业仍选址苏尔。1980年代末开始，苏尔出现连续多年的经济衰退。1990年，分裂45年的德国重新统一后，经济开始复苏，现在苏尔地区最大的武器制造商是默克尔公司（Merkel GmbH），主要生产步枪和霰弹枪，延续着苏尔枪械制造的传统和历史。这里还有一所兵器制造学校，是德国惟一的传授兵器制造专业知识的大学。

“军用枪支”展区，展出的是不同年代生产和使用的各类军用武器，内容最为丰富。展品分为7组，每组都有一个标题、一段内容简介和一幅彩色配图，以德国历史上发生的战争和重大事件为背景，系统介绍不同时期的军用枪支。展品背景采用红色，以与其他展区相区别。

第一组为“贫穷的康拉德，举起手中的长矛”（1525年）。历史背景是1524～1525年发生的“德国农民战争”，这场战争是德国历史上农民反对封建压迫的一次规模最大的起义，农民起义军1825年在图林根等地区遭到残酷镇压。这一组展品是3支神圣罗马帝国军队使用的火绳枪，生产于15～16世纪。由于年代久远，枪身锈迹斑斑，部件已不完整。

第二组为“萨克森，普鲁士荣光闪耀”（1756～1763年）。历史背景是1756～1763年欧洲列强之间为争夺殖民地而进行的一场旷日持久的“七年战争”，战争以普鲁士进攻萨克森为开端，普军旗开得胜，迫使上万人的萨克森军队缴械投降。展品为18世纪生产的簧轮枪和燧发枪。

第三组为“战斗，但在错误的一边”（1812～1815年）。历史背景是1813年德国人民为摆脱拿破仑法国的统治而进行的“德意志解放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因惧怕拿破仑，而拒绝与俄国结盟，普鲁士人民纷纷举行起义，普鲁士军队没有站在人民一边同法国军队作战。展品为同时期生产的燧发步枪和燧发手枪。

第四组为“七周战争·新型火枪火炮”（1840～1880年）。历史背景是1866年普鲁士为争夺统一德意志领导权而发动的“普奥战争”（又称“七周战争”或“德意志战争”），两军对垒，普鲁士军队装备先进的后装枪，奥地利军队使用过时的前膛枪，普军还动用了800门火炮，最终以军事上的压倒性优势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展品是19世纪生产的各种类型的撞击火帽式后膛枪。

第五组为“战争，革命和苏尔武器垄断”。历史背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在这场战争中，苏尔为德军提供了战场上所需要的各种武器装备。展品有绍尔公司生产的M1913半自动手枪和Baers信号枪，兰根翰公司生产的兰根翰7.65mm半自动手枪、爱尔福特枪厂（Gewehrfabrik Erfurt）生产的毛瑟M98步枪、马克沁重机枪，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苏尔伯格曼兵工厂生产的伯格曼MP18冲锋枪，该冲锋枪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冲锋枪”，该枪刚在战场上崭露头角，一战便结束了。

第六组为“不仅有‘士兵的新娘’（1933～1945年）。历史背景是第三帝国的兴起和二战爆发。1933年阿道夫·希特勒领导的纳粹党上台后，开始加紧扩充军备，1935年3月，希特勒宣布恢复兵役制并扩充军队，包括建立《凡尔赛条约》中禁止德国拥有的海军武器、装甲部队和空军，公开废除了《凡尔赛条约》。从此，苏尔地区武器生产全面转向生产标准化的战争武器，在二战结束前的10年时间里，苏尔成为纳粹德国最重要的军火生产基地。标题中“士兵的新娘”，指的是步枪，步枪是士兵最主要的武器装备，被喻为“士兵的新娘”，德军教官告诫受训士兵，要像对待新娘一样温柔地爱护手中的步枪。在此期间，苏尔地区研发制造的武器，不仅有“士兵的新娘”，即传统意义上的常规步枪，还有手枪、冲锋枪、机枪、机载武器、军用车辆、火箭发射器、高射炮等。这座城市实际上变成了一座庞大的兵工厂和军火库，所有枪械制造商都停止了民用武器生产而转向为国家生产军火，几乎所有人都参与其中，成为兵工厂的一员。战争促成旺盛的军火需求，同时也推进了新型武器的研发应用。这一组展品中，有绍尔公司生产的38H半自动手枪，黑内尔公司生产的MKb42突击步枪、StG44突击步枪、FG42伞兵步枪，以及其他多家厂商生产的MG34通用机枪、MG42机枪、P38半自动手枪等。这几种枪械被公认为二战中的经典武器，其中的MKb42突击步枪和经过改进最终定型的StG44突击步枪，是世界上第一支突击步枪，曾在战场上对同盟国军队造成强大震撼。还有一支比较特殊的突击步枪­——古斯塔夫“人民突击步枪”，也被称为“MP507”或“VG 1-5”突击步枪，是二战末期实行“简单武器计划”，专门为德国民兵部队“人民冲锋队”研制的武器，由苏尔古斯塔夫武器公司（前身为辛姆森公司）研发生产，采用与StG44突击步枪相同的7.92×33mm枪弹和可拆卸的30发弹匣，以及基于Barnitzke系统的气体延迟反冲技术，其制作工艺和生产程序简单，性能上也明显优于其他几家武器制造商设计的几种同类型枪支。

第七组为“特殊的制作”（1956～1989年）。历史背景是1949年5月和10月，联邦德国（西德）和民主德国（东德）分别建立，德国正式分裂成为两个主权独立的国家，1956年，随着东德军队的正式组建，军工企业也开始恢复重建。从1956年开始到1990年德国重新统一的这段时间里，位于苏尔的恩斯特-台尔曼工厂生产了一批军警用武器，其中有仿制的苏式武器，也有自行研发设计的武器，有的是提供给前东德秘密警察和特种部队使用的特种枪械，以前没有公开，德国重新统一后被揭开了神秘面纱。台尔曼兵工厂的前身，就是曾经研发生产了著名的StG44突击步枪的黑内尔公司，二战以后东德政府将黑内尔公司的厂房收归国有，新建立的武器制造工厂以德共著名领袖恩斯特·台尔曼的名字命名，东德军警用枪支的研发生产基本上都由这家工厂承担。这一组展品有：1956年制造的苏联AK47突击步枪的仿制型号MPi-K31突击步枪;1960年制造的瓦尔特PP手枪仿制型号M1001自动手枪;1964～1965年仿制的马卡洛夫自动手枪;发射0.22LR英寸枪弹的KKMpi-69步枪;1975～1976年研制的微型冲锋手枪（原型），该枪有多种口径型，可发射9mm马卡洛夫弹、9mm卢格弹及7.65mm托卡列夫手枪弹，只有少量生产;SSG-82狙击步枪，该枪名称“SSG”来自德文“Scharfschutzengewehr”，意思是“神枪手步枪”，系秘密警察部队使用的狙击步枪;智能型警用转轮手枪，铭牌说明文字很少，只标示该枪系勃兰登堡警察局的武器，发射9mm马卡洛夫手枪弹及防暴枪弹，该转轮手枪主要用于反恐防暴，可发射染色弹、催泪弹、爆震弹、闪光弹等，只生产了74支，未正式投入使用。

“狩猎枪支”展区，布局相当大气，以翠绿的山林作背景，设置了两排落地式大型玻璃橱窗和一个双面通透的十字形立式玻璃展柜，以及若干台式展柜，用来展出特别名贵的猎枪和弓弩。整个展区共展出猎枪40余支，其中年代最为久远的是一支17世纪生产的豪华型簧轮枪。展出的猎枪种类很多，有单管、双管、三管猎枪，有滑膛、线膛猎枪，还有滑膛/线膛复合式猎枪，基本上都是苏尔的产品。展品除了不同时期制造的各式各样的猎枪外，还有一些反映苏尔地区狩猎传统的绘画作品和历史图片，与实物展品交相辉映。其中一幅立体感极强的大型玻璃画长约5m，描绘的是18世纪普鲁士皇室成员佩带猎枪、弓弩，猎犬引路，扬鞭策马，浩浩荡荡开赴猎场的情景，反映出狩猎活动和猎枪制造在苏尔有着非常久远的历史。

运动枪支展区，以国际射击竞赛大型摄影图片为背景，全面介绍各类运动枪械。苏尔是运动枪械的重要产地，射击体育运动在这里也有着悠久的历史。冷战时期，东德国家射击场就设在苏尔，这里曾举办过包括1986年世界射击锦标赛在内的多项顶级体育赛事。展品中除了传统运动步枪、手枪外，还有用于现代射击运动的激光枪。激光枪在2010年新加坡夏季青年奥林匹克运动会成功试用后，在2012年伦敦夏季奥运会的现代五项中被正式采用。博物馆设置了两个激光枪射击靶位，陈设的是苏尔地区生产的IROSA ProFlash激光步枪，供游客射击体验。

在博物馆的顶层（阁楼）还有一个特别展厅，里面设置了20余个台式展柜，展出了苏尔地区众多武器制造商生产的100多种枪械，这些枪械大部分属于民用产品。

绍尔枪械展柜，展出了3支制作精良的狩猎步枪和6支不同年代生产的手枪。其中的Bär手枪，是绍尔公司20世纪初购买伯克哈特·贝尔的设计专利生产的第一种半自动手枪，其形状怪异、结构独特，口径7mm，有上下排列的2根枪管，整体结构看起来有点像转轮手枪，但与转轮手枪的圆柱状弹膛不同，其弹膛呈长方形，4个弹膛上下排列，扣动扳机，可发射前两发弹膛中的枪弹，手动将弹膛翻转180°，再发射另外两个弹膛中的枪弹。该枪生产出来以后销售情况很差，主要原因是不实用，与同时期的FN/勃朗宁和毛瑟手枪相比，各方面都明显落后。为了在手枪研发领域争得一席之地，绍尔公司随后独立研发设计了绍尔M1913半自动手枪，获得极大成功。与Bär双枪管手枪一起展出的还有一支单枪管、9mm口径的Bär手枪，这两种手枪存世量都很少，以前只能在有限的外文资料中见到，这是首次在博物馆中亲见。

辛姆森/古斯塔夫枪械展柜，展出了辛姆森公司1920年代生产的小型半自动手枪和阿根廷M1893转轮手枪，同时展出了1930年代更名为古斯塔夫公司以后生产的2支猎枪，一支是双管枪，另一支是三管枪，均采用滑膛/线膛组合式枪管，可发射16×65mm霰弹和8×57mm步枪弹，三管枪还带有瞄准镜，是一种高品质的狩猎步枪。

一战以后，由于德国军用武器生产受到严格限制，枪械生产转向民用市场，在整个1920年代，德国手枪产品小型化、微型化趋势流行，尤以苏尔地区最为突出。在这一展厅，可以看到许多这段时期生产的小型和微型手枪及仿古型工艺手枪。其中有：较为少见的门兹多筒手枪、“利利普特”（小人国）手枪、才纳微型手枪、曼纳微型手枪、辛姆森微型手枪、里格诺斯手枪、绍尔M1919手枪、绍尔M28手枪，F. Jäger/Simson手枪、Kobra手枪、Reform手枪、“Lacrimae ”M33手枪等等，其中好多制造商的名字都是第一次见到。有一支迷你型转轮手枪是1870年生产的V.C.Schilling转轮手枪的微缩版，一老一新、一大一小两支枪放在一起展示，形成巨大反差和鲜明对比。

这个展厅还展出了一批19世纪以前生产的古董级枪械，包括燧发式、撞击火帽式手枪与步枪。所有这些展品，都让人强烈感受到苏尔在枪械研发设计上的深厚底蕴。

博物馆免费提供的《参观指南》上的说明文字不多，其标题文字格外醒目：“Firearms A Part Of German History And Culture”，译为中文：“枪械——德国历史与文化的一部分”。这句话道出了苏尔武器博物馆的真谛。

编辑/刘兰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