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卫利

1938年初，日军在华东集中全力进攻徐州;在华北从山西境内逼近黄河，企图进攻陕北，未能得逞。至1938年4月，八路军先后作战400余次，歼灭日伪军2万余人，基本上建立了晋察冀、晋西北、晋西南和晋冀豫边山区抗日根据地，完成了在山西四角的战略展开，标志着华北抗日根据地的初步形成。从晋东南抗日战争形势看，一二九师各部队和工作团挺进晋冀豫各地后，同党的地方组织紧密结合，发动组织群众，镇压汉奸恶霸，改组了一些区、村政权，并且在榆次、太谷、井陉、沙河、磁县等14个县，广泛建立起共产党直接领导的抗日民主政权和抗日群众武装。主力部队一部与地方游击队相结合，组成数路游击支队，在晋东南的广大地区开展游击战争，不断袭击日军据点和正太、平汉铁路交通线。特别是1938年春，邯（郸）长（治）公路的神头岭、响堂铺等战斗，给日军以沉重打击，对其侧后方补给线造成严重威胁。晋东南根据地像一把利剑使华北日军日夜不得安宁，似芒在背，如鲠在喉。

反敌九路围攻战斗示意图

1938年4月，日军大本营为解除华北地区的后方威胁，决定对晋东南地区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围攻。即以第一O八师团为主，并调集第十六、第二十、第一O九师团及酒井旅团，外加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共计10余个联队，总计3万余人，在日军第一军司令官香月清司中将的指挥下，实行所谓“广大广大地开展，压缩压缩地歼灭”的原则，采取分进合击战术，由同蒲路上的榆次、太谷、洪洞，平汉线上的邢台，正太路上的平定、昔阳，邯长公路上的涉县、长治，以及临（汾）屯（留）公路上的屯留等地，分九路向晋东南地区大举围攻，形如马蹄，主攻方向出屯留、长治指向武乡、辽县，妄图将八路军一二九师等部和这一地区的国民党军围歼于辽县、榆社、武乡一带。

在获悉敌“九路围攻”计划后，八路军针锋相对展开反围攻准备。朱德和彭德怀召开会议，决定以一部分兵力钳制日军其他各路，集中主力击破其一路。第一二九师及第一一五师第三四四旅、决死队第一、第三纵队及各基干支队，根据八路军总部命令，在部队中预先深入进行政治动员，并先后举行了粉碎敌人围攻的誓师大会。有些部队派遣干部配合各地党组织及群众团体，在群众中广泛进行反围攻的宣传和紧急动员。

4月4日，日军以3万余众分9路向晋东南地区的八路军和国民党军大举围攻。八路军、决死队及友军，在朱总司令、彭副司令的统一指挥下，内线、外线配合，同日军周旋在太行山上。一二九师草拟作战构想是：先发制敌，分头截击，消灭敌之人马资材，抓紧破坏敌平汉、正太、同蒲及白晋公路等运输线，迟滞其围攻，主力部队加紧向敌人包围圈外游击，准备给敌人以更大打击。4月9日，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详细研究反围攻的作战计划。随即，师主力及三四四旅六八九团由辽县以南，向东进至日军合击线外的涉县以北地区，隐蔽待机。留在内线的八路军部队，山西新军，国民党军第三、第十七军及第九十四师、第一六九师等部，阻击、袭扰和疲惫日军，为转至外线的部队创造战机。同时，晋察冀军区和第一二O师各以一部兵力向平汉、同蒲、正太铁路出击，牵制日军，配合晋东南反“围攻”作战。

抗日英雄叶成焕

10日前后，日军从东、西、北三面进犯，在内线部队顽强抗击下进攻受阻，9路中的6路分别被阻于榆次以东的阔郊、马坊一带，太谷县城以南的东、西团城地区，龙关以东地区，邢台以东的浆水镇地区，辽县东南的麻田地区，沁源地区，敌合击我军主力于辽县、榆社、武乡地区的计划已经落空。侵入根据地的3路分别为：由平定、昔阳出犯的敌一O八师团1个联队，进占和顺，迫近辽县城及以东的芹泉;由南面北犯之敌第一O八师团步骑兵6000余人，由日军苫米地旅团长指挥兵分两路，一路以第一O五联队为主，由长治经襄垣北犯辽县;另一路以第一一七联队为主由屯留北犯沁县、武乡，由于担任阻击的国民党第三军败退，于12日至14日先后进占了沁县、武乡、辽县等城。3路敌军深入根据地成为孤立之敌，特别是遭我军民武装不断袭扰阻击，加之“空舍清野”举措和破坏道路桥梁行动，使敌战斗力下降，后勤补给困难，陷入饥饿和恐慌不安的境地。

鉴于上述有利的战场态势，指挥部当即指示第一二九师寻机歼灭敌之一路。4月14日，日军第一O八师团第一一七联队3000余人，由武乡北犯榆社扑空，仓皇撤回武乡，15日黄昏弃城，连夜沿浊漳河东撤。八路军第一二九师决定集中4个团的优势兵力运动中歼敌。随即，令七七二团和六八九团为左纵队，七七一团为右纵队，分别沿浊漳河北、南两岸山地平行追击，七六九团为预备队，沿武乡至襄垣公路尾追敌人。

攻入榆社县城日军司令部

16日7时，七七二团在巩家垴发现敌侧翼警戒部队四五百人。待敌主力通过长乐村，辎重部队尚在白草辿、后卫部队在马家庄之时，陈赓在六八九团和七六九团未到情况下，当机立断设伏长乐村。七七二一营经田庄向型庄，二营经崔庄向李庄，沿山谷小路隐蔽前进，迅速占领浊漳河北岸高地。待敌辎重部队进至长乐村，七七二团全部武器突然射击，七七一团经王家垴、马汉脚赶到对岸的窑头、西岭村一线高地，向北展开突击。先是火力大量杀伤日军，而后冲锋号吹响，志士们扑向日军，将敌切为数段，压缩到狭窄的河谷里，展开白刃格斗。已过长乐村的日军1000余人回援解围，向第七七二团的左翼戴家垴阵地猛扑，企图打开突破口营救被围日军。七七二团十连担负阻击任务，与10倍于敌人奋战4个小时，打退敌人多次冲击，全部壮烈牺牲，日军攻占阵地。12时许，六八九团急驰而来，立即向戴家垴阵地上的日军展开顽强反攻，迅速夺回阵地，并连续打退敌人7次冲锋。

14时许，敌一O五联队1000余人由辽县经蟠龙又赶来增援。在蟠龙担任打援任务的国民党第三军曾万钟部竟然一枪不发，将敌放过。日军兵分两路，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一路向马村东南第六八九团阵地攻击;另一路会合长乐村的敌人向七七二团阵地攻击。七七二团立即派一部分兵力从侧翼袭击来援之敌。17时，又有日军1000余人从辽县驰援。全歼该敌已无把握，巩固胜利成为必要，刘伯承师长急令七六九、六八九团各抽1个连从翼侧扭击敌人，并令第一线部队以猛烈火力杀伤敌人，其余部队立即撤离，向安去村、合壁村集结隐蔽待机，一线部队清扫战场后亦随即撤出。

拆除沁县城墙

此次战斗，共毙伤日军2200余人、战马500～600匹，缴获轻机枪2挺、步马枪100余支以及大批军用物资。我军伤亡800余人，七七二团团长叶成焕光荣殉国。此后，各路日军纷纷撤退。八路军、山西新军和国民党军乘胜转入追击。

长乐村战斗之后，其他各路日军受到强烈震撼纷纷撤退，八路军、决死队、地方游击队和国民党军立即乘胜转入追击，给退逃敌以有力打击。4月20日～25日，我军先后收复了辽县、黎城、潞城、襄垣、屯留、沁县、沁源、高平、晋城等县城，使长治的敌人完全陷于孤立。4月27日，长治第一O八师团一部感到孤立无援，弃城经白晋公路和曲（沃）高（平）公路向同蒲铁路南段撤退。八路军第六八七团、六八八团和决死第一纵队奉命于4月28日、29日设伏于高平县以北的张店、张渡岭和高平以西的町店，给敌人截击和重大杀伤，歼敌近1000人。余敌在高平附近又被国民党军第十七师和第一七七师五二九旅截击，死伤惨重。29日，涉县为我收复。至此，日军“九路围攻”被彻底粉碎。

此役是晋东南根据地初创时期的关键一仗，历时26天，八路军共歼灭日军4000余人，收复19座县城，打破了日军企图利用分进合击战术驱逐或消灭八路军和国民党军的计划，有效地抑留了其增调徐州会战的兵力，最后将日军全部赶出晋东南地区，奠定了晋冀豫抗日根据地的基础，并为开辟太行山南部抗日根据地及尔后第一二九师主力由山地向平原展开，创造了极有利的条件。此战空前提高了共产党和八路军威信，更加坚定了广大人民坚持敌后抗战的胜利信心。

作战指导正确，行动贯彻坚决

上 长乐村战斗纪念碑下 长乐村战斗战利品

从全局谋划上看，充分贯彻了毛泽东“以次要兵力钳制敌之数路，而以主要兵力对付敌之一路”的原则。朱德和彭德怀在八路军将领会议上，决定以八路军一部兵力在地方部队、游击队的配合下，会同国民党军队于内线牵制各路日军，八路军主力部队跳出合围圈，集中寻歼敌之一路，以粉碎敌之围攻。当日军一路孤军冒进时，即令一二九师主力及六八九团，迅速转入内线作战，坚决寻机歼灭之，震撼其他各路，使敌惧怕被我集中兵力各个歼灭，不得不退。

从战役指挥上讲，采取内线与外线、广泛的游击战与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相结合，主力主动向外游击，内线作战顽强抗击，耗敌战力，滞敌行动，阻敌6路，破其合围计划，从而为主力歼敌创造了有利战机。一二九师接到寻机歼敌一路命令后，集中兵力果断攻击。

从战术行动上看，在长乐村战斗中，六八九团和七六九团因通信中断接到命令较迟，投入战斗已晚了近5个小时。三八六旅旅长陈赓在作战力量少了一半的情况下，当机立断、果敢出击，打响了长乐村战斗。战斗中，集中兵力击敌弱处和关节，放过敌之主力，狠击日军位于中部的辎重部队，先行抢占两侧高地，伏击围歼、火力杀伤、压缩分割，使敌成为瓮中之鳖。

一二九师政治部为各连队印发了“临时紧急教材”，普遍发起“看谁最能够执行命令、坚决勇敢、节省子弹、多捉俘虏、多缴枪炮，严守战场纪律”的竞赛，控诉日军罪行，极大地激发了官兵的战斗热情。敌工部门在每个连队组织了3～5人对日军“喊话队”，在敌可能经过途中张贴反日宣传品，对日军士兵产生心理震慑。在武乡城边的河滩上作战时，一批日军表示愿意向我军缴枪。但因敌援兵恰好赶到，未能收容这些愿意投诚的日本士兵。

部队协助地方组织了反围攻实施委员会，召集各抗日救亡团体举行联席会议，展开宣传动员，戳穿敌人阴谋，号召群众实行彻底的“空舍清野”，组织村庄自卫队，破坏日军必经公路，主动捕捉汉奸、敌探，为我军带路送信、报告敌情、运送伤员，使敌人耳目不灵、被动挨打，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如榆社的老百姓全部撤上山，掩埋和运走了粮食，赶走家畜，掩埋了水井，拆掉了城墙，给进犯之敌来了一出“空城计”，使其陷入无人、无粮、无水和大车无路通行的境地。

一是摸准敌人意图并先敌准备 早在响堂铺战斗之前，我军就获知日军要对晋东南根据地进行“九路围攻”，并有针对性进展开了先期准备。4月5日，截获日军信件，得知敌新建一个飞机场。4月8日，得到情报：知悉日军邢台和邯郸兵力兵器数量、火车运送粮食弹药以及太谷兵力调动情况。一二九师判明敌加速备战，即将发动攻击。为此，于4月7日草拟作战构想，4月9日召开团级干部会，详细研究了反围攻计划，先敌而动，做到了打有准备、有把握之仗。

二是判明敌人情况并果断行动 对于进武乡、犯榆社、撤襄垣的一路日军，一二九师判断：一方面，敌人孤军反抗，后勤保障不足，根据地“空舍清野”，敌缺水无粮，进则不到目标，停则可能被袭，不得不急匆匆进、急匆匆撤;另一方面，敌不知我军离其只有三十余里，不是逃命必定辎重很多，加之不善于夜间行军，行军速度必定很慢，当即决定果断追击，坚决在运动中歼敌。

庆祝“反九路围攻”斗争的胜利

三是抓住敌人心理并加以利用 日军“九路围攻”，意在分进合击、压缩歼灭抗日武装。但我方多路内线钳制，袭扰、疲惫、迟滞进犯之敌，用空间换时间，使敌围攻计划落空。加之，日军进犯根据地腹心之敌又屡次扑空，虽然是“广大地展开”、“压缩地进行”，却是盲目行动、无果之举。据此，一二九师判定：日军心理上肯定急于寻找我主力决战，因此令追击部队果断出击、截住就打，敌必定回头作战，便于我集中优势兵力将其聚歼。

兵力运用灵活，牢牢掌握主动

战役伊始，敌我对决是“敌预围歼我”和“我要重击敌”，敌分进合击、压缩推进，但在我军民顽强抗击和阻击下，敌之兵力四散分开、受制于我，未能形成整体作战合力。八路军主力部队主动“向外游击”，避开敌之锋芒，不仅不受制于敌，而且时刻掌握敌之动向，以逸待劳，隐蔽待机，蓄势攻歼，果断抓住战机，集中优势兵力在长乐村“猎马断蹄”，歼灭敌一一七联队。

长乐村战斗中，陈赓放行日军主力，击其中部作战力量相对薄弱的辎重部队，既能给敌以最大杀伤，又可引其主力回援。部队充分利用地形有利条件，七七二团从浊漳河北岸突然攻击，七七一团从南岸进行攻击，日军被压制在狭窄河谷，不能完全展开队形，向两侧高地冲击又暴露在我火力杀伤之下。趁日军作战混乱，适时发起冲击，将敌切为数段，分而歼之，不给敌以喘息机会。

日军增援时，辽县首批援兵1000余人未遭曾万钟第三军阻击，直奔八路军阵地。八路军七七二团一部兵力从侧翼袭击，并从七六九团和六八九团各抽调一个连，分散布阵形成游击网，进行翼侧扭击。这便于展开灵活机动战术行动，阻滞日军援兵行动。判断全歼援敌已无可能时，着眼最小代价取得最大胜利，遂令一线部队猛烈杀伤敌人，保卫胜利成果，其余部队立即撤出战斗，一线部队清扫战场、装运战利品后随即撤离。

国民党一六九师在我军配合下阻击从太谷进犯的日军，坚守祁县子洪口一带阵地，与敌激战5天，歼敌近1000人，毙伤敌联队长和中队长各1人，击毁敌战车10余辆。由平定、昔阳进犯之敌，没有遭到预置的国民党军积极抵抗，在松烟镇附近遭到八路军第一二九师独立支队、汪支队、第一一五师第五支队多次积极袭击、坚决阻击，敌伤亡惨重，进展迟缓。

长乐村战斗中，冲锋号吹响，七七二团官兵从山头、山谷冲向敌人，特务连的战士从两丈多高的绝壁飞跃而下，刺刀见红，与日寇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肉搏战。五连指导员窦得珍同志负伤不下火线，率先冲锋，不幸中弹牺牲;七七二团团长叶成焕在部队即将撤离之时，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站在高坡上观察敌情，寻找消灭援敌机会，不幸被敌人枪弹射中头部，以身殉国。

三八六旅周希汉做动员

敌先头回救，猛攻戴家垴，企图抢占制高点，七七二团十连与10倍于己之敌浴血奋战4小时，寡不敌众，全部壮烈牺牲，为主力歼敌创造了条件。在此危急关头，六八九团急驰而来，虽长途行军仍勇猛无比，团长韩先楚率队反复冲击，攻上山头与日军展开刺刀拼杀，迅速夺回阵地。日军挟炮火之威、踏着死尸冲向山岗，我军官兵以火力大量杀伤敌人之后，以冲锋号为令，跃出战壕冲向日军，短线出击、迫敌后退，连续打退敌人7次冲锋。

编辑/郑双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