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云霄 鲁源

究竟石油人是怎样一种存在？在外界看来，石油人背靠大树享受着高收入、高福利。然而，《经济》记者通过实地采访，才深刻感受到这些穿着“石油红”工人们的苦辣酸甜：大漠戈壁、深山荒野、雪域高原，用身体抗击极端天气，忍受着远离家人的孤独寂寞；严明的工作纪律下是高强度的劳动；上百吨笨重的铁器却需要心细如发的认真；不分昼夜的坚守和无悔的青春换来的是国家宝贵的能源。在高高耸立的井架下，在不断深入大地的钻进中，劳动者们的奋斗恰似生动而令人震撼的生命怒放。

苦累——战天斗地，豪迈乐观

网传“中国十大最辛苦职业排行榜”中，石油工人位列第三。石油工人到底有多苦？刚下过两场大雪之后，记者实地采访了位于河北廊坊的中国石油集团渤海钻探二公司冀中40683井队，倾听了远在青海油田40684井队石油工人马越的讲述，将这种苦和累具象化为一幕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作场景。

年仅40岁的40683井队队长蔡振解释说：“干我们这一行其实很多时候要‘与天斗’，‘冬战三九，夏战三伏’。就拿现在这个时间来说，在做足了保温工作的二层台操作台上，每两个小时就要更换工作人员，因为要在人身体能承受寒冷的极限范围内确保人员身体健康。在新疆吐鲁番，40℃以上的气温是很平常的，地表温度能达到70℃，单是沙子就能把鸡蛋烫熟。遇到下雨，队员们只能任凭雨水浇透，而天晴后的烈日几分钟就将衣服自动烘干。井上的工作有时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运送上千袋的加重材料，人扛肩背，劳动强度相当大。队员们的工装很快又被汗水湿透，就这么反复淋湿、烘干、浸透，关节炎、腰间盘突出这些职业病成了每个人的‘老朋友’。”

1989年，毕业后就被分配到内蒙古钻井队的张建清，如今已是40683钻井队的党支部书记。回想当时在内蒙古-40℃的环境中室外作业的情形，张建清至今仍记忆犹新，“室外哈气成霜，队员们都变成了圣诞老人；滴水成冰，水泼到地上听到的却是冰渣破碎的声音。”提到2007年在蒙古国工作时，张建清说，“最难协调解决的就是医疗条件差，工友受了伤，除了应急的处理就只有坐等伤口愈合，当时那种无助与茫然现在想想都叫人有心头一紧的感觉。”

而远在青海40684井队的90后石油人马越，对苦和累感触最多的就是井队搬家。“井队的搬家和普通意义上的搬家不一样。井队分为两个班，一个班‘打前战’负责去下一口井安装井架。一个井队有井架、板房、发电机、配电房、底座、柴油机、泥浆泵、循环罐、以及储备罐等各种大型设备。留守班负责拆井架，将40多米的架子放倒，拆架子，近千个销子，最大的小腿大小，最小的手指大小，拿榔头砸开，分类放好，装车运送到下一口井。忙完一天，人累得精疲力尽。”

看着队员们沾满油污的工作服，粗糙裂口的大手，甚至残缺的手指，能想象得出，没有那种天地为家、战天斗地的豪迈乐观精神，这些苦可受不了。

酸辣——有家难回，坚守阵地

“有女不嫁石油郎，一天到晚守空房。好不容易把家还，带回一堆脏衣裳。”蔡振说，这就是一线石油人的尴尬处境，与家人聚少离多，没有什么节假双休的概念，因为井队离不开！外界认为石油人吃香喝辣，而现实中的工地上，基本没有女人，年轻人女朋友难找，找了相处也难，结了婚的离婚率也很高。而大班的年收入也只有7万元多元，能帮助家里的确实有限。现实的辛辣与酸楚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

新婚第四天、孩子出世第三天就返回工作现场，言及妻子，蔡振满含愧疚，“女人这一生中的两件大事——结婚、生子，我都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她。石油工人的家人奉献的不比我们少，家里老人生病、小孩上学等一些事情鞭长莫及，家人甚至为此而隐瞒着我们。”

也许是触碰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几位石油工人早已是泪湿眼底。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马越由于长期回不了家，谈了两年的女朋友也因此而分手。他对记者说，最开始会脆弱，也会落泪。“每当夜晚远处的灯光亮起来时，我总是情不自禁地爬上高处，希望能借着这明亮的光线，望见在家等候的亲人。总喜欢迎着风前行，我寻找的不是四季的痕迹，而是期盼这凛冽的寒风能给我带来家乡的气息。脑海里时常回想起离别前母亲那不舍的面容，盼望有朝一日能报答这养育之恩。”

钻井队征文中，一篇谢晓岳写给未来妻子的文章《如果你爱上石油工人》，让人读后欲哭无泪，“无论你以前是多么的柔弱，现在你就要学会坚强，遇到困难自己解决，要学会哭完以后笑着给我打电话，再忙再累都要保证自己的健康，你好我才心安，要学会做家务，要学会照顾双方的父母……你选择了我就要做出牺牲：花前月下的呢哝，每时每刻的相伴，甚至是你的锦绣前程。而我呢？我给予你的，只有尽全力对爱情的忠诚。”

因此，不但石油工人要有强健的体魄、顽强的意志、持久的忍耐力，甚至连他们的家人也要与远在井队的丈夫、父亲、儿子一样忍受别离之苦，选择坚强与坚守。

甜蜜——以苦为乐，英雄无悔

作为石油开采第一道关的钻井队，不仅担负着石油精密开采前期钻探的重担，更要承受住多工种、多设备连续作业——基础施工，安装井架，搬家，一次开钻，二次开钻，钻进，起钻等一系列工序中存在的风险。看似粗大笨重的家伙却需要精准的操作、完美的配合，而判断几千米的地下岩层状况，则需要丰富的经验和果断的处置。因此，培训、学习、谈心、倾诉之后，一起大笑，一起流泪，一起畅饮，一起高歌，经历了几年、几十年的相处，这些男子汉们早已凝聚成一个同甘同苦的家庭，是亲人更是兄弟。

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梁军现任40683井队机房大班，为渤海钻探第二钻井公司仅有的两位高级技师之一，主要负责井队钻井动力设备。1984年，在一次团队整拖搬家过程中，钢丝绳绳索崩股出现断裂，眼看设备就要脱落，而设备下还有毫不知情的工友正在作业，千钧一发之际，梁军奋不顾身地冲过去将工友推开，近8吨的设备急坠而下，梁军被掀翻在地，头部磕伤。事后，梁军舍己救人的行为被中国石油集团公司授予“一等功”。戴上军功章的那一刻，他是幸福的。

石油工人的甜蜜，还在于他们已将辛苦的井队当成人生最好的磨练厂、大熔炉。

蔡振被称为队里的“牛人”，有着认真严谨、从不服输的个性。19年的钻井工作，从最初的钻工，一步一个脚印，认真踏实，勤勉奋进，最终成为了40683钻井队队长。“工程师岗金牌”、“青年标兵”、“青年岗位突击手”，一个个荣誉是蔡振努力拼搏的最好见证。在他的带领下，这支有着“蔡振性格”的井队凝心聚力、拼搏奉献，出色地完成了各项钻井施工任务。在生产、技术、安全、创新、党建、管理方面，40683钻井队都是当之无愧的模范集体。值得一提的是，以蔡振为首的团队为公司赢得了集团公司2008年、2010年井控大赛团体第一名。

而马越也渐渐适应了井队枯燥的生活，并且有了下一步的打算。“戈壁滩的信号不好，基本上不了网。业余时间，只能看书，完善专业知识，为参加技术比赛做准备。”谈及为何选择石油工人这份工作，马越说，从小的愿望就是像父母一样成为一名石油人，即使再艰难再痛苦，也始终坚信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

说到父辈们的辛苦，这些佩戴着“宝石花”的可爱工人们喜笑颜开，现在的工作更加注重以人为本、科学施工，比之当年不知要好多少倍。业余时间有丰富的文化和体育生活，公司也尽可能地为他们解决找对象、住房、孩子上学等生活中的难题。

有苦才有乐，井队像流动的军营，当付出的辛苦得到回报，当一个个困难被克服，当红色的井架矗立在地平线之上，钻井队的工人们会带着微笑，转向下一个阵地。

车子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但它的前行却一步也离不开石油，透过车窗回望，那一个个鲜艳的“石油红”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作家贾平凹在去过石油井队后，曾经写到：“在如今社会，有些人在扮演着贪污腐化的角色，有些人在扮演着醉生梦死的角色，有些人在扮演着浮躁轻薄的角色，有些人在扮演着萎靡不振的角色，而石油人在扮演着自己的英雄角色。石油人的今生担当着的是找石油的事，人间的一股英雄气便驰骋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