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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塔·雅各布森:自我探寻

2015-09-10伊莲·史密斯

摄影世界 2015年2期
关键词:车库便利店摄影

编者按:奥克兰摄影节作为新西兰摄影界最为重要的学术和文化活动,在每年6月举行,展览在当地各大画廊、艺术空间和公共场所展出。在过去11年间,奥克兰摄影节曾与全球众多摄影师合作并组织举办了743个展览。2015年,本刊邀请该摄影节策展人之一伊莲·史密斯(Elaine Smith)为读者分享6名新西兰当代摄影师的访谈及作品。这6名摄影师致力于探索自身与其生活背景及环境的关系,凭借他们独特的艺术想象力,让一些原本平淡无奇的场景变得独具风格。此外,这些摄影师都在不断寻找社会认同感,将自身融入所处的环境和风景之中。通过这个专栏,我们希望为读者呈现在这个风景优美,和平宁静,与世无争的国度中,新西兰当代摄影师们关注的题材、领域与他们独特的影像世界。

安妮塔·雅各布森(Anita Jacobsen)出生于1984年,在南奥克兰的帕帕库拉区长大,是挪威和萨摩亚人的后裔。她自称是“混血的太平洋岛民”,这个族裔身份同她的家庭以及她成长所在的工人阶级社区共同构成了其摄影实践的基础。安妮塔的作品用自传式或者纪实的方式,对自己的家庭和社区环境进行记录。一个门阶、一间车库、一处当地的便利店——所有看似平淡无奇的地方,都能成为安妮塔影像叙述中饱含故事的场所,被呈现在观者的眼前。它们既是体现当地环境的符号,也是安妮塔对自我与身份的构建。

安妮塔的自拍肖像是对自我、身份以及她与所处环境之间关系的自传式探寻。她利用服装、假发和面具来制造不同版本的“我”,并用这种方式与她作为一名挪威和萨摩亚混血岛民时常感受到的文化“断裂感”进行斗争。她的自拍肖像除了自传式的叙述外,还蕴含着对现代社会所构建的女性气质的质疑;她也批判当代女性,特别是有色人种对西方审美取向中理想外貌的渴求。在这些影像中,现实生活与乔装出的理想女性气质之间的“断裂感”被夸张地展现出来,让观者感到不安。安妮塔既是摄影者又是被摄者,这也让她的自拍肖像不乏挑衅意味,诱惑观者的同时也扰乱着男性视角。与安妮塔在作品中多变的形象相辅相成的则是她所运用的拍摄方式的多样性,诸如自拍肖像、自传式摄影、纪实摄影以及场景摄影(staged photography,指通过搭建场景表达观念的摄影类型)等。

安妮塔·雅各布森毕业于新西兰怀特克利夫艺术设计学院(Whitecliff College of Arts and Design),拥有美术学硕士学位。在2012年奥克兰摄影节中,安妮塔的作品曾参与帕帕库拉艺术画廊(Papakura Art Gallery)举办的“拍摄的女孩/画画的男孩”展览。一年后,她便成为了奥克兰摄影节年度艺术委员会的成员,其作品在2013年平遥国际摄影节“我的地带”摄影展上展出。近年来,新西兰原住民族的艺术家在新西兰当代多元文化艺术舞台上日渐引人注目,而安妮塔正是其中之一。

与安妮塔·雅各布森对话

你是如何开始摄影之路的?是什么让你专注于摄影艺术?

我是家中年龄最小的孩子,我的姐姐一直是我仰望和追随的对象。当我还在读高中时,我的姐姐苏利亚娜正在大学里学习视觉艺术。那段时间,她经常让我做她拍照的模特。苏利亚娜对摄影和艺术的热忱不但让我接触到了摄影,也让我了解到相机在日常记录之外的用处。由于家里面到处都是苏利亚娜的摄影书,我便耳濡目染接触到摄影艺术。

离开高中后,我的第一份全职工作是在一家快餐店里。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就去修了一门摄影课程。在拿到这门课程的结业证书后,我决定再进一步,去艺术学校进修。刚刚进入艺术学校时,我曾想在绘画上碰碰运气,但事情不像设想中那样发展,后来我还是选择摄影,并且成功了。

我发现摄影是一种能够让我从容表达,并传达我的探索以及想法的媒介。与绘画、雕塑等传统艺术形式相比,摄影天生就是一种快速、直接且即时的创作方式。它的这些属性,恰恰与我自己易冲动、随性的性格完美契合。

摄影师们知道,精彩的瞬间无时无刻不在这个世界上演着,当你处于某个特定情境时,身边的一切便会在镜头前自然而然地排列就绪,就如同一段写在纸上的乐谱准备要被演奏、被聆听一样。我认为摄影可以被看作是在日复一日的平常生活中寻找诗意。它并不一定总是和谐婉转的,有时它拥有扣人心弦的高潮。这就需要艺术家们去发掘个中深意,然后记录下这些瞬间所凝固的故事,从而让观者去阅读,去理解和形成观念。

我特别喜欢摄影的一点在于,观者、摄影师、拍摄主题与拍摄的时机会在拍摄的一瞬融为一体。摄影师不需要完全掌控镜头前的被摄对象,因为一幅影像记录的是摄影师与周遭环境相融合的过程。相机在其中则是一个过滤器,它能捕捉某个正在发生的互动,并在感知现实的过程中,将其浓缩为一张照片。

哪些人或事物对你的作品产生了影响?

在艺术学校期间,我喜欢通过设置一个场景来表达一种经验或观点。因此,直至现在,我仍然十分仰慕美国摄影师辛蒂·舍曼、保罗·格雷厄姆和杰夫·沃尔这些游走在“自制场景”和“真实”之间的摄影师。我喜欢他们各自用“建构场景”探索和表达自我身份的创作方式,我也欣赏他们运用摄影批判现状、挑战现存规范的行为。

如果说哪些东西对我的作品本身产生了更大影响,那肯定是我日常的经历、周遭事物和我生存的整体环境。我在硕士期间的作品就是以我家周围的场景为基础,我在那长大,并度过了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光,家是汲取灵感、加强认知和恢复活力的富矿,也是我不得不面对的主题,尤其是2013年,那是我们一家住在那儿的第30年,也是最后一年。

你认为你的作品是否属于某种特定的摄影类别?

我想我的作品混合了一些不同的摄影类型,它们大多被视为“半自传式”的摄影,由于我经常出现在自己的作品里,因此其中一些更是常常被当成自拍肖像作品。我还喜欢拍摄公共和私人空间,这些作品也更倾向于传统的摄影类型,比如纪实摄影和景物摄影。

你同时拥有萨摩亚和挪威血统,这样的混血身份在你的作品中是否有所体现?

在我刚刚开始摄影创作时,有相当多的作品都是以半萨摩亚、半欧洲这个族裔身份为展开的,不过我从未感觉自己完全属于两个血统中的任何一种文化。我一直都渴望知晓、理解并学习我所属的文化和我的族裔身份,不过鉴于我周围从未有足够的资源能够促使我理解、传承自己的文化,我也时刻感到一种强大的“断裂感”横亘在我的渴望中。这便是我大多数的作品会流露出的“缺乏感”和“断裂感”的原因。

在另一些作品中,我选择用个人经验来探讨某种理想观念的构建,比如理想中的女性容貌和气质。部分作品聚焦于西方关于美貌的观点,以及在形容太平洋岛屿的女性时西方经常使用的 “暗色少女(dusky maiden)”这一概念。“暗色少女”是一个专门创造出来形容那些性感的太平洋岛屿女性的词汇。这个对女性有些不尊重的词汇通常被认为是旅游业催生的产物。它也是早期殖民活动的遗留,这个词汇从18世纪中期到19世纪都非常流行。

在这些照片里你扮演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其他角色?

一开始,实际的考虑是拍摄自己比较简单经济。现在,则是因为我想要传递出某些更能产生共鸣的行为或姿态,同时,我也相信所有刻画、饰演的角色都是我个人在某种程度上的延伸。在2006年的作品New2day(图01)中,我穿着睡衣和一个玩偶站在一起,这个画面更多是想表现我自己的感受——当别人理想中的我与我所认定的自己发生冲突时,作为女人,我会有被孤立和被疏远的感觉。这幅作品也正是我本人对这种感受的直接回应。我想让它成为一次对抗性十足的演绎,这是一个充满自我探寻与自我实现的记录,画面中的角色,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也在这里最终觉醒。同样是在2006年,我还创作了《自拍肖像1》和《自拍肖像2》(图02~03),它们来自于我更加私人的生活空间,并与New2day一样,被人们称作“半自传式”的摄影作品。

对于这种解读,即在镜头中饰演自己,表达自己的切身体会和困境,诉说外部世界强加的期望所带来的无助和脆弱,看透虚妄的安全感,并批判家的闭塞,我还是相当认同的。在之后的作品中,我仍然会让自己进入画面,但大多数时候我会选择与镜头保持距离。比如在最近的一些作品中,许多角色是被拍摄时所处的环境所创造或激发出来的。我认为在作品中给自己或多或少地留下一点空间是相当重要的,这也是为了让作品更加现代,更加鲜活。

你为什么会拍摄车库(《车库会议》)、房子(《罗斯希尔2013》)和超市(《爱丁堡便利店》)?(图07~12)

我最近着手创作的影像是关于那些有着特别意义的私人地标和公共空间。对我个人来说,这些建筑都是我成长的地方。《车库会议》(Garage Sessions)中拍摄的就是我们家的车库,是我和家人放下拘束、逃离现实的地方。我的母亲经常在这里抽烟,我过去也经常长时间地呆在这里,有时也会抽根烟或是喝酒。我的哥哥和他的朋友也是这样。车库即是家的延伸,也是释放自我的空间。车库也拥有一种强烈的男性气质。男人们通常会在这里停放和修理他们的汽车,同时储存各类工具和机械。

《罗斯希尔2013》(Rosehill 2013)是一个关于即将被拆迁的建筑的故事。这是一次私人回忆,展现人的身份、人的情感以及人与房屋、地域之间的情感纽带。房子里面的住客与我从小熟识,早早在这个地区建立了家庭,由于这栋房子产权属于政府他们不得不在政府出资回购时离开这里,迁往别处。

本着同样的创作初衷,我拍摄《爱丁堡便利店》(Edinburgh Dairy)。它是一家当地人光顾了三十多年的便利店,它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并深深地承载了我的个人情感。小时候,父亲常常在这里购买我们每天的午餐,有时他还会买些金枪鱼罐头当晚餐,并为母亲带几包香烟。这家便利店的老板是位极为慷慨的人,他允许当地的熟客赊账。所以,这家便利店对我有着重要的意义,我们常常在这里流连忘返。人们会在这里购买食物、饮品、香烟、糖果和冰淇淋,附近的年轻人,会来这里闲逛、约会、交谈。只要便利店还没闭店,它就是人们互动和交易的主要场所。久而久之,这家便利店就成了我们日常生活的文化符号。

为什么在你的作品中经常会用到热水袋(图10)和派对礼花这些静物?

派对礼花这种道具不但可以在影像中提供四溅的色彩,同时也暗示着人的踪迹。我经常愿意用派对礼花或热水袋这样的静物来代替真实出现过的人们。热水袋的主要功能就是提供热量和温暖,对大多数人来说,它是一种被广泛使用的普通日用品。但它对我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小时候我都会在晚上抱着热水袋入睡。因此我想热水袋在我的作品中也可以承载一种“保持温暖”的含义。它是人类营养的某种源泉,并象征着我们每晚对温暖的依赖。

对那些初出茅庐的摄影师你有什么建议?

最重要的是真诚地对待自己,然后不停的拍摄,不要畏缩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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