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燕

送审稿删除了住房公积金增值收益用于建设城市廉租住房补充资金的条款，规定增值收益全部用于建立住房公积金风险准备金，不得挪作他用。

国务院法制办近日公布《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修订送审稿）》，公开征求意见。现行《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于1999年颁布，2002年进行过一次修订。此后10多年里，随着我国房地产市场的不断变化，该法修订呼声渐高，相关部门也多次动议修订，但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实现，直到今年才得以修订。

此次《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修订送审稿）》（简称送审稿）对公积金的存缴、提取、增值等多方面的条款进行了修订。那么，本次修订有哪些亮点？修订能否满足社会发展要求？民众对住房公积金还有哪些期待？

受益范围扩大

“希望明年我也能去开个住房公积金账户。”在看到送审稿后，高敏很兴奋。2010年大学毕业后，她开了一家网店，出售自己做的手工艺品，几年下来攒了一些钱，最近想在北京买套房。

“商业贷款利息较高，还是住房公积金贷款合适。”高敏说，她的同学买房时多申请了公积金贷款，但公积金管理中心不对个人，她没有单位，不能办理。她曾想过找单位挂靠，“太麻烦了，还要一些额外的费用，算了。”

这次公布的送审稿明确，无雇工的个体工商户、非全日制从业人员以及其他灵活就业人员，可以由个人缴存住房公积金，并享有提取、贷款等权益。这让像高敏一样的自由职业者也可以借助住房公积金购房了。

住房公积金提取难一直饱受诟病，各地房价普遍上涨后，很多低收入家庭无力支付购房首付，自然也就难以动用住房公积金，这一制度因而被指责为“劫贫济富”，并催生了很多提取公积金的中介机构，从代人提取公积金中牟利。多年来，提取公积金的牛皮癣广告到处都是，在百度上搜索含“公积金”的关键词，头几条全是公积金提取协办单位、中介机构发布的广告。

曾参与《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修订的上海财经大学不动产研究所执行所长陈杰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他的建议就包括扩大公积金用途范围，放宽目前对租房提取公积金的过严限制，管理体制上逐渐实现资金跨区域流动等。

送审稿明确，购买、建造、大修、装修自住住房，无房职工支付自住住房租金，职工支付自住住房物业费，均可以提取公积金；发生上述支出及偿还住房贷款本息时，还可同时提取配偶的公积金。

相较原条例，送审稿增加了支付自住住房物业费可提取公积金及符合规定的可以提取配偶公积金的规定。租房提取公积金的条件“房租超出家庭收入规定比例”一条删除。提取条件放宽，能让更多人从住房公积金中受益。

让死钱变活钱

目前，住房公积金的增值途径主要是个人住房贷款、国债投资和银行存款，渠道比较狭窄。按照现行公积金的增值收益规定，金额缴存一年以上的按照3个月定期利率计算，缴存不足一年的部分按照活期利率计算。公积金增值收益跑不赢CPI（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坐等贬值等问题屡被诟病。

根据住建部发布的数据，截至今年7月底，全国住房公积金缴存职工数量为1.1亿人，缴存总额为8.31万亿元，提取总额为4.34万亿元，缴存余额为3.97万亿元；累计向2300多万户职工家庭发放个人住房贷款4.75万亿元，贷款余额为2.88万亿元。万亿资金如果能被盘活，带来的收益将相当可观。

送审稿在住房公积金保值增值方面有突破性修改。

一方面，首次允许发行住房公积金个人住房贷款支持证券，或通过贴息等方式进行融资，融资成本从住房公积金增值收益中列支；另一方面，除购买国债、大额存单外，可以将住房公积金用于购买地方政府债券、政策性金融债、住房公积金个人住房贷款支持证券等高信用等级固定收益类产品。

住房公积金入市，收益与风险并存，相关争议也一直存在。而送审稿一旦获得通过，将为公积金入市提供法律依据。

中央财经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韩复龄在接受《民生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信贷资产证券化是一种趋势，住房公积金有稳定的现金流，入市后可以盘活资金，让死钱变成活钱，而风险经过量化分析，是可控的。

“投资有风险，但住房公积金投资的是高信用等级产品，还是可以放心的。”住建部住房政策专家委员会副主任顾云昌告诉《民生周刊》记者，这样有助于将住房公积金管好、用活。

一些地方已经开始行动。上海国际信托公司11月27日发公告称，上海市公积金管理中心作为发起机构，将于12月4日簿记建档发行总额约69.6亿元的个人住房贷款资产支持证券（ABS），成为首批公积金资产证券化产品。

此前，武汉和湖州两市都曾选择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发行个人公积金贷款支持证券，发行规模分别是5亿元和4亿元。

顾云昌强调，住房公积金入市，实现增值，最终是要增加贷款总量，降低公积金的贷款门槛，让更多买房者能及时获得住房公积金贷款，发挥其保障功能。

收益分配合理化

住房公积金的增值收益怎么分配？公积金缴存人能享受到多少？很多人对此持有疑问，关于公积金收益用途也曾多次引发争议。

《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规定，住房公积金属于职工个人所有。根据《物权法》中“孳息归属”的原则，公积金增值收益的所有权当属缴存人。然而，条例又规定，住房公积金的收益可用于建設城市廉租住房的补充资金。

广州市政府公开的数据显示，自1992年广州市建立住房公积金制度以来，截至2015年6月，累计实现增值收益127.61亿元，除了提取风险准备金19.89亿元、提取管理费用9.57亿元，仅上交市财政廉租住房建设补充资金就达68.81亿元。

2009年起，住建部、财政部等七部委联合启动了利用住房公积金闲置资金支持保障房建设试点，符合条件的试点城市可将50%以内的住房公积金结余资金贷款用于支持保障房建设。如今，试点城市已经由首批的29个增加到93个，约400亿公积金以直接贷款形式投入保障房建设。

此次送审稿删除了住房公积金增值收益用于建设城市廉租住房补充资金的条款，规定增值收益全部用于建立住房公积金风险准备金，不得挪作他用。

一位地方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向媒体透露，多地对删除住房公积金增值收益用于保障房补充资金的做法强烈反对，这一条的修订相当于动了地方政府的“奶酪”。

顾云昌认为此处修订更符合法理。“困难家庭要支持，但应该由政府负责，不应该动用公积金收益。”据他了解，目前各地保障房的建设量已经非常大，基本能满足需要，地方政府的压力没那么大了。这是改革措施推出的良好時机。

但对于公积金的缴存人而言，仅仅删除这一条还不够。“公积金的管理运作要更透明一些才好。我们的钱存在那里，怎么投资，收益多少，怎么分配都应该让我们知道。”在中关村一家企业工作的张宏对《民生周刊》记者说。

管理机构须更专业

“不伦不类。”顾云昌这样形容现在的住房公积金管理机制。目前，住房公积金管理还是政府行为，但办理的其实是金融业务。一旦修订后的管理条例颁布，住房公积金大规模入市，其管理机构的金融性更强，对管理者的专业化要求更高。

中国人民大学产业政策与企业创新研究中心主任马光远多次撰文建议，将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独立出来，将其转型成住房银行，按照政策性银行模式纳入金融机构主流监管体系，成为独立的资金运作机构。“对于一个非金融机构而言，无论是发行住房贷款支持证券，还是购买个人住房贷款支持证券，都会面临极大风险。”

他认为，由于各种利益的博弈，目前很显然选择了先对公积金制度进行修改，再择机成立住房银行的“两步走”方案。送审稿中允许发行住房公积金个人住房贷款支持证券，被一些业内人士解读成是为国家住房银行铺路。

“建立政策性的住房银行，更规范，也更市场化。但这不简单，需要各方协调，会有一个利益博弈的过程。”顾云昌表示。

韩复龄也认为，现有住房公积金管理机构难以胜任日后的公积金管理，这次的送审稿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他建议，如果管理机构目前还不能变革，只有采取与投资机构、商业银行联手的方式，让专业机构来解决问题。而当务之急是引入专业机构进行产品设计及风险管控，提高管理机构专业化及市场化程度。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高敏、张宏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