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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鸣:有意无意之间

2015-09-10王悦阳

新民周刊 2015年26期
关键词:新民笔墨山水

王悦阳

丁一鸣摄影/吴轶君

深谷幽壑,悬崖绝壁,奇峰异石,碧松红窗,曲溪古桥,流霞清露,野草闲花,杂枝片叶,伴随着云絮四合,舟楫往来,林影婆娑,泉咏蛙鸣,鸡啼鸟语,老屋炊香,耆翁痴弈……显示出清雅高华的无穷意境。这就是上海书画院副院长,著名画家丁一鸣的作品。作为海上画坛少壮派的代表人物,丁一鸣的笔下,无论是墨色纷披的山水画,还是融情于境的人物画,乃至一花一鸟,无不透着属于自我的强烈个性与精神面貌,大笔挥洒,水墨淋漓,令人沉醉。

早年,丁一鸣笃志绘画,练就了扎实的笔墨功夫,但他骨子里充满了创新和开拓的激情,这或许与他多年的军旅生涯有关,多年海军部队里的历练促使他求新求变,力求把深邃的内心世界用图像符号表现出来,努力探索并把握时代的脉搏,奋然前行,汲古出新。几十年来,他的创作作品《海角》曾入选全国首届中国画展,《净》入选全国首届山水画展,《龙骨》获全国建军70周年美展优秀作品奖等,作品《幽居图》被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收藏……这些主题性的创作无不有着深刻的生活体验和精整的刻画描绘,也成就了丁一鸣在画坛的名气。

近年来,丁一鸣以传统文化为修养基础,以现代精神为绘画宗旨,逐渐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耕耘方式和笔墨语言,特别是他的山水画作品,着实令人震撼,在苍润、雄浑的水墨画面里,许多物象充满了洁净而又蕴涵着朦胧,在他的画里,峰影、峦影、树影、竹影、篱影、雁影、亭影、舟影、人影……无不充盈着外张魅力,墨晕、线条、色彩,在轻薄的宣纸上互相撞击,融合,对比,生发,却又使画面多了一份灵动,一份妩媚,一份淡雅。

著名画家、理论家徐建融教授曾经这样评论:“丁一鸣作画喜爱自由挥洒,颇有豪迈磊落之气,但作画步骤审慎、认真,画布布局饱满、大方,给人第一眼感觉是气势逼人。同时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他遒劲有力的用笔和隆重氤氲的墨色,别出心裁的留白和晕化。他善于以笔驭气,以墨涵韵,尤其是画面上的墨韵有着鲜明的现代气息。他常在经意与不经意之间用枯笔焦墨和水墨淋漓破化、交涉而形成一种既和谐又对比的生动意象。他所画出的不是某一个古人,或某一处山水,而是他个人独特的水墨审美取向。”丁一鸣认为,成功的作品是一个画家对自然表象的心理体验结果,语言和图式只不过是画家情感上的具体表现,所以他觉得从自然界得到的一些感悟对自己作品表现是至关重要的。而所谓的“感悟”,就是有丰富的内涵堆积而成,“创新”必须在“感悟”的基础上产生灵感,并不是刻意画得与众不同、哗众取宠就是创新,还需要画家有很强的对社会、自然的敏感性。那么,笔底表露出来的不是单纯的写物、写景、写真,而是画家的思想与艺术结合后的再创,结果必然就是“与众不同”了。

因此,尽管丁一鸣走的是中国画写意一路,但在“写”字的基础上,他刻意追求的是“得意忘形”,重点在“意”字上下功夫,因此他的绘画总是用笔蓄饱水墨,然后大胆落笔,在宣纸上形成自然晕化,产生特有的肌理,然后再细心收拾,用枯笔、焦墨去刻画人物、山水或花鸟的精微之处,使画面产生老成凝练、豪迈磊落的气势,又有鲜明的时代烙印。

生活中的丁一鸣,给人印象永远是热情好客,人缘好,有求必应。在纷繁复杂的画坛,聊起他几乎都有口皆碑,他为人坦诚、谦虚、踏实,又有与人为善,乐于助人之品德,更是他做人的原则。潘天寿先生在谈艺录中云:“画事须有高尚之品德,宏远之抱负,超然之卓识,厚重渊博之学问,广阔深入之生活,然后能登峰造极。”可以说,丁一鸣无论是绘画创作还是为人处世,正是遵循老一辈艺术家的谆谆教导和沿着传统辉煌,逐渐走向属于自己的大格局,大气派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画室“墨可斋”里,丁一鸣甘当隐者,醉心笔墨,体味着艺术的原汁原味,海上繁华萦绕身旁,却未曾越门而入。

蜕变与转型

《新民周刊》:丁老师是典型的“60”后,出生于“文革”前夕,却因家庭的关系,对绘画有了兴趣。荒唐岁月等闲过,1981年你入伍,先后在部队俱乐部、展览馆、创作室任职并从事美术创作,走上了专业绘画之路。多年来,历任海军某基地政治部文化干事、俱乐部美术员、海军上海博览馆主任馆员、东海舰队政治部创作室专职画家等,可以说是在军营中成长起来的优秀画家代表之一。

丁一鸣:回想起来,我与绘画结缘很早,环境也有关系,我母亲是从事苏绣工作的,所以8岁时就拜师了,启蒙老师是洪如式先生,他画一手传统花鸟画与山水画,老先生学问很好,教画之余还教我读唐诗宋词。后来又拜了刘伯年老先生继续深造,刘先生与张大千关系甚好,他的吴门花鸟画非常精彩,并且有不少创新之处,给我的影响启发很大。

17岁那年,我高中毕业了,因为绘画的特长,有机会进入了海军基地的一个小岛,开始了部队生涯,这也影响到了我日后的绘画之路。

山水格锦扇

《新民周刊》:据说你在部队一开始作为绘画创作员,画的仍旧是这一路工写结合的花鸟画,尽管受到好评,可是你内心却很不满足,这是为什么?

丁一鸣:我画这些作品的本意并非是期待同道的称许,而只是执意地要予以自我否定。在大海兵营这几年,以前的作品和现在心仪的风格已渐行渐远,因此我无时无刻不感到惶恐不安,觉得眼前一片汪洋。

随后的时间里,我进行了第一次痛苦的转型,画风急骤地向浑厚、凝重方向倾斜,并接连闯进了几大全国美展和全军美展且屡屡获奖,在朋友和同道们一派看好声中,理应春风得意的时候,我却回到了离开二十多年的上海,重新思考起未来的艺术之路。因为我自己清楚,眼前这种刻意的表现,毕竟有违自己细腻、飘逸的本性,这不符合我的精神追求。

《新民周刊》:经过一番沉潜与思考,你感悟到了什么?

丁一鸣:就像徐建融先生所说的那样:“据《宣和画谱》和《画禅室随笔》载,传统中国画的形式大体上可以一分为二,职业画家以绘画服务于社会的教化,所以其画法讲求身为物役和形神兼备的刻画精严,而文人墨客以绘画服务于个人的消遣,所以其画法讲求游戏笔墨和不求形似的抒情写意。我觉得,作为社会的人,文人墨客当然也需要为社会服务,他们的职业形式便是道德文章;同样,作为个体的人,职业画家当然也需要个人消遣,他们的游戏形式便不妨是泼墨写意。不过在古代,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画法,除了赵孟,很少有画家将之兼擅分治的。自觉地认识并运用这两种不同的画法于不同的创作场合,应该是近代,尤其是今天画家新的使命与追求。”

所以,我觉得要抓住中国画写意精神的本质。也就是说,通过运用笔墨对表象的描绘,追溯形象的精神。因此画风开始追求从理性的整体构建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感性抒发,在扬抑、复叠、融合中发散出内蕴的丰富性和技巧的复杂性。很幸运,我接触到了王兆平老师,他那充满构成,极具视觉冲击力与现代感的水墨山水画对我的影响很大。当然,我做得还很不够,不尽成熟,常常会在创作中遇到新的问题,有待日后继续探索研究。

《新民周刊》:本着这种追求时代精神的理念,你后来画了不少主题创作。在你看来,这对你的绘画历程是否有锻炼与帮助?

丁一鸣:肯定有。但我坚持一个理念,主题创作不是如同宣传画那样直白地表现,而是需要以传统文化的精髓为依托,要懂得老祖宗所谓的“隐喻”、“借喻”之妙,要借物抒情,以物寄情,含蓄而寓意深远地表达出主题思想。我画过一幅主题创作叫《龙骨》,表面上看画的是船的骨架,实际上所要表达的是中华民族的脊梁,也就是这个道理。

探索与感悟

《新民周刊》:2000年,你从部队正式转业,先是就职于宝钢书画社,最近几年又来到上海书画院担任副院长。工作之余,你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进行艺术创作,因此在绘画风格与题材上,都有了更新的探索与创新。如果说你早年的创作,完全是遵循了古典艺术法则,以自己的军旅生活为艺术的唯一源泉,写自己的所感所受,金戈铁马,激情昂扬,赋予观众以振奋的审美冲击。那么当你离开部队专业创作岗位,成了一名地方专职画家之后,转而开始关注的则是艺术本身。因此,在你的笔下,画面上所出现的形象不再是生活中的真实对象,而是古代的仕女,高士,枝头的繁花与禽鸟,甚至鸿蒙的山水与现实的生活也显得十分遥远,但这一切又不是对过去历史陈迹的追忆,而是对未来理想境界的向往。

丁一鸣:我之所以山水、花鸟、人物都画,其实是与自己的经历分不开的。小时候学的花鸟画,在部队里又接触了大量浙派的山水画,至于人物画,更是部队美术创作必不可少的需要,所以我都涉及了。

一开始我是画吴门大写意风格的,我觉得吴门画派对我最大的影响反而是在书法与篆刻上,除了大量临帖、练字之外,我很喜欢印章上的边款,所以我画上的落款就学习那种韵味。除此之外,吴昌硕画里的色彩对我的启发很大,他有一种灰色调,不艳俗,笔头老辣,我很喜欢,这也是我的追求。

以前画山水,宋元、明四家、四王等都临摹过,后来接触了浙派山水之后,有了新的感觉。浙派绘画的学术思潮当时是很活跃的,不少新派艺术家的作品对我的启发很大。传统笔墨语言经过他们的解构、构成,变成了非常现代的图画,可是这种现代又是有传统文化作为依据的,使人可以理解。我对此很感兴趣,但喜欢归喜欢,却未必适合我,但只有你走过了,才可以有比较。一个人的艺术风格形成,与自我的经历、修养、性格、爱好等息息相关。走到今天,我试图找寻属于自己的艺术风貌,我在努力。

秋山明净  

《新民周刊》:在一些人看来,山水、花鸟、人物全能,也就意味着每一项都并不精到。对此你有何看法?

丁一鸣:确实有一些人认为,山水、花鸟、人物都画,就等于什么都不画。对此我是不大认可的。从我自己说起来,科目不是问题,而是如何用一种语言去表现,去统一,去画出属于自己的面目来,这才是最重要的。当然,这种语言越简单越好。

《新民周刊》:纯粹的理性法则只有在充满感性激情的艺术家手中,通过诗韵意象的精神去表现自由演绎时,才能进入古人所谓“游于艺”的境界。看你的画,在技法层面完全打破了传统中勾、皴、擦、染的流程,水墨在相济相生,拖泥带水之间进入物我双泯的状态,使作品熟中有生,在看似不经意中挖掘到出人意表的惊喜。特别是对于水分的运用,堪称一绝。

丁一鸣:自然界称得上美景的地方,往往都有水相伴,水能瞬息万古,陡生氤氲,也能迷绪小术,陷于机巧。所以,我在画上用水,是物随水生,并非水为物化,也就是说水墨交融中,强调随机应变的生发感,而不是为了用水而用水,会峰回路转,会柳暗花明,甚至会绝地反击,一句话,在不期而然中获得情感的宣泄和笔墨的留驻,我喜欢这样去画。这也是王兆平老师对我创作的评价。

除此之外,要在感悟自然的基础上,提炼绘画的意境,通过笔墨的表达,展现自然之美。借用董其昌的说法:“以径之奇怪论,则画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山水不如画。”扩大到所有的画科,便是:“以形象之丰富论,画决不如生活真实;以笔墨之精妙论,生活真实决不如画。”

《新民周刊》:看你作画,喜爱自由挥洒,有豪迈磊落之气,但作画的步骤审慎,认真,一丝不苟,呈现出大开大阖,气势撼人的艺术效果。在你看来,属于丁一鸣的笔墨语言或美学品质是什么?

丁一鸣:我觉得,在绘画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时,特别是在笔墨语言上有了一定的积累后,这时,笔墨是你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最终的目的应该是画面所表现的内容。尽管中国画笔墨本身也是一种表现内容,枯湿浓淡,其自身就是一种艺术形式,这是中国画特有的表现方式。在我看来,通过这种富有内涵的笔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才是最有价值的。

我比较钟爱水墨画。可以在这方面谈谈体会。

由于水墨画历史悠久,人们往往会用一些固定的方法去评价一幅作品,比如画中有多少笔触,多少墨韵,几根线条,几块墨色等等。我个人的体会,积点成线,排线成面。从画理上来说,哪怕看不到一根完整的线条,其实他也是在勾线走面的,哪怕很宽的一支笔,当你在运行时,其轨迹还是线的本质。

《新民周刊》:你的创作方式是什么?

丁一鸣:说起创作方式,我的原则是墨随笔运,笔笔生发。无论笔在意先还是意在笔先,其实应该是结合运用的。这样作画,会很有乐趣。

《新民周刊》:你如何概括自己的艺术风格?

丁一鸣:以传统笔墨为底线,力求通晓中国画之画理,结合现代审美意趣,重笔墨的神韵意境,放纵多姿,宁拙勿巧。画格求豪放,简洁,淋漓,雄浑;画理求物象在似于不似之间,在有意与无意之间,在理性与感性之间;画境则表现于出世入世与生命大自然交错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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