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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恒河的神圣与肮脏

2015-09-10比纳耶·辛格(BinaySingh)龚志伟

世界博览 2015年3期
关键词:火葬帕斯恒河

比纳耶·辛格(Binay Singh) 龚志伟

恒河流经的阿斯城有两个河畔火葬台地,每年约有33000具尸体、300吨并未焚化干净的人体残骸和16000吨骨灰从那里被倾倒入恒河。

1月14日,印度恒河之滨的温瑙发现了50具浮尸,随后这一数字又上升到100具左右,此事惊动了新德里,联邦政府令温瑙所隶属的北方邦调查此事。

恒河成为焚尸之所

尸体在河水退潮时搁浅到佩里亚河坛(所谓河坛,是印度人在河边焚化尸体的平地),有人说这里“或许是北印度污染最严重的地方”。据民间传闻,浮尸的数目不止官方所公布的百具。当地的警察总监萨提式·加内施告诉记者,根据他们的初步分析,此次发现的尸体多系未婚女孩和孩童,他们并非死于谋杀或自杀,而是家人以水葬的形式将他们的尸体投入恒河——根据当地风俗,这一类人群在逝世后通常不进行火葬。

“绝大多数尸体损毁严重,现在很难辨别出死者性别。”法医认为就目前情况而言,尸检几乎不可能,惟一确认身份的办法是做DNA比对——尽管即便从浮尸上采集到了DNA,也极难找到与之配对的登记信息,毕竟印度的全民身份登记制度迟迟没有铺展到全民。

恒河被虔诚的印度教徒视为净化精神的源泉,吊诡的是,也正是这一信仰,让它紧随印度尼西亚的西大鲁河之后,成为世界上第二大污染最严重的重要河流。

坐落于恒河滨的瓦西纳拉城,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花岗岩石板上捶洗着衣物,一声一声颇有节奏,距他一步之遥晾着一件色彩鲜艳的沙丽,迎风飘曳。男子名叫维诘·库马尔,他的家族往上数代,都在这里以浣洗为生。“每天我都在这儿,清晨5点就开始工作,剩下的时间用来熨干,晚上上门交还顾客。”紧邻这片河滩的,是瓦西纳拉城传统的火葬区——也是附近的印度人埋葬故人骨灰的所在。这头忙着浣洗,数米之外的那头骨灰渗入河道,火葬柴堆升起的腾腾烟雾就在不远处飘散。

“我知道旁边就在焚化尸体,但我能怎样?”库马尔叹道,“政府曾允诺给我们提供一块新的地方,但这些年过去,一切都老样子。”他说如今当地的环境部门官员试图断了自己的生计,理由是肥皂沫会污染水质。

恒河是精神支柱

库马尔只是依靠恒河水生息繁衍的四亿人中的一员,类似在经济利益与环境保护谋求平衡确实是困扰全世界的难题,不过瓦西纳拉的问题还不止这些——恒河不仅是经济的生命线,同时又是精神领域的。

人类学家阿萨·多伦博士说:“河滨城市与湿婆关系密切,毫无疑问,湿婆又同恒河女神有密切联系,女神专司涤除世人的罪孽,这座城市缘此被镶上了神圣的光环。”

每年数百万印度教朝圣者涌入瓦西纳拉城,沐浴于恒河之中,以求洗涤心灵。还有人不远万里到河滨焚化伴侣的尸体,然后把骨灰撒入恒河。印度人相信,若一个人在瓦西纳拉辞世,抑或死后被送至此地火葬,便能获得涅槃——从轮回中解脱。

恒河流经的阿斯城有两个河畔火葬台地,每年约有33000具尸体、300吨并未焚化干净的人体残骸和16000吨骨灰从那里被倾倒入恒河。

50岁光景的船夫哈亚拉·萨哈尼在瓦西纳拉以摆渡朝圣者和游客为生,他记得童年时的恒河“清澈得可以直接舀起来喝”,而如今“若直接饮用,得病是免不了的”,萨哈尼说道。

若按通常经验,现代化带来的污染恐将逼迫人们不得不扯断与恒河的纽带,然而印度学者克里辛纳肯特·舒克拉却认为,鉴于恒河在印度教教义里的特殊地位,注定了无论污染如何严重,它终究不会淡出印度人生活的中心位置。“因为某些无法解释的神奇,你依然可以见到人们在恒河边重复着千百年来他们祖先的日常生息,世界上的历史遗迹很多,可这种情况相当罕见。”

多年前就开始治理,但无疾而终

瓦西纳拉的火葬,还仅仅是恒河污染源的一小部分。

贝那拉斯印度大学的B·D·特帕斯博士在致力于研究水污染课题,他举出恒河的三大污染源:日常生活废水,含有毒物质和重金属的工业废水排放,骨灰倾洒。长达2500公里的河水流经印度二十多个大城市,每天有约30亿升废水通过下水道排入恒河,其中仅三分之一经过污水处理。此外,农业生产一方面排干了若干支流,另一方面又向河道中排放具有各种毒性物质的农药。

特帕斯博士认为,如果继续放任恒河的水污染问题,久而久之恒河势必面临灭顶之灾。他警告称,若不厉行禁止堤坝引流和其他人为抽水,偌大的恒河恐将支离破碎,最终分裂成一个个池塘和小溪,“整条河的流势难免改变”。

印度政府并非毫无作为。早在拉吉夫·甘地主政时期(1984-1989年),印度政府就开始了治理恒河的尝试,1986年拟定第一份净化恒河的计划,并且不惜重金砸下170亿卢比开展所谓的“恒河处理计划”。不过仅仅十余年光景,一个由国会议员组成的委员会在2004年一份工作报告中宣称,因为资金短缺和监管机制的缺失,该计划已无疾而终。

据热心于该领域的积极人士宣称,当下恒河的流势相较五年前更加糟糕,因为不断迁徙至此的“河畔定居者”们侵占沿河地区,甚而宣称自己是河岸土地的主人,他们排干恒河两侧的湿地作为耕地,主河道由此越来越狭窄。过去五年里,一座座房屋院落在拉贾哈特到那加瓦之间的恒河两畔冒出,恒河水道的宽度几乎被侵蚀了一半。尽管当地政府在2013年10月强拆了23幢非法建筑,并始终对民居非法侵占河道的现象保持警惕,结果却并不理想。“成片的围墙被推掉,六个月后,一切又静悄悄地重新伫立在原来的地方了。”本地的实业家阿米特·特帕斯说道。

“三年计划”希望渺茫

2008年末,印度政府授予恒河以“国河”地位,翌年旋即组建“国立恒河流域工作组”,由总理曼莫汉·辛格任牵头。2011年,工作组得到世界银行提供的10亿美金贷款,次年在该工作组成立三周年的大会上,又提出一份综合治理整个恒河流域的计划。

从一份2012年度控制污染委员会提交给政府的报告来看,累计2000亿卢比曾被投入到各种河水净化工程,然而在特帕斯博士看来,“国立恒河流域工作组”成立五年里,惟一具有积极意义的成果就叫停了13个位于帕吉勒提河(恒河的水源之一)的工程项目,原本它们各自由国家或各邦批准开建,并且宣布恒河上游的高穆克至乌特喀什之间的130公里河道为环境保护区,不得实施经济开发。

当务之急还是疏通河道,保障被重重堤坝拦截的水流。坐落于赫尔德瓦尔的本哈莫达水坝把流经此地95%的恒河水引入与恒河呈十字交叉的运河,至于下一站那罗拉水坝,则把流经的全部河水导入附近的沟渠,至此恒河水完全断流。所以如若不恢复河道的畅通,这个冠冕堂皇的“国立恒河流域工作组”的一切努力便无异于面子工程,“你能想象,一个流干了体内95%鲜血的人还能继续活下去吗?”特帕斯博士叹道。

纳伦德拉·莫迪当选总统后,承诺将加大力度保护恒河,随后拨款3.38亿美元用于该目的,并且专门委派一名内阁部长监督项目进度。此外,莫迪政府还组建了一个跨内阁小组,成员包括能源部长、环境部长、运输部长、旅游部长,以便综合协调项目全局。去年,以色列商贸部长本·萨肯在一次与印度联邦水资源部长乌玛·巴哈迪及相关部长的会谈中,表示以色列愿意提供向印度提供她在污水净化处理方面的技术经验。

莫迪总理曾提出了一个让印度的圣河恢复清洁的三年计划,几乎与浮尸事件曝光的同时,1月14日,印度最高法院召开问询会议,质问开展了近三十年的“恒河处理计划”何以进度如此缓慢,政府回应称,已经为118个沿河城镇建设了污水处理厂,到2018年将初步完成治理目标。只是政府何以自信能在短短三年之内,便落实此前三十年都未曾收效的计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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