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宇

在17世纪人类遇见黑天鹅之前，欧洲人始终认为天鹅都是白色的。但随着第一只黑天鹅的出现，这个不可动摇的信念崩溃了。这之后，“黑天鹅”的存在便寓意着不可预测的重大稀有事件，它出乎人们的意料，却又足以颠覆一切。

2015年1月，随着世界金融市场第一只黑天鹅“瑞士与欧元脱钩”的飞出，黑天鹅的频繁出镜着实引得整个金融市场瞠目。1月30日晚间，民生银行党委书记兼行长毛晓峰的人事变动，不仅对民生银行，对A股来说也是黑天鹅。对于资本市场投资者而言，他们看好民生银行的重要因素是它的企业文化、执行力、经营思想、股权制衡，此时“黑天鹅”事件，却让他们心生疑窦。对于整个银行业来说，什么才是规避此类事件的有效路径？

高管下台谁之殇

投资者更关注的是事件发生后民生银行的股价变化。据观察，不少上市公司高管落马，往往都对股价带来较大冲击。因此，股民担忧，民生银行被曝“黑天鹅”后，可能打压股价，并拖累整个银行股。但民生银行在发生“猝变”后并未使其股价跌停，却拖累得整个金融板块至一片惨绿，中信建投证券银行业研究员张明向《经济》记者表示，“整体来看，2月份银行业作为大行业市场表现是见底的，3月份前几个交易日银行业也是见底的，民生股价下跌更多的是整个市场的下行。这主要还是基本面上的因素，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跟黑天鹅没关系。”

除了令公众信任度下降，银行股波动，还有一些影响是短期看不到的，“从长期来讲，市场不稳定因素增加，尤其带给同级别的官员强烈的心灵震撼感，换句话说，威慑常在，使得人们宁可不作为，也不敢去作为。但只要是在市场经济中，这种事情就会有，因为市场经济的核心就是人性的贪婪，这也是所有银行高管面临的最高挑战之一。”对外经贸大学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长丁建臣对《经济》记者表示。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孙立坚也表示认同，他认为，即使在国外，像美国如此成熟的监管体系下，还是不断地发生问题，在市场绩效考核的竞争和市场监管不到位的环境当中，出现类似问题，大的原因就是金融环境的竞争。单一地追求绩效，且监管没有立即跟进，使得信息的透明度受到严重的影响。

银行从事货币资金经营，涉及社会稳定及金融投资者和金融消费者的利益，尤其是上市的金融企业，跟资本市场更具有连带关系。银行高管异动，引发社会的强烈关注，丁建臣解释，这也体现了金融企业的特殊性，作为银行行长既要对董事会负责，又要对员工负责，还要对社会负责，既要追求当年的利益目标，又要依法依规去经营，“银行业发生黑天鹅事件，表露了我国目前极其特殊和混乱扭曲的政商逻辑关系，到底行长代表谁，国有银行代表国家么？股份银行代表股东利益么？到底侵害了谁的利益，又增加了谁的利益？”他继而表示，防范高管突破道德底线是一个长期的任务，他的道德风险会引起一系列风险发酵问题，如何防范带“病”的人进入银行系统亟需解决。

监管，给以前不在监管体系下的商业银行的业绩、经营模式带来巨大的挑战，同时也会影响商业银行按照以前的经营模式下追求企业业绩的行为。孙立坚表示，不论是外资的商业银行还是其他银行，都会通过合法的“创新”手段，来规避掉现有的监管模式，“创新和监管就像猫捉老鼠一样，你推我我推你，那么这种规避掉监管模式的经营创新，就是一把双刃剑，在不确定的状况下，这种创新就会滋生严重的金融风险甚至危机。”

银行业发生高管异动，个人因素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国的商业银行不是学理上认为的商业银行，中央财经大学银行业研究中心秘书长李宪铎感慨道。“它的领导层都套着级别，都是干部，没有纯粹的银行家，我们国家的银行，尤其是大的银行没有办成真正意义上的商业银行，所以亟待提高经营管理的水平，从经营理念到整个管理方式实现真正转型。”

深化金融改革成治本之策

对于近几年类似事件的时有发生，也有助于在危机中找出银行改革中的“魔鬼细节”。毫无疑问，人们会因此进一步认识到改革的重要性和艰巨性，特别是发现薄弱环节，并采取有针对性的对策，此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如果说所有银行高管都能够牢牢地把握住依法合规，那违法现象的负面影响就会避免，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学术委员吴念鲁解释称，这只是内因，外因就是监管的力度问题，“监管条例在具体的执行过程中还是没有力度，由于利益的驱使等原因，银行同一些企业机构人员进行勾结，来破坏银行的金融原则等情况还存在，但或许这就是我国在全面深化改革的过程当中需要经历的过程，只有问题暴露出来，我们才能够加强监管。”

银行业本身就是高风险行业，在挑选管理层时，更要有所防范。吴念鲁认为，董事会推荐也好，空降也好，一定要做到依法合规，任何管理层的高管，都要具有基本的职业道德。“银行领导任命要加强考察，目前在这方面还缺乏透明度。同时，领导任期也不宜超过两届。银行每个季度的年报，特别是一些坏账问题，还需要进一步透明。有问题就应该揭露出来，让其他人引以为戒，也会让银行的队伍更完善。”

公司治理结构当中权力制衡层的管理尤为重要，从银行自身角度，高管异动涉及公司治理结构的完善问题，丁建臣认为，要构架有效的制衡机制，就要既激励高管，又约束高管。“一个银行高管的异动影响了银行的可持续经营能力和抗风险能力，这带来的负面影响包括会不会影响银行的正常经营，譬如疯狂的产品销售、乱收费、野蛮的态度等。同时，金融消费者权益连带受损是必然的，所以强化对银行的有效性监管，提升银行的监管效率任重道远。”

摆脱官本位还原商业银行本色

但在孙立坚看来，不能简单认为只要加强监管未来就不会有问题，因为创新和监管一直就是与时俱进的事情，除了监管层要做到监管信息透明化、强化治理效率以及消除金融行业背后过于集中的权力外，还要建立完善的信息披露法律体系、打破垄断、公平竞争，达到行业的优胜劣汰，“对靠违规生存下来，或者即使不违规但占用着宝贵的金融资源不作为的银行，实施高成本的惩罚机制，甚至退出机制，让竞争和监管倒逼银行提高效率。”

同比国外金融机构，丁建臣表示，在服务质量、经营模式、经营战略、团队组建上，我国商业银行都需要改进，要调整治理结构、建立有效的自控机制、规范董事会行为、规范高管行为。

金融行业属于今天的投入、明天的产出，行业本身就是依靠不确定性来获取收益回报的。这就导致很多无法预测的不确定性发生。孙立坚也解释道，“对不确定发生的问题是无法进行事前有效防御的，这种情况下，监管只要能够及时地修正，就算不能够根绝危机，也可以把违规的问题尽量缩小，所以披露信息尤为重要。”

李宪铎认为，从根子上说，商业银行还像大央企似的，官本位，没有变成真正的商业银行，甚至有些商业银行自认为金融实力比较雄厚，缺乏改革的动力，使得改革更慢更难了。“体制上必须要强化监管，谁冒险谁就是玩火。”

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这种不成熟的体系，让商业银行名副其实。就要从经营管理体制上变革，要设立真正的三会。李宪铎还表示，“董事会、理事会、监事会，相互制衡、制约，高层选拔也要考量基层意见。让商业银行真正走向市场，去接受历练考验。如今在利率市场化改革没完成的情境下，利率保护依然存在，所以要深化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建立完善的存款保险制度，让银行同时具备改革动力和压力。”在专家看来，不论银行是不是“弱势群体”，深化改革都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