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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动医疗:金矿还是陷阱

2015-09-10寇佳丽乔宠如

经济 2015年8期
关键词:挂号医生医疗

寇佳丽 乔宠如

“总是要有人丢些骸骨在这条路上,后来者才能走的更远”,美国著名作家房龙在《宽容》里这样说。如今,拿这句话讲给移动医疗产业的人们听,或许最为合适。

相对于其它高大上的“互联网+”领域,移动医疗自在国内出生到今天,一直因被认为是最接地气的产业绿地而承载厚望。然而,时下看似突飞猛进的发展却撞不开堵在路中间的大石:长期巨额投资仍挽不回不盈利的难堪局面。万众瞩目的移动医疗,要如何能赢得竞争市场的广泛青睐?未来的盈利模式该如何寻找?困顿的投资者们又该向谁寻求前路真理?

移动医疗究竟是个啥?

工作日早间8点30分,北京友谊医院门诊楼就已经充斥着排队挂号、焦虑候诊甚至是等待取药的患者及家属。这家北京知名的三甲综合医院,占地9.4万余平方米、建筑面积达19.4万平方米,但在日均8000人次的门诊量面前,仍然稍显拥挤。

然而,就在一队紧张候诊的患者之中,年过六旬的老周却显得格外轻松悠闲。尽管等待多时,老周才成功挂上友谊医院足踝外科刘凤岐大夫的专家号,但他早已借助“好大夫在线”搞清了自己的病理、病因,更在刘大夫指导下,通过科学锻炼极大地缓解了病痛。

原来,2015年农历新年前,家住北京市东四环外酒仙桥的老周发觉自己左脚后跟“疼得走不了路”。被孩子送到附近的华信医院就诊后,老周向医生简单描述了病情,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大夫连鞋都没让我脱,直接告诉我得的是骨刺,接着就开了一大堆药”。

老周回家后,越想越不对:看脚上的病,连鞋都没让脱,诊断结果能靠谱吗?“药也不敢吃,我又去了积水潭医院。”

作为国内知名的三甲医院,积水潭医院尤以对骨科疾病的诊疗见长。“还不错,这回让我脱鞋了。”经诊断,老周患有“跖筋膜炎”,需要购买专门的医疗器具“矫形鞋”辅助治疗。老周满以为这次诊断结果挺靠谱,孰料,“买鞋的时候,人家不让拆包装试穿,我也不知道还要分大小号。结果买小了,穿上特别疼,我只穿了一次就扔了”。

钱没少花,病却一直没有起色。但所幸,老周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我上‘好大夫在线’一搜,发现友谊医院足踝外科的刘凤岐大夫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还在北京电视台养生堂栏目做过两期节目,讲的就是我这个病。”

创立于2006年的“好大夫在线”截至目前已经收录了全国31个省市地区、30余万名医生的专长和门诊信息,网友不仅可以通过平台问诊,还可以分享就医经验、点评医生和医院服务。

通过“好大夫在线”,老周了解到,跖筋膜炎是一种老年人常见病。足底过度活动、牵拉和挤压都可能引起跖筋膜缺血、形成骨刺,进而导致足跟痛。而跖筋膜炎的治疗方法其实也特别简单,“什么药也不用吃,什么鞋也不用买,就是每天做弓步,拉伸跟腱”。坚持锻炼一周后,老周的病痛就得到了明显缓解。“真得感谢刘大夫,也多亏了‘好大夫在线’。”

频获资本青睐

让老周赞不绝口的“好大夫在线”,也颇受投资人的青睐。就在刚刚过去的6月,挚信资本领投、崇德资本跟投,“好大夫在线”成功完成6000万美元的C轮融资。与此同时,还有多家专注细分领域的医疗类移动应用服务提供商在6月完成了A轮、Pre-A轮融资,总额接近1亿美元,资本热情可见一斑。

实际上,自2011年用户覆盖全美40%医生的Epocrates成为全球第一家上市的移动医疗公司以来,“移动医疗”概念就在资本市场饱受追捧,诸如“好大夫在线”一类的移动医疗应用也开始频繁亮相,进入公众视野。

据《经济》记者不完全统计,自2008年1月“益体康”获得数百万元人民币天使投资至今,国内移动医疗领域公开披露了170余起投融资事件,总投资额高达18.26亿美元。

全球来看,移动医疗领域的投融资金额也十分惊人。专注于移动医疗创业公司孵化的RockHealth最新报告显示:仅在2014年,针对互联网医疗企业的投资总额就高达41亿美元,几乎相当于之前3年的投资总和。

不过,撇开从业者与投资人附加其中的资本泡沫不谈,移动医疗究竟是什么?本身又具有多少价值呢?

移动医疗究竟是啥?

听到“移动医疗”4个字,即便是老周——这位“好大夫在线”的忠实拥趸——也着实茫然了好一会儿。

《经济》记者走访北京友谊医院、北京儿童医院,随机采访了40余位患者(及其家属)后发现,受访者普遍不解“移动医疗”为何物。但当记者进一步提示具体的移动应用及硬件设备时,大部分受访者表示有所耳闻,不过,其中近四分之三表示从未使用过;余下体验过移动医疗的8位受访者中,6位(包括老周)认为“挂号和加号”是他们最常使用的功能,两位偶尔使用移动设备监测自身的血压、血糖值等生理健康状况。

实际上,按照国际医疗卫生会员组织(HIMSS)的定义,移动医疗(mHealth)是指通过使用移动通信技术——例如PDA、移动电话和卫星通信——来提供医疗服务和信息。

作为电子医疗领域的一个重要分支,移动医疗应用覆盖了基础护理、公共卫生研究、急救护理、慢性疾病管理、自助医疗服务等多个领域。举例而言:通过智能手机,医生收集、存储、分析和上传生命体征、位置等数据开展即时病情监测,对偏远地区的医生进行专业培训和远程支持……甚至开发一个专供遭受重大灾害的受难者互动沟通的交流系统,都可以被视为移动医疗。

而在美国知名心脏病学家、基金组学家埃里克·托普看来,移动医疗的价值绝对不仅仅在于“把诊疗和对病人的服务搬上移动平台”。他不无讽刺地将“医生们开着自己不太熟悉的药,诊治着自己不甚了解的病情,评判着自己一无所知的人体”——法国著名文学家、哲学家伏尔泰250年前说过的一句话——引为其专著《颠覆医疗》的开篇之语,并热情地期待移动技术助力精准医疗的实现。

有权威为其背书,又吸引了风投关注,移动医疗应用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市场规模也不断扩大。今年2月,中国医药物资协会发布的《2014中国医药互联网发展报告》显示:国内基于安卓、苹果等移动终端操作系统的医疗类应用(APP)已达2000 多款,各式各样的移动医疗公司在中国“遍地开花”、欣欣向荣。

然而,作为移动医疗的核心构成,医生群体对于移动医疗的态度却十分值得玩味:年资、职级偏低的普通医生,尽管有时间也有热情体验移动医疗,但他们通常不为患者所信任;而主任医师及以上职称的大夫,却又少有业余时间。部分接受《经济》记者采访的医生甚至直言不讳地表示,尽管有些移动医疗公司开出的薪资远超他们在医院取得的收入,但“移动医疗的管理模式、盈利模式都还没有摸清楚,不可能稀里糊涂地抛开医院”。

医生的担忧不无道理。尽管摸索多年,移动医疗的从业者却一直未能拿出适合中国国情的成熟盈利模式。只会“烧钱”、不会赚钱,已经成为整个行业的隐忧,业内甚至开始出现“九成移动医疗企业将成炮灰”的悲观论调。在这种情况下,互联网巨头BAT(百度、阿里、腾讯)却纷纷通过融资、收购、合作共建等种种形式抢滩移动医疗,局面越来越乱。

“资本热”背后,中国移动医疗产业发展的现实究竟如何?前路又安在?

蓝海深处的行业诅咒

作为“互联网+”大趋势下看似最有前景的产业之一,移动医疗无疑成为互联网投资领域的最大热门之一。然而,轰隆隆的雷声也掩盖不了雨点小的事实,任何行业内人士都不能回避这样一个问题:时至今日,移动医疗都没有哪怕一个可循环的盈利模式。以至于,平安创新投资基金合伙人张江曾无奈地公开表示:“移动医疗产业虽然属于少有的蓝海领域,但目前尚未出现眼前一亮的创新技术和商业模式。”

抢占市场胜过赚钱?

“从商业市场上看,整个行业处于发展早期,甚至整个移动医疗的产业链都处于探索时期,因此单纯从投入产出看,市场很差;但是我们看重的是未来的发展”,海思德塔(北京)科技有限公司CEO、“糖医生”创始人佟伟栋这样告诉《经济》记者。“糖医生”是上述公司创办的一款移动医疗,专门服务糖尿病患者,产品去年7月上线,至今还没有实现盈利——用佟伟栋的话说,“我们还在摸索盈利模式”。

这种态度在移动医疗的投资者中,绝对不是少数,有些产品负责人甚至直言“一两年内我们都不打算盈利的”。

“好心舒冠心病管家”是一款针对冠心病患者的手机客户端,是南京飞天鸿意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在去年6月投入市场的移动医疗产品。该产品运营总监王宝透露,产品前期投入1000万元,而未来一年半内还会投入4500万元左右。然而提到盈利情况,王宝毫不犹豫:“我们一两年内根本不打算盈利,现在只是有创收而已”。面对记者的诧异,王宝接着解释,这原本是目前的行业现状,基本上没有人想要一上来就盈利,当然,也没有人做到。“难道投资和创业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听了记者的反问,王宝笑了,但理由是为了抢占市场,盈利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不考虑。他认为,抢占市场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算看上去资本狂热到盲目也要这样做,因为晚一步就没戏了。此外,企业抢占市场的同时还要积累客户。王宝说:“客户是很重要的市场因素,难以用直接的资金数额来衡量,可是一旦市场稳定,客户积累的价值就会体现出来”。提到这个问题,他还用打车软件来比较说明,认为当初该行业也是资本爆发、纯烧钱的状态,但是现在就做得很好,司机们都在用,而当初舍得大手笔投资的滴滴和快的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行业龙头。

投资者们的观点颇值得玩味。在“一切不以盈利为目的的创业和投资都是耍流氓”的大背景下,这么多商场老手却宁愿置利益于不顾而放手“挥霍”?或许,在股市就算一泻千里仍然不失魅力的当前,“烧钱挖地基”的行为变得理所当然,以至于成为创业者们的首选方式也不足为怪。只是,有一个问题依然不可回避:打车软件的内忧外患时至今日也尚未解决,而今年6月2日北京市交通委运输管理局、交通执法总队和公安局公交保卫总队对“滴滴专车”的约谈更让滴滴的盈利模式陷入法律困局。当然,最最重要的是,移动医疗的烧钱模式还能持续多久?而赚钱这个问题真的不重要吗?

不是不想是赚不到

尽管从个人角度看,移动医疗在他心里是值得期待的,但是新媒体“医策”副主编张颂奇还是坦言:“整个行业都是烧钱的状态,大家不愁没钱烧,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把钱赚回来,这就导致产业处于泡沫比较多的状态,烧到什么时候才能挣脱也难说”。可见,赚钱不是不重要,只是整个行业都对这个最重要的问题束手无策而已。

张颂奇表示,移动医疗的诸多企业各有各的问题,但是最大的难题就是大家都没有确定的盈利模式。从这一点上说,该行业内的投资者真可谓难兄难弟。他告诉《经济》记者:“市场内,没有一家把整个移动医疗的盈利模式理顺的,大家都在竭尽全力去做,但是效果并不乐观”。

作为行业内起步最早的移动医疗产品,春雨医生和挂号网是目前国内发展较好的,即便如此,“头羊”在盈利的路上也难逃步履蹒跚的尴尬。作为目前全球最大的移动医患交流平台,截止到2015年7月,春雨医生已有20万注册医生和7000万条健康数据。但是,张颂奇表示,春雨医生的医疗资源并不是很好,因为这些医生绝大多数来自县级医院。在国内“患者追着名医跑”的社会环境下,没有好的医生资源,就意味着不能赢得患者的信赖,进而也就不会有可观的盈利。

对此,春雨医生公关总监徐妍妮表示,公司产品盈利整体情况“很乐观”,盈利来源除了春雨医生外还有今年5月发布的新产品——春雨私人医生和平台上的服务型电商。然而对于盈利到底有多乐观,徐妍妮并没有告诉记者。只是,从公开消息看,春雨医生的在线问诊模式因为未接入医院信息化系统,预约挂号等功能相对较弱,而快餐式交流无法满足大多数用户的需求。此外,网络问诊模式也存在医师非法执业与侵犯患者隐私等潜在的法律风险。

相比之下,挂号网的盈利状况似乎更加雾里看花。它起家于网上挂号,属于免费服务,原本不存在盈利的问题。然而,作为公众使用的平台,挂号网积累了丰富的患者资源。如今,联合BAT开办了保险业务,不仅为患者提供商业保险,也针对医生提供医疗责任保险。此外,挂号网已经完成对网上药品商城金象网的收购,期待和药企建立联系,试图以广告创收。然而,这样的举动是否成功目前还不得而知。在张颂奇看来,药厂不会盲目投资,而越是这样越难以出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至于保险业务,想要在国内商业保险整体不发达的现实中突破重围实属不易,何况挂号网本身也尚未在此领域做出值得关注的业绩。未来到底如何,还是未知数。

行业投资者巨大的热情加上数不完的资金投入,竟然都换不来移动医疗的“回眸一笑”,颇显心痛的结局简直让局外人都徒生怜悯。只是,原因也不是没有的:投资者们期待抢占市场,可是移动医疗的核心终究是医疗,医疗的核心又是医生,而诸多一心一意烧钱的投资者们,是否也应该停下来看看医生的态度?

医生舍不得医院

说到医生的态度,佟伟栋面露苦笑:“我原本就是临床医生,因为当时医生收入不高,后来转行了”。有多年临床经验的前医生、现移动医疗投资者佟伟栋认为,医生是一个保守的群体,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比较低,需要从业者或者市场的引导。他告诉记者,许多医生关注的是劳动回报的多少,现在移动医疗的许多企业自己都没找到良好的盈利模式,给不了医生足够的价值回报,因此知名医生、专家都不太看好这个行业。“现在移动医疗给医生的薪水,都是补贴方式的,因为企业还没赚钱呢,以后运行模式正常化,就可以给医生提供可观的报酬,大概这个群体的态度会更开放”,佟伟栋这样说。

也许,是时代不同,多年前的医生和现在的医生也身处不同环境了。在《经济》记者接触的医生中,经济回报似乎不是这个群体最关注的问题。

“其实,作为基层医生,我们还是很乐意去线上平台回答患者问题的”,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北京世纪坛医院普通外科医师李丹这样说。她表示,像“好大夫在线”这样的移动医疗平台,有类似淘宝卖家的评级系统,工作之余也可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或者当作对专业知识的复习。但是,提到知名医生或者科室主任,李丹立刻表示:“别人都不知道这些大牌医生有多忙,他们根本没时间去线上回答问题。有些医生就算过去兼职,回答问题的也不是本人,都是手底下的基层医生,甚至是护士”。

这一观点在该医院普通外科主任许光中那里得到证实。接受采访时,许光中马上就要踏上出差的动车。他直率地说:“像我这样的医生,根本没时间去线上医疗平台坐诊,平时除了医院忙个不停,还要为了研究四处跑,真正是没时间”。“那如果不是兼职,全职过去,您觉得呢?”许光中笑笑说:“前段时间,百度旗下的一个医疗平台就来我们单位挖人,但是大家都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坦白说,我们舍不得离开医院,一方面有体制的原因,另一方面,医院也确实给了医生很多保障”。

许光中的话也许道出了医生群体的心声——舍不得医院。然而,或许这也不是全部原因。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告诉《经济》记者,知名医生在医院非常吃得开,尤其是北京的各大医院,在灰色收入极其正常的当下,名医的“红包”都是很大的,“有的一个红包就超过一个月工资”。显然,移动医疗从哪个方面看也提供不了这么实在的实惠。此外,医院之所以有名气也和名医分不开。该人士表示,移动医疗折腾得再火,医院也不会轻易放人的。

如此看来,或许真的是移动医疗投出的橄榄枝没有医院的诱人。

难以触及医疗核心

至此,不管是从盈利模式,还是从用户关系上,移动医疗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边缘化——围着医疗绕圈却难中靶心。而在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信息研究所副研究员李亚子看来,这恰恰是移动医疗不能盈利、难以吸引医生的真正源头。

“其实,不管什么医疗,核心都是医生和患者,在中国更明显地体现为医生”,李亚子这样说,“找不到好医生意味着不会积累多少患者”。在李亚子看来,移动医疗希望大家享受好的医疗服务、希望大家不要浪费时间排队、可以高效率地挂号……但是,这些都不是医疗的真正意义所在。“医疗的核心就是医生为患者诊断病情、开处方。”

显然,这些是移动医疗难以实现的。先不说网上禁止开处方,单就面诊一项要求就能喝退千万移动医疗应用。不少人会心存疑虑:很多手机客户端不是都具有记录患者生理数据的功能吗,难道这些数据不可以用来当作诊断的证据吗?对此,李亚子表示,有两点形成阻碍:第一是这些数据的可靠性谁来保证,第二是医生不敢轻易相信随便一个网上下载来的应用。他表示,如果这些应用经过统一的临床实验,就像新药上市一样经历严格审查程序,被证明是可信赖的,那么没问题,医生可以作为诊断参考。问题就在于,这些移动医疗应用做不到这一点。这就又引到另一点,医疗设备也在医院而非互联网上。小灾小病不需要具体检查的,可以在网上简单咨询,“可是现在发烧感冒都需要验血”,这些事情移动医疗都做不到。

此外,移动医疗企业漏掉一个问题,就是一旦出现医疗事故,谁来承担责任的问题。许光中强调,国内的医疗体系确保医生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医院会站出来承担责任,这给医生很大的宽慰作用。而一旦离开医院,这个责任谁负?不少人认为医生群体比较封闭,可是在他看来,恰恰是中国的医生,很容易也很乐意去接受新鲜事物,但是现实不一定允许这样的选择。

在许光中看来,移动医疗面临的问题几乎是全方位的,甚至可以说,这个行业面临的问题,它们还一个都没有解决,如此初级或者说低级的发展,他至少暂时不看好。而对于效仿其他国家的声音,他也有自己的疑虑。“社会上总有声音说要效仿其他国家,尤其是美国,但是美国的医生是自由执业的,而且完全是自己对自己负责,他们不依靠医院,中国的医生做不到这点”。

“张强医生集团不就在做自由执业的尝试吗?就像艺人挂在演艺公司旗下那样。”“的确,有人出于对现状不满,在做大胆尝试,但是谁敢说一百个甚至一万个医生就可以改变体制呢”,许光中这样补充道。

金矿,去哪里挖?

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都会经常出现主人公在千钧一发之刻起死回生或者逃离灾难,让整个情节大逆转。对于移动医疗而言,是否也存在这样的转机?

慢病管理,大有可为

“国内慢性疾病患者人数众多,而且他们需要长时间保持与医院的联系。我对于移动医疗在慢性病管理方面的应用,相对比较有信心。”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信息研究所副研究员李亚子说。

这一观点与刘谦的看法不谋而合。刘谦从事处方药营销近20年,在诺华、辉瑞、阿斯利康和GSK等一线外资药企担任过事业部总监、企业战略负责人等职务,并在亚太区和全球总部工作3年,他告诉《经济》记者,慢性病控制是我国医疗体系的最大挑战,也是国内移动医疗企业大有作为之处。

卫计委最新数据显示,我国慢性病患者已经超过了2.6亿,由慢性病所导致的疾病负担占疾病总负担的70%。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慢性病中心主任王临虹也公开表示,目前,以心脑血管疾病、肿瘤和呼吸系统疾病、糖尿病为代表的慢性疾病造成的死亡数量,占据所有人口死亡数量的85%-86%。慢性病已经成为我国居民死亡的主要构成因素。

刘谦告诉《经济》记者,尽管在慢性病病情控制方面,对患者饮食、运动、心理、生活环境的监测,与服用药物和医生诊疗一样重要,但前者已经滑出医院的边界。再加上医学本身缺乏有效控制慢性病的方法,医生又少有时间进行随访,导致这一领域非常容易受到忽视。而移动医疗恰恰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通过手机应用,“一个医生可以管理几百、上千名患者,这些人的饮食、运动、生理值等变动数据能随时记录并预警,医生和患者交流也更加便捷”,刘谦说。

“现在已经有一些国家,允许医生通过互联网进行慢性病的随诊。但前提是,医生必须能够尽量全面地掌握患者此前的就诊、体检信息。”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卫生政策与管理系副教授冯文说。

但她同时强调,由于中国迟迟未能建立居民电子健康档案,医院与医院之间存在着重重信息壁垒。“比如,我和你都是大夫,但是我们在不同的医疗机构工作。现在的情况是,你能看到你的医院给病人看病的信息,我能看到我们给病人看病的信息,但我们互相看不到彼此的信息。”

不过,随着“十二五”步入收官之年,如无意外,2015年底,电子健康档案、电子病历和全国人口数据资源库将建设完成。曾经掣肘医疗服务质量与效率的“信息共享”难题,也将逐渐消解。“数据库建成之后,通过一定的授权机制,相关机构和个人就可以访问个人的健康信息,帮助医生全面诊断患者病情,并适时调整用药情况。”冯文认为,在能够保障信息安全的前提下,上述三大基础数据库的形成,将有力地推动慢性病管理类移动应用的发展。

尽管有需求、有市场、有政策,但谁来付费仍然是一个大问题。

在美国,医生可以把移动医疗产品——比如某个慢性病手机应用——放进处方里,患者必须依照医嘱使用,由商业医疗保险公司和患者个人共同向企业付费。实际上,移动医疗产品可以在相当程度上控制患者病情的恶化,这将大大减轻保险公司的支出负担。“商业医疗保险公司反倒借此减少自身的总体支出额度。”

然而,由于中国的商业保险不够发达,社保更是难当重任,美国经验完全无法适应中国国情。即便是大有可为的慢性病管理类移动应用,目前似乎也只能依赖广告、药企等相对边缘的收入维持企业现金流,无法形成正常的投资回报模式。“说白了,就是‘羊毛出在狗身上’。”刘谦不无遗憾地说。

“医改”释放政策红利

不过,冯文还告诉《经济》记者,随着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深入推进,移动医疗也很有可能会谋得常规、可行的盈利模式。

“我们发现,移动医疗的盈利模式,实际上取决于整个医疗服务的收费方式。”冯文解释说,之所以国外的移动医疗服务能够维持稳定的现金流、付费模式能够被患者所接受,是因为其线上和线下的医疗服务之间存在明显的价格差。“因此,根源还是在于线下医疗服务的价格。”

尽管“医疗服务价格与价值严重不符”、“医疗服务价格亟待提高”等等论调早已有之,但价格调整进展缓慢也是不争的事实。今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城市公立医院综合改革试点的指导意见》再次提出“理顺公立医院医疗服务价格”,并要求“试点城市在2015年制定出台公立医院医疗服务价格改革方案”。在冯文看来,如果医疗服务价格调整进程加快、幅度明显,很可能将有助于移动医疗企业探索自身的盈利模式。

实际上,尽管卫生行政部门从未明确传达出支持移动医疗发展的政策信号,但《经济》记者梳理自200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发布以来的若干相关政策时发现,如果没有“医改”的推进,移动医疗在中国的发展绝对不会如此蓬勃兴旺。

2009年下半年,原国家卫生部鼓励有条件的医院开设实名预约挂号业务,挂号网创始人廖杰远主动找到了“想开设网上挂号业务但没有足够技术力量”的上海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尝试争取由挂号网免费给华山医院开发网上预约挂号系统。几经争取,医院高层终于答应让他试一试。时至今日,挂号网已经与全国23个省份、1300多家重点医院的信息系统实现连接,2014年度服务人次超过1.6亿。

同样搭上政策顺风车的,还有尉建锋开发的掌上浙一。这款应用重塑了公立医院的信息服务流程,帮助患者实现智能导诊、预约挂号和化验取单。作为国家863计划的子课题“数字化医疗医院示范”建设项目的组成部分,掌上浙一上线之初就顺利得到公立医院的认可,包括浙江省第一医院、上海长海医院等多省市三甲医院都已经接入其中。

今年1月初,国家卫计委出台了《关于推进和规范医师多点执业的若干意见》。冯文分析指出,国家层面对于医生多点执业的支持,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移动医疗的发展。但她同时强调,具体作用如何,“还需要大量配套政策的确认”。

“我们一般提到多地点执业,都需要有一个物理地点,有一个门牌号在。那么,从现在的情况看,医师网上执业是否也可以算作多地点执业?如果可以,在监管部门做好网上执业医生资质认证工作的前提下,移动医疗也将受到良性刺激。”冯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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