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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与虚构(评论)

2015-09-10李龙

安徽文学 2015年8期
关键词:邮递员海棠南瓜

李龙

因为是虚构的故事,于是一些长长短短的文字就成了小说。虚构是小说成立的必要因子,否则那就是新闻报道和历史记录了……于是,尤其是幻想、穿越类小说在当今大行其道。但众所周知,如今的生活常常比小说更有想象力,有人便索性再现生活——一种新写实小说应运而生,成为了小说创作中的一种类型。而对年青的作者来说,更难能可贵的是,能够直面现实生活,在处理日常现实生活题材中完成小说的虚构。我以为,这样做是有意义的——不妨看一下巴金在《<家>后记》中说的话:“在我的作品中,《家》是一部写实的小说。”《家》以民国时期自己熟悉的大家庭生活为创作题材,从而与遥远的《红楼梦》有了区别。

这次读了《夜色中的海棠》和《一封未曾收到的信件》两篇小说,首先让我想到的就是当下日常生活与虚构生活这样的字眼。这两位年青的作者把我们带进了不同的生活中了。

先看《夜色中的海棠》。小说中的人物不多,主要人物就两个,故事也不复杂,情节也比较清晰:一个三线城市的小伙子,在公交车上遇到一个海棠色脸庞的美女,跟下车后成功搭讪,居然还一起走进了七叶草餐馆,“海棠”成为一个话题,于是有了开始。然后是到湖边看海棠的约会,然后是“在夜色中,两个人的影子贴在了一起”。

小说的调子是浓郁和抒情的,展开得也比较充分,男主人公频繁的意识流使小说避免了事件单一地推进。难得的是,小说人物没与一般日常生活及环境相脱节。我以为,这更易于构成一部独立的作品。我们不妨看看小说中提到的这些:“23路公交车”、“方便袋”、“气球上的图案是灰太狼”、“车子到附中的时候,她有点累了好像,变换了一下姿势,左手放进了蓝紫色外衣的口袋,那里或许有她的手机,右手松了一下仍然抓着栏杆。”“方特高大的过山车上闪动的灯光……银湖大桥倒映在水中”,还有“肉沫茄子”,呵呵。《夜色中的海棠》自然地纳入真实的生活环境,于是就有了时代气息。于是读这样的小说,隔膜感就少些,可信度也易于产生。时代感是作家存在的理由,是作家价值大小的一个标尺——许多人续写过《红楼梦》,可能还将有许多人会续写,但恐怕他们多属在做一种游戏,在文学史上则不会留下什么。

说到可信度,环境的可信度只是其中一方面,人物的可信度更为重要。难得的是,小说中女主角出场不多,言行不多,但人物生动、真实、可信。

“小青来了,蓝色有些小花的长外套,头发没有扎起来,外套的扣子没有扣起来,腰肢露在外面,每每看到这里,我都有搂一下的冲动,没办法,她就是那么诱惑。”

“‘看好了没,有啥好看得,死气沉沉的,也就你觉得好看。’我吻住了她的嘴巴,声音停住了,湖水还在那儿泛动着波光。”

“可我喜欢宝钗,雍容华贵,宁静雅致,看透世事,不留微痕,理性。”她说,“我也有点想去那里了”,她带着幻想地说,好像她真的明白了似的,“可是不上班会不会饿死,你知道我不会钓鱼,也不会种豌豆”,她又补充着说。

“我爱上了这些海棠。”她说。

顾小青的形象跃然纸上。

“顾小青”这名字其实朴实而不俗气。这是一个美丽、丰满、大方、亲切,并不小鸟依人的女子。然而把顾小青比拟为海棠,把女人比作夜色中的花,是要为赏玩带来暧昧而大胆的环境,则体现“我”对她的可赏、可嗅、可摸、可采、可餐——无意中体现了“我”在精神上对顾小青的优越感。

那就来说说“我”吧。作者以第一人称视角将“我”的一切内心活动都告诉了我们读者。一个常常沉浸于精神生活中的“我”,喜欢对“人类”、“人”进行着刻意的甄别,同时也是一个对山、对湖、对植物、对菜肴都多愁善感的人。“这是值得纪念的日子”,顾小青的这句话大方而有一定的深意。这里应该是一个小高潮,却被“我”一笔带过了,自顾自地对“肉末茄子”产生了多愁善感的丰富的联想。在这里故事是被情节稀释了的,人物的发展也有点单薄。实际上,从头至尾,“我”几乎仍只是一个大胆的文艺青年,有血有肉的生命,被一段又一段议论和联想所取代。幸亏,这样一个有精神家园追求的小伙子,时不时地还是兴致勃勃地把笔触用在了对海棠色的女性酮体的感触上了。

好在小说仍在继续。没想到,女孩回去后就读了他们聊天时说到的《瓦尔登湖》,这出乎了“我的”意料,也出乎了读者的意料,于是两人的故事有了推进。但这样的情节,还是能令人信服的——因为,读者会自然联想起了钱钟书在《围城》中关于“借书”与恋爱的议论的。

于是,这个情节是成立的了。

合理的情节,准确地描述,恰当的比喻,都是衡量和体现一个小说家功底的重要因素。在这方面,小说中不乏可圈可点之处。

不刻意营造一个故事性的结尾,结尾恰当地戛然而止,却带来了小说的开放性和延续性。于是,像读完了一部长篇小说的序曲部分,读者也可以有理由期待更丰厚的内容从作者的笔下呈现出来……

当然,这篇小说不是完美的,比如,小说中的“我”对夜晚8点后的所见却如白昼一般清晰,这与生活应该是有出入的。

写过去生活的题材,并不讨巧,极容易让读者在故事的可信度上认真和打问号。当然,小说家最终还是要过这一关的。

小说《一封未曾收到的信件》一开始就以长句式为读者营造了香椿树街一种宁静而怪异的氛围,给了读者一些预感和期待:会有故事发生。从而抓住了读者的好奇心——作者的构思发挥了作用。而一开始就体现出作者的构思,最容易陷入故事的急速展开中。譬如在本篇中,我们读者在期待,这个奇怪的邮递员南瓜身上会发生什么呢?好在叙述者接下来笔锋一转,开始了小说的情节——介绍南瓜为什么来到这个小镇、写南瓜病弱的身体——是的,作者在小镇的日常生活中引进了一个新的邮递员,在有点病态而善良的邮递员的日常生活中,引进了一个奇特的“小女孩”,将这个邮递员引进到一个奇特的小院,引入了一段过去了的时空。这是作者要让人思考什么吗?一个幻像也会昭示什么吗?一个偶然性会给生活带来什么改变么?

接下来,随着小女孩的出场,故事来了,我们被吸引着继续阅读。

当读到邮递员写的信经过分拣后真的要送给小女孩时,我们和南瓜一起发现,小女孩不见了。在这里,再次体现出的作者的构思掌控着故事的进展。香草医院的医院的说法让故事有了一个结尾。至于在小说的最后部分,找到了那封未曾发出(没投递到位?)的信,只是一种补充的情节了。当然,这样的情节安排确实费了一番心思。过于构思的小说很大程度上会将小说中的人物、事件指向神秘性与象征性。由此,人物的可信度、事件的可信度有多大,对作者来说,是一个难度很大的挑战。

情节交待完整了,故事也结束了,小说也结束了?——这正是我们应该面对的创作课题:是不是这样的处理后,故事才好收场?可是为了这样的收场,就需要在逻辑链上下更多的功夫,将它打造得更完整些。

“很久以前,香椿树街的邮递员毛手毛脚。”

“邮局工作人员,大部分时间都在分拣信件,他们喜欢分析南瓜的性格特点,往往南瓜的沉默寡言带给同事们更多攀谈的余味。”

“南瓜上午八点准时到达香草医院,他每天早上会看见主治医生,打着哈气,然后嘭嘭嘭地敲掉手上的一支药水。”

“南瓜不知道小女孩为什么会拿着一把剪刀,他准备仔细询问的时候,小女孩消失在小院的中央。”

“医生说,有,去年死的,一直放在太平间,没人领。”

这些句子实际上应该能帮助邮递员南瓜很快地发现小女孩的真实情形,而不至于到最后问医生才得知那个魔幻小女孩是怎么一回事。

由此,看完这篇小说,我们也自然会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如何对已有的文学经验进行有创造的模仿与改编?

责任编辑 李国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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